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位大人》文澈

31、江湖

　　清越乖巧地跟在曼陀身后前来见杜月娘。她进门的时候，杜月娘正在翻阅手中的册子。她想见清越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那一曲太平引。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听过这一曲。世人以讹传讹，反倒是忘了那曲子的渊由。
　　“我爹爹他教我的时候就说了这曲子叫太平引。这曲子我可熟了，默都能默出来。”
　　说着清越还当真在一旁的书案上疾笔书写。待清越写完那曲谱，杜月娘脸色亦有了松动，示意曼陀等人都退下。
　　“你爹爹他，”杜月娘努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激动，“如今是否，安好？”
　　“自是安好。”拿着笔的清越歪着头，一脸狐疑，“您认识我爹爹？”
　　“你爹爹他总是习惯在曲谱后写这一个字。”杜月娘指尖轻轻点了点曲谱后的单独一字。
　　“原来如此。”清越一脸了然。
　　上官誉坐在倚翠阁后院的亭子里，不紧不慢地扇着扇子。他自打成了曼陀的入幕之宾后，也是第一遭走到这儿，过往这后院可是外人止步。
　　“怎么？放心不下？”曼陀眉眼含笑坐到上官誉面前。
　　“瞧你说的，在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可是名噪一时的杜月娘。今日一见，风华依旧。便是我，亦想多多亲近一番。”
　　“口是心非。”曼陀嗤笑一声，“你就这么端着吧！我如今可算是看出来了，愈是在意的，你愈是不敢亲近。”
　　在曼陀没注意到的地方，上官誉握扇柄的指尖不自觉用力。
　　“我也不逗你了。我师父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曼陀将话题转了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那般亲近一个人。”

　　“你师傅她，是否至今依旧忘不了文渊公子？”上官誉将话题一转。

　　“至少在我看来，她恐怕用尽一生也忘不掉那个人。”

　　“文渊公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上官誉问出了一直纠缠着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我师傅。”曼陀确实问过，文渊公子居所着火的消息传来，杜月娘的一头青丝一夜白头，“她说，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似乎文渊公子的每一个红颜知己都这般说。”

　　“红颜知己？”曼陀噗嗤一声笑了，“我师父可算不得红颜知己。”

　　亭外有细雨淅淅沥沥落下地。

　　“我师父说，她遇见文渊公子也是在雨天。”站立起来的曼陀伸手接上空落下的雨水，“烟花之地，容颜就是一把双刃剑。我师父初挂牌那一年，那长安城里的勋贵子弟无一不重金求见。可再怎么捧着，楼里哪里会豁出一切护着她？因她下了那强人的面子，那人便遣人在她外出赴约的时候半途拦截。我师父说，她哪曾受过这种待遇？也年少气盛，那强人非得她弹琴唱曲，她便唱了一曲小调嘲笑那人。那人也不是什么草包，自然听得出来，对我师父言语奚落一番后，更是将她放在山道上，将她的绣鞋扔下山，自己则和身边人扬长而去。我师父也算是在楼里娇宠着长大，山路陡峭，又下起了雨，你说她能讨得什么好呢？”

　　“确实。”

　　“我师父说，她那时候还扭到了脚，整个人可以说是趴在了泥水地里，可谓是狼狈至极。她就是这种情况下遇到了文渊公子。”

　　“这么巧？”

　　“也就是这么凑巧。”曼陀想起了杜月娘说起那一日相遇的甜蜜笑容，“我师父说，他撑着伞蹲下身为她遮挡雨水的时候，她以为她看到了天上的仙君。”

　　“原来这才是二位的初次相见。”

　　“我师父说，她不曾见过任何一个男子如同文渊公子般知礼守礼。我师父那时候并不知道他便是名满天下的文渊公子。毕竟文渊公子不曾涉足烟花之地。”

　　“那，她是何时才知晓他的身份？”

　　“是陆家的曲水流觞。”

　　那一场曲水流觞，是杜月娘首次争取索要方取得的伴游名额。因为，她想再见那人一面，尽管她对他一无所知。但无所谓，只要她成为魁首，名满天下，他就会知道她，甚至，他会来看她跳舞。

　　白衣青衫的他，再次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被人下了绊子的她，在园子里摔倒，只能抱着被毁的柳琴，眼睁睁看着其他受邀作伴游的姑娘们随园子的管事离去。他便是在她茫然无助之时出现。

　　再次相见，他并不认得她。但他为她取来一把新琴，让身边的童子引着她去了那曲水流觞之地。

　　新琴很好，这也是杜月娘第一次奏乐随心，因为，她见到了他入了席。

　　她只想为他奏乐，也只想，为其起舞。她也确实在席上起舞。

　　“人人都说春意阁的杜月娘性子最为孤傲，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一曲舞罢，有人出言取笑，“就不知是哪位仁兄扰乱了这佳人的心。”

