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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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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越头上裹着两层纱布,他看着宝宝,忽然咧嘴笑了,笑容何其天真温暖,几乎与他儿子不差分离,我这几年见惯他的笑容,狡黠的苦涩的张狂的,就是从未见过这么干净澄澈的,于是一时也就慌了神,拿空闲的左手到他眼前晃晃:“你没事吧?还记得我是谁么?”
他笑得更加软糯甜香:“刘倩,你又看失忆小说?”
我当年极度无聊时特爱看各种各样的言情小说,怎么狗血怎么看,看完了还手舞足蹈地跟他讲要他给我些共鸣,那时失忆文几乎可以归类为一个文包,用沈棠越的话讲,就是全世界失忆的人都没那个小说网上的多。
只是这几年我也懒得看了,无聊的时候我宁愿回顾一下自己倒霉悲催的恋爱生涯,然后顾影自怜几句,要不是文学修养不够我甚至还想学一学古代那些个闺怨女词人,而沈棠越,更是没空来听我讲那些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狗血淋漓的故事了。
他太忙,忙得没空跟我这个无聊的人说话了。
宝宝最近又长大了,重量很是可观,抱了这一路我也累了,就把他放到病床上去,低头给他脱了小鞋子。宝宝也不怕,扶着床栏站起来,依依呀呀地随便哼着我这几天给他唱的摇篮曲。
沈棠越低头听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刘倩,你唱跑调了。”
我恼道:“不是我唱错的,是他学错的。”
沈棠越摸摸宝宝柔软黑亮的头顶,然后叹息道:“也许我该多撞几趟花坛子,不然总没功夫来看看自己老婆儿子。”我感觉太阳穴跳了跳:“说什么胡话呢,花坛子哪是容易撞的,损坏公物呢那不是,修车子也要钱的啊。”
然后又觉得不大对劲,补充道:“儿子是你的,老婆不是你的了。”
他的笑容瞬间僵硬了,然后点头道:“对啊,老婆不是我的了······那么你现在是谁的呢?”
那笑容过分好看明媚,突然消失了,便像是从晴空万里忽然电闪雷鸣一样叫人受不了,我向来是忍受不得他那副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委屈样子的,便闭上眼睛道;“你脑袋被撞坏了胡思乱想什么?我是谁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乖乖地做你的有出息的好儿子便是。”
顺便扫了一眼他的腿,打着石膏被高高地吊在床尾,看起来无比搞笑。
曾有本市八卦小报提过沈棠越,说比起他舅舅来,这位表少爷才更担得起翩翩佳公子五字。然而我与他认识了五六年,他留在我脑海里更深刻的印象不过是那个过分自信的不爱看书的很有几分小机灵的学习委员。
他的温润如玉笑里藏刀都是他母亲要求的,不是他自己本来的,也不是我喜爱的。
我把床边一个折叠椅打开来坐下,又取了案头一份日报抖开,宝宝咿咿呀呀地玩沈棠越的手指头。偶尔把那几根手指头往嘴里塞咬的全是手指,沈棠越也不恼,但也不敢过于亲近,就这么侧过头专心致志地看宝宝玩自己的,身子像是紧绷的,战战兢兢的意思。
别人家都是儿子怕老子,这人倒是反的。
我知他的恐惧来自内疚,却也烦他的孝心,于是便侧眼看着,直到周延桢敲门进来。
周先生扫了一眼室内,看来很是讶异这平和气氛,然后对我笑道:“从前你是我外甥媳妇的时候反倒没现在见的多,如今碰上了也算是缘分,不如一起出去吃个便饭?”
碰上?不是你打电话喊我过来的么?我无力吐槽,有心推拒,然后听得沈棠越笑道:“舅舅这样,是欺负我不得下床吃饭不成?”
