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天下（清穿文）》木夕阳子

25、不欢而散

　　“放开啦！”他钳得很用力，我心知手臂肯定被他抓红了，不定还有几个指印。这一回他学乖了，宁可对我加重手中力道，也不放开我。
　　“我不想弄伤了你，你别再挣扎了，听我说……”他的神色像是不忍，可手上的力道却不曾减去半分。
　　也许是他语气中的哀求成分打动了我，又或许是他脸上紧张的神色熄灭了我的怒火，总之我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
　　他见我神色稍霁，便说：“方才我一时怒急攻心，说了那些混帐话，你别往心里去……”

　　哦，生气就可以胡乱诋毁别人的清誉，就可以乱栽罪名了吗？我仍是不作声。
　　“原本想着好几日不见你了，才想跟你说几句话，谁知竟看见你跟十四弟……”他噬人的目光又落在我额头上，“当下气血上涌，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也晓得他那人，别看他平时总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他一正经起来，比雍正大人的深沉心计没得差。能让他失态至此，可见是真的气昏头了。

　　早在心里面偷笑了八百回，可嘴上仍是不饶他：“你不是认定了是我……”
　　“别说了！”他的食指点上我的嘴唇，阻止了我接下来的话，“我知道是十四弟故意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跟十四弟从小就一直在比，比文采，比武功。我的文才较他略胜一筹，而他的兵韬武略却更胜于我。皇阿玛曾对我和十四弟说过‘国家将兴，必有祯祥’，我与十四弟一文一武，连皇阿玛也称赞我俩是将才……只可惜，我俩的喜好实在是太相似了，打同一只雀儿，争同一匹马，看上同一块美玉……而如今……”
　　他看着我，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竟连喜欢的女子都是同一人！”
　　虽然早就感觉到他的心意，可当面听他承认喜欢我，还是叫我不禁红了脸，心里甜丝丝的，像喝了蜜糖。
　　“那你还说那些混帐话？叫我听了心里难过……”我不满地嘟起嘴儿。
　　“我不是故意的……”他叹息着，握起我的小手。“只是不喜欢你跟十四弟……不，是其他人亲近的样子……”

　　他的手很大，可轻易包住我的小手。他的掌心热热的，微微有些汗，沁入我的肌理。我这才发现，这三年来，他不只是身高长了，手脚也长了大了不少，比起三年前我跟他打架那光景，现在我怕是接不下他的拳头了。
　　想到这里，竟觉得好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笑意溜出了喉咙。

　　“这不好笑，我是认真的……”他以为我笑他，急急地辩解。
　　“我不是笑你……”想到他吃醋吃得满天飞，心头掠过一阵暖意，禁不住又笑了起来。“只是想起以前跟你打架的日子……”
　　“从小到大，见多了温柔多情的女孩，却从未见过你这种女孩，打起架来有模有样，毫不含糊，比起我来差不了几分。”他也绽开笑容，温柔中带着莫可名状的宠溺，“那是我头一次见识到何谓‘巾帼不让须眉’。”
　　尽管知道他在称赞我，可他的言下之意是指我粗鲁不温柔？什么见多了温柔多情的女孩，说得跟一情圣似的，这话听了我可高兴不起来。
　　“是啊是啊，反正我就是粗鲁没教养……”哼，我这叫真性情，不做作，见识少！
　　他大笑起来，甚至弯下腰，将额头抵在我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在我颈项间，痒痒的，害我想板起脸都无法做到。

　　“你、你还笑！是啦是啦，我自幼跟着我义父东奔西跑，自然比不上你那些‘红粉知己’来得知书达礼、温柔多情……”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酸味直冒。
　　“你……在吃醋？”他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我，眼角唇边满是笑意。
　　“才、才不是！你别乱讲！”我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双颊，生怕又招来他另一波笑，急得我直跺脚。
　　他笑得益发不可遏制，双眸晶亮，仿佛午夜黑绒上闪亮的星子。
　　“你真可爱……”
　　“啥？”
　　脸上的热度只升不降，这下连带头也晕起来了。眩惑于他深邃幽黑的眼眸，他渐渐俯下头，虽是隐约猜到他的意图，却怎么也移不开视线，只能任他温软湿热的吻落在我额头上，落在小十四曾烙印过的地方。

　　本是情意绵绵的一幕场景，却硬是有人不知好歹地冲进来煞风景。
　　“女儿呀，我方才瞧见十四阿哥出去，笑得好似白捡了几千两银子，不会是你答应他提亲的事了吧……呀！十、十三阿哥？！”

