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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初露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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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瑄觉得自己近来日子过得很悠闲很美满。
每日卯时起来,跟着苏一锻炼半个时辰,然后回屋沐浴换衣、用早膳;辰时去书房听徐如晖教功课;巳时过后休息一刻,然后继续讲课;午时后用晚膳、午休,未时看书练字;过了申时便是自由时间。酉时吃些糕点、散步;戌时以后差不多要天黑了,也准备就寝了。
说起来,满打满算,他每日不过学习两个时辰,一个时辰用来看书练字,其余时间完全由他自己决定怎么用。而且苏煦完全没有考他功课的意图,他就算偷懒了、不用功,也不会被责罚。
比起以前在大学的生活还要更悠闲,而且不用为毕业后找工作拉关系发愁,至于当上公司主管后劳心劳力还得跟人应酬更是没得比。
姬瑄觉得自己再这么舒心下去,思想都会被封建制度下的这种贵族生活给腐朽了,完全成为一个废人。
不过他虽然日子过得很舒服,心里却也明白,他能活得这么悠闲舒心,是因为他是皇太后的侄子、左丞相苏煦的儿子,而目前苏煦正大权在握。
可是月圆则缺、盈满则亏,历朝的外戚家族极少能有善始善终的,荣华富贵更非永久。所以姬瑄还是努力吸收着知识,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离开了家族权势,也不至于会饿死的人。
姬瑄一直学得很用心,认真到了连徐如晖都微微惊讶的地步。而徐如晖教的课程已经渐渐从最基础的官职律法到了更为详细的制度,比如熹国的科举。
对于科举,姬瑄倒是很感兴趣,一直怀着憧憬的心态。
全国各地选拔|出来的顶尖一两百人才啊……应该比现代考北大清华更不容易。
然而在一个时辰的科举讲解之后,姬瑄沉默了。
午时一到,徐如晖告辞离开,姬瑄以手支着下颚,侧着头看着桌上关于科举的笔记。
熹国的科举制度呢,若与他所知的历代科举制度相比,与唐朝最为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有文科与武举,而文科的科目又分常科、制科两类。
常科的科目,历经建国百年演变后只剩下进士科最受瞩目,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其余不值一提。常科基本上两年一度,制科则毫无规律,因为是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内容也五花八门。
常科的考生分为生徒、乡贡二者。由郡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郡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又通称举人。
而常科登第后,并不是马上有官做,还要经过吏部的选试,合格者才会授予官职。若是不幸落选,便只能去军中担任幕僚,再争取得到国家正式委任的官职。
每次常科取士不过二三十人,然而即便是状元,所授官职也不过区区从六品县令,除非另有机遇。所以真正寒门出身的进士能位至高官者实在不多,官场上基本上还是被世家子弟把持着。而且世家子弟也不是不能参加科举,考中了会比别人先授官,升职的机会也大。
武举也差不多,考生来源于乡贡,由兵部主考。考试科目有马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交等。但是及第后想马上做将军是不可能的,武状元出来也只是个振威校尉。
不过武人又另有出路,熹国太祖元武帝、太宗文皇帝皆是戎马出身,晋阳大长公主更曾以女子之身领兵为将,因此朝野文武并重,只要上阵杀敌有功,便能得赏,功高者更是可以封爵,位至公侯。
熹国已经建立百年,时常会出现天灾人祸什么的,就会产生流寇,有流寇就有立功的机会。还有偶尔还闹出某人当腻了王爷想当皇帝的事件,朝廷就会兴兵平叛,想参军立功趁机捞一把的人数不胜数。
姬瑄叹了口气,放下浅意识一直把玩的毛笔。
进士科只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弊病太大了。诗赋做得好代表文学才能高、不代表能治理好一个县,帖经根本就是强记博诵,墨义是对经文的字句作简单的笔试,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
想起北宋王安石的改革,姬瑄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专以经义、论、策取士,在于通经致用。
姬瑄不觉提笔写下这些回想。
“所谓经义,与论相似,即短文,以经书中文句为题,考生作文阐明其义理。《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通称为大经,《论语》《孟子》通称为兼经。进士考试为四场:一场考大经,二场考兼经,三场考论,最后一场考策。”
姬瑄写着兴起,也是兼之练习毛笔字,索性从头开始写宋朝的三级科考制度。
“一级是由各郡举行的取解试,二级是礼部举行的省试,三级是皇帝举行的殿试。殿试以后,不须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考试及第后,不准对考官称师门,或自称门生,所有及第的人都成为天子门生。殿试后分三甲放榜,一等称进士及第、二等称进士出身、三等赐同进士出身。一甲第一名曰状元、第二名曰榜眼、第三名曰探花。科举实行糊名和誊录,防止徇私舞弊。……”
一个时辰后,姬瑄不得不起身,去填充他那空空如也的胃。
姬瑄离开不久后,徐如晖的侍僮知琴走进屋子,取走姬瑄在书桌上写得满满的几张纸笺,拿去给徐如晖看。
徐如晖仔细地阅读完,皱起眉头,道:“你确认这些是三公子亲自所写?”