这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沈棠越会说出来的话,我认识的沈棠越,如果不喜欢我和谁一起出去,他会干脆利落地当着那个人的面叫我不许去,而不是现在这样,叫着舅舅,说着奇奇怪怪的话。我于是便摇头道:“不了,我妈妈在家里等我吃饭呢。”
周延桢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棠越一眼:“棠越啊,你倒越来越像姐姐的样子了。”
我不寒而栗。
宝宝似乎终于觉得沈棠越的手指没什么好玩的了,张着手臂要我抱,我俯身抱起他来,轻声道:“怕是妈妈要等急了,我先回去了。”
周先生和沈棠越的关系没有周女士讲的那么奇异诡谲,至少在我看来,周先生算得上是多管闲事的舅舅,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想来沈棠越这个孝顺儿子更是听妈妈的话,把这个舅舅视作洪水猛兽,全不曾想过周家的家产本来就是周先生的,他们才是在想方设法地抢的那一个。
我想想不曾创业亦不想爬到最高决策层的成默,要不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成默过得就比我们这些人轻松多了。
周延桢不管不顾沈棠越的眼神送我下楼,然后在电梯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时光不饶人,棠越刚出生的时候我也才十几岁,还在上中学,如今连他儿子都这么大了。”我歪过头,等着听他说目的。
“那时候吧,棠越长得·····诶你别说,跟着小肉娃一模一样的,又软又肉,可好玩,他爸妈都是大忙人一心往上爬,我有很多很多的机会玩他,真好玩,小孩子是最好玩的东西,所以有次玩坏了,他摔得鼻青眼肿,在医院住了很多天。”
我眨眨眼睛。
“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好玩的小孩子变得跟姐姐一个样子了呢。”周先生长叹了一口气,逗了逗宝宝,然后笑道,“罢了,他们说的对,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好玩都不是自己的。”
我无比地赞同:“对,所以您还是自己生个宝宝自己玩比较好。”
周先生大笑起来:“真有意思啊刘倩。”
我不是有意思,我只是没志气。
第五夏在这家医院做事,我本来以为需要去办公室找他,想不到在医院停车场就见到了他。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披着的白大褂袖口挽起,黑白相间,看着很是英气。
我这表哥打小就长得不错。
他对面站着个颇秀气的男孩子,我严重怀疑那男孩还没有成年,此时正指着第五在说什么,看那表情绝不是表扬。而第五则抱着胸,似笑非笑,偶尔说几句话,能气得那孩子肩膀直发抖。我看着这景象,脑袋里浮现出两个大字来——
禽兽。
“这人挺眼熟的啊。”周先生这么说。
我笑道:“是我表哥。”
“原来第五医生是外甥媳妇的表哥啊。”周延桢似笑非笑,“倒和你不大像。”
他们认识?
第五夏瞧见了我,不知道和那孩子说了什么,让他一甩头跑了,然后第五就快乐地小跑过来,从我怀里接过宝宝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高高兴兴地问我:“你怎么又到医院来。”
“沈棠越出车祸了,我来看看。”
“哦哦,”他高高兴兴地看了一眼周延桢,也觉得眼熟,“这位是——”
“周延桢,前阵子梅老来你这儿看病,是我陪同的。”周延桢做自我介绍。我顺便补充:“他是沈棠越的舅舅。”第五夏想了起来,倒也没对沈家亲戚多排斥:“哦,是你。梅老如今情况如何?”
“第五医生是医生,自然比我们清楚。”
第五便笑道:“是这个话,你们也别怨我见死不救什么的,梅老年纪大了,心脏还有各个器官都当不起手术了,不如回家让中医调养着,左右拖些时候。别的不说,做什么手术我们不也有奖金拿?真不是有钱不赚,怕出人命嘛。”
他这话有些太过实诚了。
周延桢却不生气:“其实我们也知道,只是就第五医生一个人提出来,梅老有些伤心了。”
“我以为他是豁达之人。”
“是挺豁达的。”周延桢又道,“第五医生下班了?不如一起吃顿便饭?”
我强烈怀疑周延桢是不是新开了一家饭馆什么的,怎么如此地热衷于请人吃饭。
第五夏便摇头道:“我下班还早呢,先上去了,再见。”
周延桢转过头来,对我笑笑:“你这表哥,看起来像是同道中人啊。”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