　　死老爸、臭老爸！你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而且说什么不好，偏偏要提到十四提亲一事呢？呜呜……
　　我的手被拽得生疼，小十三真是毫不怜香惜玉之心，几乎要把我的手骨都给捻碎了！
　　“提亲？嗯？真好啊……不是吗？”十三的一张阳光俊颜，似覆上了一层千年冰雪般，寒意冻人，叫人听了不免牙关打颤，感叹寒冬的早至。

　　那日跟小十三闹了个不欢而散，而罪魁祸首偶的亲亲老爹，也被我扔进冰窖里头冷藏去了。
　　“小桃子！”
　　“戴管家……”
　　“贝勒爷召你去书房。”
　　咦？雍正大人竟然有事找我？稀奇！真稀奇！于是一脸兴奋地奔进雍正大人的书房。

　　进了书房才发现里头不只我一人，弘晖小鬼头早早立在书桌旁，而雍正大人正埋首看着显然是弘晖功课的纸张。弘晖见了我，神情在刹那间变得说不出的古怪。
　　雍正大人从弘晖的功课中抬头，见是我，神情亦产生些微妙的变化。我当场吓得冷汗直冒！
　　若说弘晖小鬼头，有千百种可能会另他产生那种表情，但雍正大人，只有在事情牵扯上他本身或是他牵挂的人，他的神情才会稍稍改变，这是我在贝勒府里待了三年总结出来的无上心经。
　　莫不是我和十三十四两兄弟的混乱帐叫他知道了吧？雍正大人可不像小十三小十四那般好说话，不定将我当成导致兄弟反目的妖孽给斩了，到时候饶是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呀……
　　“戴铎！”“属下在。”“东西准备好了么？”“是的，都好了。”
　　雍正大人点点头，“给萧姑娘。”
　　戴管家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边的家仆递了个篮子给我，沉甸甸的。
　　“今儿个是十三弟额娘的忌日。”我一愣，这才想起十三跟我一样，属于早早没娘疼的孩子，哎呀，真是同病相怜……
　　“这些是祭品，你送去十三弟府上。”什么？！我顿时傻眼，才闹了个不痛快就自个儿送上门去，好尴尬的呀……
　　可雍正大人的命令不能不听呀，而且戴管家一直在我身旁狠狠地盯着我，生怕我有什么行差踏错的，连累他这个管事一起死。

　　接下这差事，唉……其实说句老实话，我还是挺想去看看他的。那天他一听说小十四已经对我提亲了一事，当下气得拂袖而去，而且好多天都不再登门造访。就算真有事，也是行色匆匆，跟雍正大人聊完就打道回府，我根本就无法拨冗解释。
　　想想看还真够冤枉的，不过是提亲而已嘛，又没说我答应了，用不用气成这样啊……还好老爸没多嘴将我和小十四嘴对嘴一事泄漏出去，否则……只怕要挂十号风球咯！
　　其实我自己也满生气的，凭什么是他给我脸色看啊，我又不欠他的！可是……心里还是怪怪的……呜呜，不是吧，难不成我真的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老爸那张乌鸦嘴……还真给他说中了！

　　在我准备离开书房前，雍正大人又开口了：“近日来十三弟心情不大好……”
　　我僵硬在场。不是吧……现在翻旧帐？抬眼望向雍正大人，但那张冰块脸上并没透露什么讯息，我只好以眼神向弘晖求救。而弘晖只扔给我一个“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又重新回到他的乖宝宝形象──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功课八成有问题！
　　我低下头，装着忏悔样，反正主子心情不好肯定是当奴才的错。
　　“你……”冰山略略顿了下，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
　　“罢了……你去吧……”他挥挥手，我赶紧逃出书房。又想到接下来竟是要去小十三府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既是他额娘的忌日，想来他心情必然糟糕的，我此刻去，不知是福是祸。运气好呢，他没心情理睬我跟小十四之间的事儿，运气不好呢，他可能会将丧母之痛发泄在我身上。
　　唉……提着篮子，在十三府门前叹了第N百次气，守门的大哥都快被我搅疯了。
　　“你到底进不进去呀？”
　　“可是我……”我就怕见到他呀……
　　“你放心好了，十三爷决不会吃了你就是！”守门大哥一把将我推进府里，“去去去……”
　　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只管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