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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三十六 ...

  •   三十六

      “我觉得有些累了呢,柳延。”我终是疲惫至极地开了口,伸手按按眉间,侧了侧头第一次不看他。
      大约是匆忙,这舱房并不奢华,很简单的装饰,扫过去一眼便没有价值再扫第二眼。
      我又伸手按了按眉心,似乎要将那鼓胀的激烈心情压下去,把那缠绕在脑海里的混乱思绪压下去,留出一丝冷静。我往后退了一两步,没再理会他地坐在了床沿。视线停在那帐幔、那鎏金的挂钩、那垂落的金丝流苏。
      他没有说话,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很恭谨。
      我闭了闭眼。
      “萧总是对我说,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开心来着,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谁也没有自己重要,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懒了,不想动就不动好了。我向来是极为任性的,工作是因为喜欢,加上是萧的喜欢,所以从来都很积极努力。苏家于我,除了承诺不可破之外,还有——因为我真心地喜爱着三兄弟。可再怎么喜欢,他们伤了我,让我不开心了,我还是说丢弃就丢弃——而你、而你——”
      我说不下去,真的是太累了。
      总说:期望太高,失望便也深。消极地说,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便不会伤心难过。
      我只是累了而已。
      我可以谅解呢。他身不由己、有苦衷、甚至——其他的种种,比如这看似背叛地致我于如此境地,我都可以不在意。
      我只是——
      我只是没法子接受他这样的态度而已。
      是已经做好决定要将我推出去很远的地方了么?是在告诉我无论如何这结果是无法改变的么?是在对我说我错了么?
      这不是最后啊。
      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还要将那句话说一次——王上要你——他要我,关我什么事?他要我,我便回应他给他么?那是谁规定的?而你——柳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我于何境地?
      那么——
      我放手了,真走向另外一个人了,你会觉得高兴么?
      你会开心么?
      你会很欣慰么?
      “真累啊——真累呢——柳延,我很累呢。”
      我抬了抬手。
      “你去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 * *

      当夜。
      月似血染就而成。
      在夜里依旧前进行驶的船队受到了猛烈的攻击,整过过程悄无声息,然后发生了。
      坐在船舱里的我,因着那猛烈的摇晃,怔愣了几秒。
      “少爷,是敌袭。”不过三分之一盏茶工夫,那位身着士兵服饰的男子已进来,低声说道。
      我侧了侧头,细细听了一会。
      船摇晃了不过一会,有刀剑相交的声响,闷哼声隐隐传来——
      我略皱了眉,“前日,杜汶甩袖而走——他,现在还在船上么?”之前事关自身,我稍微迟钝——细节处没有注意到,如今想来却是处处漏洞——杜汶那人心机深沉,又岂会轻易在我面前流露那一面?他纵使从未在我身上施加手段,但间接——心思也未必没有动到我头上来过——
      他没有回答我。
      我抬眸看他一眼,了悟,“他不在了对不对?”
      他不语。
      我哼了一声:“太一,你是在为自己的疏忽而懊恼么?”
      来人正是太一,特殊身份原因,他擅长隐藏气息藏匿,轻功可说是无对手状态。我们是亲人,所以,他知我,为我带来了柳延。然后,潜伏在我身侧。
      太一没有理会我,突然转身退至一侧。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猛地推开舱门,单膝跪地禀道:“船底损害严重,已突围出去,请大人随我们出去!”

