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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中家宴 ...


  •   次日起来,姬瑄算算日子,已经六月十一了,而他重生到此已经有了七天。
      身体虽然在日渐好转,他早已可以下床走动,不过府里的陈大夫依照惯例把完脉,仍说他还须静养几日,不能出门。
      既然他自己不能出门……姬瑄心思一转,便挥手召长宁岁安走到身边,命他们不拘什么书籍,除正规书如律法以外,也多买些民间文人写的野史传记回来,淫词艳曲不要。
      他是很想弄清楚这个熹国的历史风俗,尤其近几十年来的事情,但总不可能去找写正史的史官询问吧?

      至于侯府里……他那位父亲苏煦除了最开始请来御医为他诊断,就从未露过面,只命心腹侍僮过来传话,他早就不指望了;而苏清辰……据下人说也是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他与齐则敏虽然似乎交情甚笃,可他又不能告诉齐则敏他失了忆,需要恶补常识。
      何况他前世在闲暇时便常看书打发时间,如今既然在静养,与其白白消磨时光还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

      姬瑄心下沉吟着,又叫长宁岁安打听好哪家的茶楼酒楼消息灵通、有没有文人议论朝政之事,他以后能出门了好去旁听。
      岁安闻言睁大了眼睛,连长宁也是一脸古怪,姬瑄只作不见,轻声喝道:“还不快去?”又叮嘱他们在外低调行事,不可随意跟人冲突,尤其不可打着侯府的名头在外招摇。
      长宁岁安皆是垂手应道:“小人不敢。”
      姬瑄心中暗叹道:若不是觉得你们老实本分,我也不会再三挑选才选了你们二人。

      长宁岁安领命,正欲离去,姬瑄忽然想起钱的事情,不禁询问他们怎么不找自己要钱,难不成还自个掏钱不成。
      岁安答复说,三公子出门使钱,都是按例先找大管家支钱,回来再核对。
      姬瑄心想:这样一来,他要买的东西不就让苏福宁知道了?
      若是苏福宁上报给苏煦或者苏清辰……而且听苏清辰的口气,苏清若似乎不甚喜爱读书,对于十四五岁的少年虽属正常,但还是一动不如一静吧。
      姬瑄立刻叫他们先等下,打算去找他自己的私房钱。他记得六月初六那日,洪太监带来宫中赏赐,小鹊命下人放进了他这个院子里的小库房,似乎在书房的内间。

      姬瑄走进书房,顺口一问正在整理书架的绿玫,绿玫忙放下手中活计道:“三公子请跟婢子来。”
      说是小库房,却一点都不小。打开房门后,姬瑄首先被满室的金碧辉煌惊了一下,只见遍地皆是数不尽的奇珍异宝,鼎彝玩器、书画琴棋,玉石如尘金银如土,亮晃晃的煞是耀眼。
      绿玫解说道:“小鹊姐姐说,这些大部分都是当年长公主下降侯府时带来的嫁妆,还有历年来先皇、皇太后、今上的赏赐。”
      姬瑄默默心道:天家富贵,果然非虚。

      绿玫又请示他要多少钱。
      姬瑄虽然知道一两白银其实值不少钱,绝非电视剧中演得随手一掷几千几万两,而且在宋朝以前还不是流通货币,唐宋时民间用铜钱买卖交易,大额支付便会用上金子。[2]
      可他却不知道这个熹国的物价,是类似于唐宋还是明清,于是直接询问买些书籍要多少钱。
      绿玫抿嘴笑道:“即便是云清斋最上等的新书,只怕也没有过一贯的。三公子随便拿几贯钱给他们就是了。只是三公子要到这儿来找铜钱,怕是不易。”

      姬瑄颇感头疼,直接叫绿玫拿了二两金子,去给长宁岁安两人,让他们去外面自行兑换去。
      绿玫领命而去,姬瑄顺便翻阅着檀木架上的书籍,心下暗想他倒忘了苏清若还有这么个书房,虽然看上去这些书籍都已半新不旧,而且多是些儒家经典。
      不过,这些若是先头昭定公主留下来的,未必没有一些有用的笔记……
      姬瑄正思量着,绿玫却已回来复命,又道:“长宁岁安记下公子的吩咐了,万万不会多嘴。”

