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春归》桥夕

29、后续

　　郭承悦、潘虎、李为国几个锦衣郎君自芳香楼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街上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儿？”潘虎看了郭承悦，叫过小厮去打听，待知道是王家人闹的事后，神情都不大好看。

　　郭承悦眼中寒光如冰，冷笑了数声，凉凉叹道：“王家人可真是嚣张……”

　　潘虎却不能不出手，他即将娶安家的三娘过门，此时见小姨子遇难袖手旁观始终说不过去。对着好友抱了抱拳，从随从手中接过了长辫就腾身飞起，长鞭对着疯马的脖子卷去，左手更是成拳砸向马的脑袋。

　　四娘和七娘抱着已经昏迷的春枝哭都没有声音了，两人心中都是一阵觉绝望，直到一阵大晃动，她们被甩在后车厢板上还没有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

　　“阿娘，是潘家郎君拦住了马车呢。”随着郭氏匆匆赶过来的五娘大松了一口气，就算平日在家中拌嘴，但终归是一个家的姐妹。

　　郭氏看着潘虎，深深满意自己挑女婿的眼光，什么京城纨绔子，单身一个人就制住了疯马救了人，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幸好贤婿在这里，我替几个侄女先谢过你了……”郭氏看见一边的燕王世子郭承悦，双眼一亮，正想再搭话，却被打断了。

　　“阿娘，不好了，六娘晕过去了，四姐和七娘也都不大好！”五娘对几个郎君微微点头，就去看姐妹们的伤势，当仆从们将春枝几个从侧翻的马车厢里抬出来时，她顿时骇了一跳，忙惊叫出来。

　　郭氏也顾不得和未来的女婿们闲谈了，婉拒了几人的帮助，忙让仆妇们去脚店雇了好几顶轿子，才将人带回了安家。

　　侯爷安岳和老夫人知道了，却不大耐烦管了，只杨老夫人去三房看了看，吩咐管事去请大夫来看而已。郭氏自是不会放过在杨老夫人面前卖好的机会，将三女婿潘虎的英勇赞了又赞。

　　三个儿媳中，杨老夫人最爱的也是大儿媳，也明白大儿媳的难处，如今女儿嫁得好她的腰杆子也直，大儿子的官位也更加稳了，遂笑道：“你相中的女婿哪个不是好的？好了，等四娘几个好了，让三郎去潘家道谢就是了。”

　　郭氏眉眼弯弯，笑道：“耽误了三郎的功课可不好了，不如撑着端午节假让他去道谢？”飘着瞟过一边的二夫人刘氏道：“我也是怕耽搁了三郎的读书，二弟妹心中埋怨。”

　　刘氏心中暗恨，神色依旧淡淡道：“潘家哥儿可是救了我们家三个闺女，如今三弟妹他们不在家，便让大郎去道谢吧，他终归是安家的嫡长孙。”

　　“嫡长孙”三字一出，郭氏脸上的笑容就凝住了，片刻后才道：“二弟妹说得是，只是大郎那个性子，莫去道谢反倒得罪了人。”

　　刘氏淡淡一笑，挽着杨老夫人道：“纵使真的说了不好听的话，潘家哥儿马上就是咱们家的女婿了，是大郎的妹婿，定不会多计较的。婆婆，您说是不是？”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看向大少夫人何氏道：“你一会儿就去和大郎说说。”

　　何氏低头应了，心中却是犯愁，姨妈和婆婆相争，自己怎么做才能不夹在中间难做？

　　女眷们走了，书房里安岳也在和二老爷安符弘说着这事，安符弘虽然平庸无能，却也知道轻重，当即道：“王家真是欺人太甚，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

　　安岳瞪了二儿子一眼道：“你有办法整治王家人？如今且看白家人如何行事吧，等你大哥回来了，看他怎么说。我唤你来你嘱咐你这几日将门户看紧点，三房的几个丫头太会惹事了。”

　　安符弘只得应了，心中却盘算着怎么将这事儿告知给老三，让他记得自己的好……

　　春枝醒过来时，还是觉得昏昏沉沉地，看见薄帐外透过的昏黄的灯光，顿时记起出事前的伤马疯跑的事儿。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包了起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正想着，便听见帐子外康嬷嬷和紫藤说话的声音。

　　“王家人真是做死了得，这般心狠手辣，若不是潘家郎君出手，咱们六娘当真是凶多吉少了。可恨咱们家侯爷、大老爷也不对三房几个孙女上心，这个时候还不为六娘姐妹几个出头。”康嬷嬷话语之中的愤怒半点也不掩饰。

　　“嬷嬷说得是，管王家怎么势大，这般凶狠怎么都说不过去。也不知道侯爷和大老爷为什么还不出头，要是三老爷和三夫人在家就好了。”紫藤嘟嚷着道。

　　康嬷嬷同意道：“四娘今日也受了惊吓，但是肯定会将事情告知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就是不知道素来只偏心儿子的三老爷夫妻俩个会不会为闺女出头了。

