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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景柳叛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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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煦父子回到府邸,进入书房,屏退左右,苏清辰不禁道:“父亲,大哥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苏煦私下与苏清泽每月必有书信来往,这点苏清辰是清楚的。
苏煦微一皱眉道:“清泽……这个月的书信至今未到。”
苏清辰也敛了笑容,沉吟道:“莫非——景州那里已有不测风云?”
苏煦神色微沉。
未及十日,苏清辰得苏煦召见,见前来传话的侍墨神态凝重,苏清辰不敢拖延,疾步行至荣靖堂。
屋中除苏煦之外,还有一人。健壮颀长,相貌忠厚,气色却有几分仓惶忧急。
“这是你大哥的心腹下属,长史于孜。”苏煦淡淡介绍道。
“见过二公子。”于孜立即行礼下拜。
“不必多礼。”苏清辰心中已有预感,道,“景州那里,到底情况如何?”
“景王……景王薨了!”
苏煦与苏清辰皆是讶然。
苏清辰不由道:“你可确认?”
“是,下官确定,景王因心疾发作,不治而薨。但……景王妃反了!”于孜忍不住面露一丝忧惶。
苏煦道:“景王妃?”
苏清辰立即答道:“景王妃是已故左谏议大夫柳源之女,也即是景王生母柳太妃的亲侄女。”
苏煦有几分被气笑了:“景王都薨了,一介妇人,如何敢谋反?她以什么名义反?”
“她……言辞对君侯甚为不敬……”于孜道。
苏煦微微挑眉道:“不必顾忌,实话实说。”
“是。景王妃……是以‘清君侧,除奸佞’之名出兵的,她昭告景州数郡百姓,说……君侯乃是乱臣贼子,蒙蔽太后陛下,不恤黎民疾苦,跋扈自恣,把持朝政,致使天下多灾,又兼之……毒害皇兄景王……所以……”于孜垂首道。
苏清辰又道:“景王去年八月初得一子萧宽,便是王妃嫡出。柳氏必是以世子之名号令将士。”
于孜道:“是,二公子明鉴。景王妃说要为景王讨一个公道,并请陛下好好顾念世子年幼失怙。”
苏煦微微冷笑道:“看来这位景王妃,是想做摄政皇太后。”
苏清辰问道:“柳太妃呢?景王府竟由王妃一个人说了算?”
“下官听闻景王妃性素刚毅,不喜脂粉女红,偏爱舞刀弄枪,豪迈尤似男儿。不说王府众姬妾深畏之,景王素日也有惧内之名传出,而且柳太妃性情柔懦无主见,唯侄女之言是从,景王府中早已由王妃一人主事。”
“看来此女竟是不让须眉,可惜错生女胎。”苏清辰似笑非笑。
苏煦微瞪视苏清辰一眼,对于孜道:“清泽既然派你前来,必是变生不测,未能如愿平息叛党。你从实详细说来。”
“是,君侯明鉴万里。”于孜略一咬牙,道,“大公子确是派下官来向君侯求援的。”
苏煦冷哼一声,道:“也罢,本侯早知清泽鲁莽,难以成事。说吧,本侯不会责怪于你。”
“是。”于孜似是松了口气,道,“景王正月十九薨逝,王妃率众举哀,又特请大公子前去吊丧。大公子本也有些疑心,但我们在河源郡的人传来消息说,景王确实薨了。
本月初二,大公子率五百人前去河源郡,不想王妃在灵堂前忽然发难,刺伤了大公子。大公子闯出灵堂,城内已戒备森严,王妃竟欲以大公子为人质,谋夺景雍二州。
大公子好不容易才逃脱城外,可惜兵符落入王妃手里,被王妃假借大公子之命,将驻扎在浇河郡的军队遣散。浇河郡正是紧挨河源郡,大公子驻军于此,本也有防范之意。之后王妃又火速率领军队占领了浇河郡。
等大公子平安回到雍州时,雍州西南数郡已陷入贼手,而景王妃正率兵攻打金城郡。如今大公子坚守金城县,与景王妃已成拉锯之战。故而命下官来向君侯求援。”
于孜说完后,低眉垂首,不敢去看苏煦的神情。
苏煦忍不住骂道:“竖子!不会称病不去?好好的局面竟让一妇人搅乱!”
苏清辰劝道:“父亲息怒,大哥也是始料未及。”
苏煦犹然怒道:“本侯早已百般叮嘱过他,切勿狂妄自大,景州不可有失……如今他竟败于一女子之手,岂不叫天下人笑话我苏家不能继承祖先功业,竟无将帅之才!”
苏清辰肃容拜道:“父亲,景州之事一定瞒不过朝廷众臣,请父亲暂许大哥戴罪立功,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处理此事,是否……派遣大将增援。”
苏煦闭目凝思片刻,方冷冷道:“将士自然是要派遣的。沈庆、严定等人必会请命平叛,本侯亦不好阻拦,所以,只能尽力拖延出兵,让清泽可以趁机立功。只是……”苏煦目中一闪阴鹫,“清泽真能独自平叛吗?”