      晚间长宁和岁安果然抱了一堆书籍回来,或厚或薄,足足有好几十本干净簇新的书。
      姬瑄稍稍查阅了一下,便微微笑说辛苦了,剩下的钱给他们当作跑腿钱。
      岁安高高兴兴地应声谢过,长宁虽未明显的面露喜色,却也跟着低头感恩。
      姬瑄继而问起茶楼的事情,岁安回报道:“小人打听到了,茶楼里的一品居、酒楼里的凤凰楼,这两家最是人多,去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据说凤凰楼的后台还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呢。”
      姬瑄点头道:“辛苦了,你们暂且去歇息一会,我自己看一会书就好。”

      一边悠闲的读书,一边命长宁岁安每日外出探听外界时事传闻,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便迎来了十五月圆之夜。
      姬瑄虽然一日三餐都在自己房间里吃,然而每月初一、十五两日,侯府上下主人均会设宴小聚,顺便赏月。
      虽然姬瑄仍在病中,可以推辞不去,不过他很想见一见那位主持家务的秦氏,与他唯一尚在闺中的庶妹苏令婉,因此对前来请示的侍墨说他会去。
      这几日,苏清辰似乎也忙得紧,只来看过他一两次,匆匆来又匆匆去。
      而姬瑄面对苏清辰,也越来越能够应付自如。即使偶尔露出一丝半缕的破绽,轻嗔浅笑几句便能掩盖过去,苏清辰仿佛从未起疑,只当是他长大了后性情稍改。

      酉时初,姬瑄挑了件轻便的淡青绸衫换上,外罩上一领素色披风,对镜一照,见仪容并无不妥,便让绿玫引路、红芍跟随,离开他居住的素心院,前往侯府中风景最别致的芳华园。
      芳华园中早已是一片鲜艳明媚之色,群芳争妍,朱紫黄白、色彩绚丽,其中更以牡丹品种最多,艳若蒸霞、雍容华贵,远远便可闻到一股浓郁的芳香。
      园子正中建造了一个八角石亭,朱红瓦顶玉白石柱,却毫不狭窄,起码有摆下好几桌酒席的余地。

      姬瑄渐渐走近亭子,只见亭中早已摆下桌席,苏煦坐在正中主座上,身后站立着许多侍婢仆妇。左侧第一位为空,第二位却坐着姿态倜傥、神色含笑的苏清辰,其下再无他人。
      右手起第一位亦是虚位,第二位坐着一个细眉秀目、身着藕荷色大衫的中年妇人,其下是一名犹梳着总角、眉眼清丽的粉裙女孩。
      姬瑄心中忖度着这个中年妇人大概是秦氏、这女孩应该就是苏令婉了,脚步不觉微微一缓,苏清辰已是起身走到他面前,柔声含笑道:“小若既在病中,只管躺在屋里歇息便好,怎么却来了?”
      “原来二哥嫌我姿容丑陋,不想看见我?”姬瑄故意微微挑眉,笑而回道。
      苏清辰笑道:“不敢,小若要是颜丑,其他人岂非面若恶鬼夜叉?”

      姬瑄由着苏清辰伸手牵扶着他,引至苏煦左手第一位坐下。
      他虽然暗自诧异这长兄居下、幼弟居上的座位,但见苏煦与众人皆是面无异色,便只按捺着不语,心中暗道:莫非是因为自己是公主之子、身上有皇室血脉的缘故?
      苏煦面色依旧淡淡的,开口问了他几句身体情况。姬瑄一一作答,一面暗中仔细观察他这位父亲,见苏煦长相温文儒雅,一副文士模样,要不是早知他身居丞相高位、权势煊赫,还以为是哪个书斋里的常客呢。
      苏煦问完后,便道:“人已齐全,上菜罢。”