      * * *

      真正出去面对,方知情况紧急,而且不太妙。
      夜色、浓雾,只见船帆上火光四射,以及刀剑相交发出的火星。太一已经拦腰将我抱起,随着前方的一队人马冲、跳跃到底下比这一艘小一倍的船甲板上——我实在被柳延牵扯去太多的心神,上船以来都未踏上甲板过——
      简直——失策至极——
      砰一声——小船缆绳被斩断,船跌入水中,荡漾起大片的水花——
      另外的几艘船已经过来,形成尖形品字,护卫我乘坐这一艘船往前冲去——人工划桨、人工掌舵——
      八艘船——
      小船比大船更加灵活,左右突围而出——
      我是否该庆幸这是冷兵器时代?
      火箭——破空而来——
      几乎全体的人员都站在甲板上——挡住破空而来的火箭——防御的确很不错,不愧为中央军——但是,太过于被动了,吃亏是迟早的事情——
      “对方多少人多少船?”
      我示意太一将我放下,转身正面对着带我上船的那一位,正色地问道。
      他一愣,倒是认真地回答了:“初步估计,在六艘以上,中型船只,人数在百人左右。善射箭者不下四十人,刀剑突围者在三十左右——另外必定有不下十人的善潜水者——”
      “我方目前——”我深呼吸一口气,“剩余多少?伤亡几何?”
      “伤亡——泰半——护卫总共一百三十人,剩余在——七十数——”
      “那么,有附近的地图么?”
      “有——”他顿了顿,“不如——大人入舱内说话?”
      我摇摇头,“不必了——”
      他已招手让人将地图在我面前摊开,指出我们如今所在位置——
      果然好地形!峭壁悬崖海岸——只有一个葫芦口的入口在前方约千把海米,可驶入港口赵家港——如此地形,海流、气候都不稳定——一方在这里动手,将我们当场干掉自然绝妙,就算逃跑——在前方三十海里内,我们除了那葫芦口无处可逃——而那里——既是置于死地的境况,那里毕竟已经有陷阱在等待——
      “大人!他们包围上来了——”有士兵来报——
      那人没说话,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我手指点在离葫芦口约百米处的一个突出地,“这里是——海岬——”
      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传令下去:“全体注意,满帆右转舵划桨全速前进——越过海岬埋伏——”
      “另外挑选十人左右的善潜水者——”我极目看——那围上来的队伍——擒贼先擒王——就看我们能否找到那王在哪里了——
      那人再一愣,神色复杂,微一侧头,“是!传令——十人小队,善潜水者入列!”
      我双手交握,两个大拇指互相嬉戏,吐出腹中沉沉的一口气,我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前方陷阱——后方追兵——哪一方都是一场苦斗——不如,干掉已经对上的对手——疲乏之兵总比正在等待的那些家伙要好对付得多呢。”另外,“我们蓄势待发——从后方再次突围,抢上对方的船也无所谓——然后找准地方上岸——”
      海上——漆黑浓雾的海上——
      总是不太妙啊——
      “是!”

      * * *

      抽了个空——
      “不知这位将士尊姓大名?吾乃苏家公子苏舒。”
      “我——姓尚名福泽,乃是陛下麾下水路三军之北海郡守军。”
      他不多言。
      我也不多问。
      “那么——”我微微一笑,“谢谢你信任我——并且——这一次,在下就拜托你了。”
      他双手抱拳,“是!”

      * * *

      我也拿了刀在前方——
      与其在后方焦急——虽然我并不焦急——不如在前线冲锋——那更适合我,被动地等待,受条件、环境的限制,不如首先打破规则——
      这如今要置于死地的人——是我。
      也许是被认为的——杜汶那个家伙的替身——又或者——
      这原本就是一出不太妙的圈套——而我们是诱饵——
      但不管哪一种,都是要求自我保护的。
      圈套还是陷阱又或者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性命不会被人取走,也保证——这百十的保护着自己的人——能护得多少就是多少!
      我们抢了二艘船——
      我想,顺便地剥下那些人的衣物——向着葫芦口悄无声息地驶回去——先前的黑暗作战,已经明了——他们彼此是用明灯闪三下作为对应——才不至于伤了自己的人。
      尔后——
      将躲在葫芦口伺机待发的船只——击破——
      老实说,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危险——我以为尚福泽会阻止我,以“太危险了——您应该去更安全的地方——”之类的话语——
      没想,他沉吟了一下,转身大喊地问道:“兄弟们!别人暗算了我们,我们该不该——回报回去!”
      “应该!”顿时,响起一片应和声——
      “好了!兄弟们——走!给他们一份大礼——”
      “是!”
      我哈哈大笑起来,“总之——兄弟们放胆地撕咬吧——用各种手段——哈哈——”
      “是——”又是一片震天的附和声——
      间隙里——
      “你是个真男人!”尚福泽欣赏地竖起了大拇指,“我敬佩你!”
      我豪迈一笑,同样地竖起了大拇指,“你也不赖啊——你的部下们更加——是勇士!”

