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见》听凉公子

8、尴尬

　　居委会的婶婶热衷于给小区里的单身男女介绍对象，像我这种“可怜见的”离婚还拖着孩子的简直是重点保护对象，每回遇到都能扯上老半天。当然，像成默这种30出头尚未成家有房有车事业有成的“第一手货”，绝壁帮我挡了不少婶婶的热情。

　　我妈相当乐意帮成默介绍对象。那天成默说完他和我关系以后，成家老太太看我表情就有些尴尬，我妈倒不觉得，上去就跟老太太扯帮他们家儿子介绍对象的事，从四栋的高中老师讲到七栋的医生，再讲到我们亲戚家一个在读博士，都是工作好家境好的绝佳对象。

　　“诶，还有咱小区老李，你知道的，昨天一直在胡牌的那个，他闺女，哎呦那个水灵的，在银行上班，铁饭碗又稳当又赚，我前几天刚打听过，还没男朋友呐。”

　　我看着直乐，天地良心，我妈可不是这么多事的人，她住这这么久，从来没有帮哪家淘过亲事，估计只是不乐意我跟成默太近了。

　　老人家识人比我清楚，她觉得不合适，我当然要听话，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想想成默走那几天我的颓废样子，自己都觉得幼稚搞笑和害臊，所以所谓的初恋给我的记忆，大概就是学校外面那几家餐馆的招牌菜，还有操场上那几个不咸不淡的吻而已。

　　成家老太被我妈这么一笔画，顿时不尴尬了，也投身了给儿子介绍对象的大业中去了。她有次甚至握着我的手说：“哎呀，可惜了可惜了，要是小倩不嫁你那个没良心的男人，等我家默默回来多好，那就天造地设了啊。”

　　我妈在旁边低笑了声道：“嗯对，那样才叫天造地设。”

　　如果我没有结婚，没有宝宝，那么我和成默算得上合适，不过这已经不作数了，成默如今再怎么样也是留美归来的高材生，事业相貌学历摆在那里，要他娶一个离婚带孩子的女人，他自己不说不乐意，他妈都得气晕过去。虽然成家老太太没有周女士那么眼高于顶，但是对自己儿子的期待估计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幸好自知之明我是有的，跟宝宝在一起过一辈子也不是多难的事。

　　“还是找一个的好，哪怕将就将就。”我妈却说，“沈棠越又不是你，他再过两年肯定要另外结婚的，等他和新老婆有了孩子，哪里还会记得宝宝，就算他记得，为了他新家肯定也不能经常来看，咱们再怎么疼宝宝，也该有个男人来教教他，至少他得有个人喊爸爸，不然上了学也不好，你就不怕别人笑他没爸爸？”

　　这话倒是真的。

　　“怪就怪你自己。”她这么说着，背过身去擦了把眼角。“也怪我，没给你带个好头。”

　　成默在自己家里看到“邻居小姑娘”以后，显得有些不淡定了，他跑过来跟我说：“你儿子什么时候生日，我给他买蛋糕。”

　　“不用，这是场硬仗，我单挑前夫一大家子，估计会血流成河，不宜观看。”

　　“所以你需要一个盟友，请相信我的战斗力。”

　　我看着他笑：“成默，你不想结婚就不想结婚，我也不知道你是怀的什么心思，咱大学处的时候我可没觉得你是单身主义者——还是你在美国几年沾了自由主义风的水土觉得婚姻挺束缚？我可说好，你不结婚那是你的事，你自己跟你妈说去，别拉着我当挡箭牌，哥们我没这么伟大才从一个老太太的阴影下走出来就又拉一个老太太的白眼。”

　　不过狠话撂下了，人和他妈要来我儿子的生日会，怎么着也得高高兴兴地欢迎他。

　　下午一下班，接了妈妈和宝宝去凯悦，宝宝说要自己走，于是我只得弯下腰拉着他的手跟在后面护着，坦白说他这么一小步一小步地挪，我整个身子恨不得弯成了140°，他走玩十米我顿时觉得比我抱着他走100米还要累得多，太累了。但是电视上各种教育专家总说小孩子这个时候应该多走走，而且他自己要走路，哪敢违抗。