      虽是家宴小聚,苏家人却不怎么说话。中年妇人跟女孩都是默然进食,偶尔欠身回答苏煦的问题,态度极为恭敬。
      其间,苏煦问了两句中年妇人宫中情形如何,妇人答说“皇太后、贵妃玉体平和、一切安好”,又道“昨日进宫,皇后大病初愈,气色甚好,见我前去探望,特意赏了些江南新进的绸缎下来”。
      苏煦又询问女孩近日功课如何,妇人看着女孩微笑道“曹先生前几日才夸她性灵心慧,学习极快”。女孩闻言低头不语,态似羞怯。

      苏煦除了开始的问话以外,便不再理会姬瑄,姬瑄乐得轻松,一面默默吃饭,一面借着夹菜的机会、仔细打量了那中年妇人和女孩几眼。
      那妇人看上去性情端庄温顺,眉眼与苏清辰有几分相似,应该错不了就是秦氏;而女孩颇有些娇怯容态,尤其回答苏煦的话时更掩不住一丝畏惧之色。
      既为侯府千金,虽然是庶出,但长女既能入宫为妃,苏府教导子女应该不差,次女为何是一脸软弱畏怯的模样?
      姬瑄正自思忖着,苏清辰忽然微微俯身,贴着他的耳畔,语调轻柔地低声道:“还认得么?父亲右手第二位是我娘,第三位是二妹妹。”

      姬瑄只觉脸颊微微一热,想着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太明显,不着痕迹地收回观察的目光。苏清辰却又顺势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温声道:“这灵芝鸡汤颇为滋补,小若不妨多尝几口。”
      姬瑄乖巧微笑道:“多谢二哥。”也不知道是谢什么。
      苏清辰轻轻一笑,在他耳边低低说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姬瑄甚不习惯他这样贴近的说话,微微转过脸去,脸泛浅晕。苏清辰见状目中笑意更深。
      主位上端坐的苏煦骤然淡淡出言:“清辰,昨日听说你去了梁家吃酒、相谈甚欢?”

      “不过是去看了一日戏而已,延庆公主毕竟是陛下的长姐,梁恪尚主,又会做人,与他交往倒也轻快。”苏清辰直起身回道,面含浅浅笑意,意态风流。“父亲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
      苏煦淡然道:“你知道就好,延庆公主柔善,梁恪心却不小。”
      苏清辰笑意疏懒:“不小又如何?梁家已经朝中无人了,延庆公主与今上又非同母,不过面子情过得去而已。”

      苏煦点头不语,转脸对秦氏道:“下月齐润家长女及笄,礼不可轻。”
      “君侯放心,妾身明白。”秦氏忙欠身应道,“如今虽然走动略少了些,但齐家送礼从不曾落下,皇后殿下也时常赏下东西来。”
      苏煦无话,秦氏略一犹豫,又道:“齐家女儿既已十五了,又未曾许人,君侯说她可会入宫?”
      苏煦神色自如:“齐润之女进宫,未必是坏事。”
      秦氏面色稍有不解,却对苏煦之话十分信服,不再多说。

      姬瑄在一边默默旁听着,心中也不禁暗暗思考道:太后是苏家的,肯定偏向亲侄女,齐润之女若是入宫为妃,应该能成为张皇后的臂膀,为什么不是坏事?
      ……不过如果齐润是想自己当国丈的话……而且刚才听秦氏说皇后大病初愈,莫非这个皇后身体不大好,齐氏进宫是为了当皇后后备?
      不过至少能确定一点,苏齐两家暗中争权,面和心不和。那他是否该稍稍疏远齐则敏呢?不过苏煦和苏清辰拦下了其他人,唯独放了齐则敏进来探病,至少是默许了他跟齐则敏的交往。
      姬瑄思忖无果,便暂且放下。民以食为天,他总得先吃饱饭才能想其他的事情。

      ————————————————————
      注[2]:明清以前其实白银总量太少,还没有成为流通货币,于是,咳咳,小说里常见的白银千两大概写不了了。一两金子在唐朝大概能换到3500到8000铜钱吧。物价按照唐朝开元年间来算,一贯铜钱=1000文铜钱=100斗大米=10石大米。
      查不到书有多贵,就当是京城最好的书斋专门卖给贵族的价钱……唐朝一石等于59公斤,一贯铜钱就是590公斤大米……应该够多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月中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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