      * * *

      两艘船作势追赶——而原来我们的船亦只剩下四艘——这一场埋伏战我们固然占了先机,锉穿了对方的船四艘——但打起来——损伤依旧有点多——
      不过,士气正高涨——
      那么就一鼓作气地冲到葫芦口吧!
      那时,子时。

      * * *

      战斗持续到清晨——
      双方剩下的人,不,是我方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但依旧在坚持——
      但已经天亮!
      这一场战斗已近尾声——
      长时间的战斗,身体产生的疲惫感渐渐涌上来——
      用力地挡住砍下来的刀,一脚踹上去,补上一刀,转身将偷袭之人砍去——不是躲闪,而是进攻!
      但是身体已经不太配合了——
      摇晃两下,那刀逼近过来,带着冰冷和血腥气息——眼看就要劈下来——然后我性命不保——
      我忍不住笑了,脚下索性不支撑身体站立,直接软倒,躲过这一刀,顺势倒下之时,手中的刀往前那人手臂砍去——但是、但是如此的平衡目前我已经无法掌握,真正跌在了地上——
      真惊险啊真惊险——
      同一时间里。
      “大人!”
      这一幕大约是入了尚福泽的眼里,他竟然脱口而出——
      顿时,我觉得身边的气氛不对起来——本来,是本来,也不是我故意啦——在被拆穿之时,大家的目标都不在已经冲上来的我们身上——而是——跳上后备船朝已经趁乱朝葫芦口里的船奔去——
      那个,也是诱饵的一部分。
      已经有几把刀朝我砍来——
      哦哦哦,我是被杀的那个人呢。话说,话说,杜汶也是武士嘛——将军的说,他——大约是没人会认为,主帅——那一国之主会这样轻易地上前线吧?也是,我又不是他——不过,我猜,他本人的话,应该也是站在这第一线的。
      光是躲避那几人的攻击,已经有些狼狈,难以支撑,手臂、肩膀都负了伤——
      太一离我较远——
      尚福泽最近,但已经被人缠住——
      这下是真正不好了!
      不过,还没有什么不好啦。反正,我死了不知道几次了——
      稍微分神——
      “混蛋!!!!!箭啊——”
      我吃了一惊,回头转身闪躲——

      * * *

      那一箭来势凶猛,射程又近,等发觉已至跟前,才听得太一一声大吼,身体已不由自主地往后滑冲倒——紧接着,钻心的疼痛袭来,背脊撞在船桅上,“当”一声——那箭羽洁白迅速染红,犹自颤抖不已——
      不能动、无法动——
      各种情况我都想过了,却没想到这一种——
      这样、这样的结果。
      居然被那一箭钉了个对穿,钉在了船桅上了——
      我努力地抬起视线去看那射箭之人——他已身首异处,倒下的尸体手里握一把漆黑不过尺余的弓,弦不知是什么材质,由非常细的丝一束而成。太一冲了过来——那个家伙被太一一刀斩下了么?真是可惜了呢——真真好箭法——狙击得无声息,一击即中呢——只是偏了一点、那么一点点呢。
      太可惜了——
      眼前终是一黑,我往前一扑,再无感觉。

      +++++++++++++++++++++++++++++++++++++++++

      啊,这个是卷二最后一章,接着会有三个番外,承上启下。
      笑。
      总算到这个时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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