　　真的好累啊，小祖宗你让我抱着你走好不好啊，或者我们坐车车好不好？

　　好不容易挪到包间，我觉得腰和腿已经不算我自己的了，客人来了不少，还有几个和宝宝玩得挺好的小朋友，几个小奶娃坐在沙发拼成的床上互相爬来爬去，用我其实不大听得懂的语言交流了老半天，我和小娃娃的妈妈们跟在后面，忍不住觉得，这样的快乐多幸福。

　　成默给宝宝送了一套遥控车，一整套，大大小小的看着就不便宜，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宝宝这两天在长牙，对玩具唯一的爱好就是咬和摔。成老太太倒是实惠，买了好几斤好羊毛线，给宝宝织了一整套的衣服。从帽子到围巾手套甚至小袜子，颜色鲜亮得我简直爱不释手：“阿姨，真是麻烦您了，哎，这花色可太漂亮了。”

　　然后我居然看到沈副市长和周女士还有沈棠越以及我们公司的周老总簇拥着一个老人进来了。

　　啊，周老董。

　　“哟，倩倩呐，好久不见了。”周老董很是和气，“我看看我看看，嘿，一样漂亮呐——我那曾孙子呢？呀，今天怎么这么多小朋友？”

　　我陪着笑：“您请坐您请坐。”

　　“嘿，让我看看，这个是吧，长得跟棠越一个样！”他想抱起宝宝来，旁边周女士赶紧过来说：“爸，小心点，我来抱吧。”

　　我倒是很想让他们抱抱，只是宝宝头一撇，哇得一声大哭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就哭了？”老人家有点急。

　　小孩子总是一个哭一群闹的，很快其他小朋友也感染了似的准备哭，我赶紧抱过来晃了两下：“嗯嗯，乖，不哭，这个是太公啊，爸爸的外公，嗯，就像宝宝的外婆一样啦，这个是奶奶，是爸爸的妈妈，嗯，乖，不哭不哭。”然后顺便对老人家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宝宝有点怕生，过几年就好了。”

　　“过几年就真的生疏了啊。”周老董长叹了一口气。

　　我能说什么？

　　成默拎了蛋糕进来，看到这熙熙攘攘的一堆人，笑着挤了进来：“刘予川，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他带了一只小狗——活的。

　　宝宝立刻来了兴致，差点扑上去，被成默轻而易举地抱起来：“嗯？”

　　“嘟嘟，嘟嘟······”这娃高兴了就喜欢亲人一脸口水，迄今没变习惯。举高高的游戏当年我也经常带他玩，可惜臂力有限，在他长成一个小肉团以后我决定迫使他放弃这个爱好。成默把他举了起来，回亲了一口：“乖，喊爸爸。”

　　宝宝是会喊爸爸的，我之前教过他，教了很多遍，可惜丫头一次喊就不是让他亲爹享用的。

　　几个老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呵，默默你想要儿子就赶紧娶一个老婆自己生去，也让你妈少担点心思，我家倩倩可开不起这玩笑。”我妈把宝宝抱了回去，声音不冷不淡，“来来来川川，看，这个是你爸爸，看，和我们川川长得多像，爸爸也是会举高高的，对不棠越？”

　　沈棠越不会抱孩子，宝宝刚生下来的时候他又喜又怕，黏在我身边说怎么会这么小这么软的一团，都不敢碰，怕一碰就化了。起初我也这么觉得，后来孩子实在没人带，怕我妈一个人太累，于是也就学着抱了，但是沈棠越迄今为止没有学习的机会，以至于他接过孩子的时候，我周围年轻的父母们都笑出了声。

　　“可不敢这么抱小孩，会压着他的胃。”邻居家一个年轻妈妈说。于是沈棠越更加的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我赶紧接了过来：“来，大家坐，快坐啊，人来得差不多了吧，我们喊服务员上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