“是,小人亲眼所见。三公子写了大约一个时辰。”知琴恭谨地回答。
“若儿写了什么,让青枢先生如此惊异?”
蓦然间,苏煦负手走进屋里,面上浅浅含笑。
“君侯……”徐如晖起身行礼,而后迟疑道,“君侯意欲改革科举之事,是否告诉过三公子?”
苏煦挑眉:“哦?你如此问来,莫非若儿所写乃是改革科举一事?难道他与我父子二人不谋而合?”他从徐如晖手中抽出那几张草稿,看了几眼后,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君侯。”徐如晖蹙眉,缓缓道。“我今早才向三公子讲解科举制度。”
“你是说,若儿他半日之间能想出这些……”苏煦不禁也微一皱眉,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纸笺,忽然一笑,“天子门生?也无不可。若儿倒比我想得更周到。”
“君侯要择选寒门士子为己用,压制其他世族,若让陛下过于介入,恐为不美……”
“放心。也该适时给我们的陛下一点甜头尝尝。何况这只不过是虚名,擢升迁调官员之事,终究还是归吏部管。”苏煦微微一笑。
要在官场上孤立一个出身寒微的人,太容易了。真要有人敢自恃天子门生便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不介意借机立威,震慑一下那个不知死活的人。
徐如晖知道苏煦对朝堂把持颇严,也不禁展眉一笑:“君侯既然心中有数,徐某便不废话了。”
苏煦微微一笑,忽然又似想起什么事,沉吟半晌,开口道:“如晖。”
徐如晖微微一震,他知道苏煦只在有极重要的决定之时才会直呼他的名字。
“我打算以若儿之名呈交此份提议。”
徐如晖目光一滞,试探着道:“君侯……决定栽培三公子?”
苏煦负手凝思,忽然对一旁沉静如石的侍墨道:“去叫清辰来。”
侍墨应声离去,不过片刻,苏清辰踏入屋中,翩然行礼道:“父亲有何吩咐?”
“你三弟近来是否性情大改?”
苏清辰一怔,原本带笑的眼神渐渐深邃起来,道:“父亲有此一问,莫非小若犯了什么祸事不成?”
“不是。”苏煦只是这么回道。
苏清辰沉吟一下,便道:“父亲若不问起,我也未曾深思。如今回想,小若确是比之前乖巧温顺了不少,可见失忆并非祸事。则敏亦对我说,小若自先帝崩后,行事便似稳重了不少,不像以前恣意妄为。”
苏煦冷哼一声:“罢了,我只不过问一句而已。懂事了也好,如今毕竟是陛下在位,不比从前可以任性胡为。你三弟那些小聪明,还妨碍不到大局。你那点心思,我也懒得管,但你别误了大事就好。不然,我也可以召你大哥回来。”
苏清辰心中一凛,依然微笑着,整身一拜道:“父亲教诲,儿自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