苏清辰道:“父亲,依儿所见,柳氏撑不了多久。萧佑已经死了,柳氏挟世子之名率兵作战,一时间哀兵可胜,但柳氏终究只是王妃,世子又是婴孩,毕竟不够名正言顺。大哥在雍州毕竟有精兵二十万,纵然一时丧失先机,但据地而战,坚守城池,再令周围数郡起兵围剿叛军,谨慎图之,未必不可胜。”
苏煦冷哼道:“但愿如此。”转身问于孜,“清泽那里,真的是拉锯之战,势均力敌?”
于孜犹疑着不敢答:“是……应该如此。金城城池坚固……应当可守数月。”
苏煦目中厉芒一闪,脸色冰寒若雪,斥道:“庸才!”
于孜立刻跪倒于地,低头无言。
这下连苏清辰也不敢再说话了。
苏煦负手徘徊数步,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道:“沈庆圆通,严定直率……就让严定去。你回去告诉清泽,他若是平不了叛,就让给别人去做。雍州不可再有失,否则本侯也保不住他。至于严定军中,若有首次立功的新将,尽力拉拢。”
于孜急忙应道:“是。”
眼见于孜奉命离去,苏清辰微微一笑道:“父亲,严定已老,马革裹尸,生荣死哀,亦是极好的下场。届时,大哥何愁无功?”
苏煦淡淡道:“严定不傻,以你大哥的心机,在严定面前还不够看。”
“是。”苏清辰敛笑应声。
苏煦忽道:“若儿如今还在宫里?”
“是,不过小若已搬离玄华殿,如今在毓舒殿养伤。”
苏煦若有所思。“陛下如今对若儿,似十分友爱善待……”
“小若也算是救驾功臣,陛下待他与众不同,亦属寻常。”苏清辰浅浅一笑。
苏煦沉吟顷刻,淡淡道:“春闱过后,就让若儿入中书省。”
苏清辰含了一缕笑意道:“是。正好这次赵轲必是要下狱问罪的,中书省会有空缺,倒也省事。”
苏煦缓缓道:“若依陛下之意,像是先要提拔齐家的则敏。”
苏清辰轻笑恭维道:“天下朝政皆在父亲掌握之中,父亲还怕不能安排一个职位给小若?”
苏煦淡淡哼了声,不屑作答。
* * * * * * * * * *
毓舒殿中,姬瑄烦闷不已。
他现在人生中只剩下两件事:吃饭,睡觉。想多看一会书,都马上会有宫女来阻止,说什么不能劳神。
养伤的日子闲极无聊,连每次萧莳、苏清辰、齐则敏、甚至苏煦来探望他,虽然多半必须假以辞色,姬瑄都觉得比现在枯坐在床榻上发呆好得多。
长宁等人无法进宫,幸好尚华闻得他受刺客所伤,担心他的安危,玄华殿虽然戒备森严不好接近,但自从移到毓舒殿后,尚华已偷偷潜入毓舒殿来探病数次,同时带来芨芷特制的白玉生肌膏。姬瑄也就让尚华回去转告长宁,叫长宁去告诉风盛扬,说他不慎扭伤了脚踝,要躺在床上修养百日,让风盛扬不用担心。
当时尚华应下,垂目道:“公子对风公子似乎十分在意。”
“金兰兄弟,怎么会不在意?”姬瑄淡淡一笑。
尚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低头道:“是。”便又悄然离去。
姬瑄又发了一会呆,仿佛听到殿外有人在窃窃私语着“陛下来了”,才恍惚着回过神来。
萧莳已经跨步进入殿中,玄青如墨的锦袍金带衬托得身姿如玉树临风一般,簪缨长冠下的容颜昳丽如玉。身后依旧跟着数条亦步亦趋的“尾巴”。
“在做什么?”萧莳语气便如寻常朋友问候聊天似的自在。
“参见皇兄。”姬瑄起身欲拜,萧莳已挥手道,“不在朝堂,不必拘礼。”
“是。”姬瑄垂首只作恭顺状。
他已经习惯了萧莳这些时日来的探问,也就顺着萧莳之意,做出一副“君臣和乐、兄友弟恭”的样子。
“臣幽居无聊,正想何时可以病愈返家,勉力学书,早日报效朝廷。”姬瑄回答萧莳的问题,见萧莳脸色似有几分阴沉,眼神亦幽暗如渊,转口问道,“不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萧佑薨逝,其妻与母家柳氏一族却反了。”萧莳慢慢说道。
姬瑄一怔,才回想起萧佑正是景王的大名,微讶道:“刺客真是景王所派?”
萧莳极轻淡的笑了笑,眼底隐有讥讽之意,口中却道:“如今铁证如山,朕已下旨,废四哥为庶人。”
姬瑄默了。
确实,现在是不是真是萧佑做下的,已经不重要了。这笔账,肯定要记在萧佑头上的。
萧莳却又叫王太医过来替姬瑄诊断,听到王太医说姬瑄“伤口已愈合,此后再安养十日,行动勿要剧烈,便无虑矣”后,挥手命王太医下去,笑道:“表弟这下可是称心了?表弟既然归心如箭,朕亦何敢阻国舅家叙天伦之乐。”
姬瑄忙起身拜道:“多谢皇兄。臣只恐在此逗留多时,会惊扰皇兄。”
萧莳淡然一笑道:“表弟是救驾功臣,何谈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