　　在坐的诸人哄然大笑，更有甚者，唤自己身旁的伎者去拉开一旁依山而立的那角落里的亭子薄纱，好一睹那幕后之人的庐山真面目。

　　薄纱被揭开，那幕后正在倒茶的人缓缓抬眸，惊艳了旁人也惊艳了时光。

　　此起彼落的惊叹声和交谈声，杜月娘才知道，他便是文渊公子。

　　文渊公子的出现让众人意外，他的造访也不过是偶然为之，应陆家主人之旧日邀约。杜家家主存着为嫡子引见的心思便安排了此处，不成想他仅仅一个侧影便被杜月娘发现。可直到宴后，杜月娘也没找上机会和他搭话。

　　后坊间流传的文渊公子为杜月娘舞姿所倾倒，纳为屋内人更是无稽之谈。只不过是因为应他人邀约赴宴的他不忍见同在席上的她遭人为难，方出手将她庇佑。

　　“文渊公子，从来没有屋内人。”曼陀的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上官誉的手臂，“他的红颜知己跟你的红颜知己可不一样。他是真的怜惜亦敬重那些姑娘。而你这人，倒是真的花心大萝卜。”

　　“我对你，亦是真心。”

　　“三四天的真心吗？”

　　“瞧曼陀你这话说的。”

　　“你难道不是把人吃到嘴里就跑吗？”

　　“彼此彼此。”

　　“所以，那小姑娘，你对她来真的了？”

　　“曼陀，我和傅姑娘之间的事并非如此。”

　　苦笑的上官誉注意到于廊下缓步而来的两人，正是杜月娘和傅清越。

　　杜月娘一眼便注意到站立在曼陀身边的上官誉，放在衣袖里相握的手不禁用力。

　　“在下上官誉，见过杜娘子。”

　　“你，便是上官誉？”

　　“正是在下。”

　　清越有点不解地来回望着这两人，他们之间怎么感觉气氛不一样呢？

　　曼陀察觉到杜月娘似有话要对上官誉说，便找了个借口将清越带走。

　　见在场无他人，杜月娘方谨慎开口，“早在此之前，你处心积虑接近曼陀，为的，便是见我一面吧？”

　　“是，也不是。”

　　“上官，复姓上官。你母亲，该不会是上官昭吧？”

　　上官誉一愣，并没有回答。

　　“还是说你母亲是上官蓉？”杜月娘嗤笑一声，“上官家的一门双花，一人嫁给了当初的稷王，如今贵为皇后，膝下嫡子为东宫太子。另一人则突然带发入观修行。世事还真的无常。”

　　“没想到，杜娘子对上官家之事如此清楚。”

　　“公子爷他看不透，我倒是看得清楚。不管多要好的姐妹，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心上人看着另一个人，纵然是多看一眼。毕竟两家联姻一事，早有定论，若公子娶妻，只会是上官女。便是上官家愿意，公子他也不愿娥皇女英共伺一夫。”杜月娘在亭子内的石凳坐下，“这外面的女子，在上官家的姐妹俩看来都不值一提，只不过是连露水情缘都是奢望的红颜而已。像我这般的，在她们姐妹眼里更是阿猫阿狗，犯不着搭理。她们的敌人从来都是她们彼此。但如今，公子爷不在了，她们也有了自己的归宿，您现在这般所作所为，究竟为何？”

　　“文渊公子，当真不在人世？”

　　“这事，您不该问我。”杜月娘脸色如常，“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是以什么身份来询问，杜娘子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上官誉一撩衣摆入座，“我母亲曾说过，那场火是突然间燃起。她赶到的时候，偌大的山庄已成火海。因父亲当时早已遣散身边仆从，甚至退了婚书，所以母亲认为父亲已经知晓这一切。照理来说，父亲并非束手待毙之人。”

　　“你母亲该不会认为，逃过一劫的公子爷会来见我吧？”

　　“母亲并不这般认为。”上官誉摇头，“我想见杜娘子，一来只是想确认您是否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二来，也是想见见父亲的故人。除此之外，也算是为了父亲所留下来的手稿。”

　　“你可知，纵然是公子，他亦无权向我索要。”杜月娘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袖，“昔日公子的故交尚且查不出什么，你母亲如今让你入这江湖又能做什么？”

　　“可他们是真的查不出，还是不敢去查？”

　　“你母亲可曾提起，公子的容颜？”杜月娘话题陡然一转。

　　“母亲曾提及，誉容颜，与父亲极其相似。”

　　“确实相似，但见过公子的人却断断不会错认你们二人。何况公子本来并非江湖中人，你若想以自身为饵，只怕无功而返。”

　　“誉自然明白，可终归得一试。”

　　“公子爷虽非江湖中人，可我在他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也没少见那些江湖女子不请自来。你该不会以为她们没查过吗？”

　　“江湖女子？”上官誉脸上的惊讶并非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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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旧在为萤火虫的衣服而疯狂魔怔！
太难了！20日就要去布展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