　　春枝听到这里，嘴唇微微翘起，阿爹阿娘什么反应她大抵猜得到的，肯定只会将自己姐妹几个臭骂一顿，然后再再祖母祖母面前诉下委屈得些好处。

　　“嬷嬷。”春枝觉得身子发软，轻唤了一声，外间说话的声音顿时没了，不一会儿，纱帐被勾起，康嬷嬷红着眼眶忙扶着春枝坐起来：“六娘可算是醒了，真是吓坏我们了。”又扭头吩咐冬至道：“还不快去将温着的红枣鸡丝粥端来。”

　　春枝任康嬷嬷喂着粥，吃了大半碗才道：“四姐姐和七娘怎么样了？”

　　“四娘伤了手，七娘伤了腿，看着吓人也没有大碍。倒是您，大夫说了伤了头，得卧床休息两日才能下地呢。”康嬷嬷让冬雪收起碗勺，又伺候她擦了脸后才道：“我看得找个时日去天清寺里去拜拜，请个附身符回来或者就不会这样多的霉事了。”

　　春枝想摇头，顿时一阵晕眩，只得躺下叹道：“这一躺，过几日铺子开张可怎么着？”

　　康嬷嬷劝道：“自然是身子要紧的，实在不放心的话明日里唤陈掌柜来家中嘱咐一番就是了。”

　　春枝想到姐妹三个很可能都不能亲看铺子开张，忧心买卖好坏。想到王家的蛮横，心中更是堵得慌。又或是白日里昏睡的时间不短，头虽晕晕的，却辗转半夜还不曾睡着。

　　而汴京城最繁华的潘楼街上一片灯火通明，店铺人家一介开门迎客，更有酒肆勾栏里传出的丝竹弹唱之声，让夜色下的汴京城多了几许奢靡之气。斜桥巷里都是一般中等人家的宅子，不过靠里一家却是例外。

　　柴陌一身夜行衣站在屋顶之上，招来一同样打扮的人物，低声道：“那王二郎已经进去了？”

　　男子点头道：“王二郎三炷香前进去的，那边莲花棚子里的王二老爷如今也醉醺醺的过来了，应该不过片刻便会撞见了。”

　　柴陌双眼如暗夜的星辰般闪烁，闻言招人更近点，指着对街酒肆里当窗吃酒的男人道：“看见没？紫色圆领长袍，官儿不小。应该是朝中的文官，你去想法子将他和他的同僚引来。少了他们，这戏也不好看了。”

　　男子抱拳道：“兄弟，我算是服了你。惹了谁也不能得罪你。”说着就跳出夜色中消失了。

　　也该王家人倒霉，柴陌随手一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廖坤。他乃是兴德四年的三甲进士，入过翰林做过一县父母官，后辗转任过几州刺史，三年前入了御史台为御史中丞，为官清廉，且嫉恶如仇、刚正不阿。且力陈汴京伎馆过多与国无益，当今陛下也采纳了，弄得不少权贵和士子暗地里骂他。

　　廖坤正和同为御史的朋友吃着酒，口中说着诗词文章，正高兴处突看见随从一脸得色地跑来道：“老爷，方才有人在巷口看见咱们家姑老爷背着姑太太揽着伎女去快活去了呢。”

　　柴陌也没有想到，一句诓骗的戏言居然成真了。当廖坤及友人气冲冲地赶到斜桥巷，进了王家叔侄前后脚进的院落后，看到衣衫不整的女支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同样衣衫不整的王家二郎王仁郎正被亲叔叔王瞻扯着打时，先是惊后是怒！

　　“王瞻，你个混球，嫖妓还不算，居然和侄儿嫖同一个人！真是肮脏至极，肮脏至极！你替我妹子提鞋都不配，还嫌她是妒妇？我定要参你，参倒你！”

　　王家叔侄被暴跳如雷的廖坤吓得失语，屋顶上的柴陌看得更是乐呵，眼看巷子里的左邻右舍都探出头来张望看戏，他知道明日王家这曲戏定会传遍王家的大街小巷。

　　而在州西瓦子，白日里带了人弄得春枝姐妹受伤的胖子正在宴请白日里帮忙的狐朋狗友，一众人吃得醉醺醺的。待他东倒西歪去茅厕时，一道疾风当头射来，他迷迷糊糊地一闪，顿时掉进粪坑之中，在黄白之物沉浮了一炷香功夫才被人发现，却无人想近前救他上来。

　　“救我上去的人，我酬谢百两黄金！快，快救救我！”王家胖子大喊道。

　　终于有人受不住黄金的诱惑伸手救了他，花木丛另一边的杨延彬冷哼一声，只觉便宜了这胖子，一抬头，却和不远处阁楼窗前的玉冠锦衣郎君目光相撞。微微一怔，身子一动，径直跳起挂在阁楼窗前，方知这少年郎君乃是越王世子郭承悦。

　　次日里，四娘和七娘带着伤来瞧春枝，姐妹三个瞧见彼此的伤，都是心中沉闷，直到陈掌柜的来探望她们，将王家的丑事说了，三姐妹的心情才大大好了。

　　“如今满汴京城中的人都知道王家的好事呢，廖夫人又闹着和离。哎呀，大家都在议论，只怕王家此后的婚嫁都难了。”陈掌柜捂着嘴唇直笑。

　　春枝暗道，也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做下得，该好生谢谢才是呢。见姐妹都高兴，便和陈掌柜的商定了开张之日要注意的以及优惠事宜，方才散了。

　　本章补完，我去努力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