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春归》桥夕

19、各思

　　“当日在码头时见着大嫂子时，你们的情况当真不大好，神情狼狈，今日见倒是比那日好些了，怎么倒是比那日反倒更慌张了？”四娘有些奇怪地瞅着人群中的那几个徘徊的汉子问道。
　　春枝看着来往人瞧来的目光，忙道：“四姐姐若要问她，一会儿找个地方坐下来问就是了，也不用愣在大街上说呀。”
　　四娘笑了笑看向肖氏道：“你可愿意随着我们一道去？”
　　肖氏眼神中闪过挣扎，最后变成毅然，抱着女儿点头道：“多谢姑娘援手。”

　　待春枝姐妹几个又坐上了车，才对四娘道：“姐姐为何开口帮那肖氏母女？其实我们给她几个钱让他们去脚店雇顶轿子便罢了。”
　　四娘见春枝忧心忡忡，心中疑惑面上却笑道：“我如此做还不是因为你和七娘想挣钱？前几日在码头见她们，何等狼狈。但今日你们再见见，她和那老婆子身上还是旧布衣裳，但是你看她怀中的小孩儿，却是穿着暂新的春衫，你们说说她哪里来的钱给女儿置新衣裳？”

　　春枝和七娘对看一眼，七娘笑道：“四姐姐的意思是这肖嫂子这几日功夫就挣到了钱？”
　　四娘点头道：“是呀，看肖氏的神情是个要强的妇人，有了钱肯定也是正大光明挣来的。你和七娘不是想法子赚钱么？总能学着那些个小贩沿街叫卖吧？肯定是要开一家铺子的，这铺子里也要找人来打理。你们看那叶娘子，将茶坊经营得多好。这肖娘子既然几日功夫没什么本钱也能挣到钱，那若是替你们看铺子，你们俩说说岂不是正好？”

　　春枝听罢，也是心动，只是想到肖氏将上告桂远山，以妻告夫，虽然是那桂远山抛妻弃子在前，但是肖氏也不会有好名声，聘她合适吗？只是想到她的小女儿，便难以说出反对的话来。
　　罢了，所谓的名声不过是见识浅薄之人看重的，其中的是非对错谁又不明白的？至于宜宁县主，以她的为人，便是事情出了，只怕也不会怪罪自己妹妹的。想到此处，春枝便道：“姐姐说的是，那一会儿我们就和二哥说说，在他时常在外走动，当知道在何处在铺子。七娘，你可想好了开个什么铺子？”
　　七娘笑道：“之前在留仙茶坊不见他们买酒菜饭食，倒是茶坊边上多是卖衣物、头经、抹额的铺子，分茶铺子和瓠羹铺子倒不见几家，我猜想是因为这些铺子多在州桥夜市、浚义桥以及九桥门那一带，不如我们开家分茶铺子？”

　　春枝低头一想，也觉得主意好。分茶铺子买卖饭菜，只要请得好的厨艺师傅，自是不愁生意的。“只是分茶铺子大抵的本钱不少，我如今至多有二十贯钱呢。”顿时将抢走了自己大笔私房钱的柴陌在心中狠骂了两句。
　　四娘闻言点了点春枝的额头嘲笑道：“还说要开铺子，居然才二十贯钱，好了，姐姐多的没有，七十贯钱是有的。七娘，你呢，能拿出多少钱？”
　　七娘没想到春枝只二十贯钱，多出了怕她心中不舒服，只是汴京店铺租金不低，四娘和六娘的钱加起来才九十贯，最终还是挣钱的心思占了上风，便道：“我倒是比六姐多几个钱，有五十贯。”
　　四娘拍了拍两个妹妹的手道：“好了，如此加起来便有一百四十贯钱，赁店铺的钱是不差了。如今便是要托二哥帮忙找个厨艺不差的师傅，想个店名便成了。”
　　春枝姐妹几个很高兴，虽然也才想想，但是比之前不知道做什么好多了。

　　七娘看着挨在一起的四娘的六娘，眼神一闪，若是赚了钱也该按照出钱的份子数来分，便道：“如此，便是四姐姐占了五成的份子，我占了三成的份子，六姐姐诶反倒是最少了。”
　　春枝自四娘身边坐起，看七娘的神情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心中偷笑，七娘果然是个机灵的。“七娘这样白送我一份子可不好，我只出二十贯钱，只占一份子就成了。以后有钱了，我再从四姐那里分一份出来就是了。”
　　四娘抿嘴笑着没做声，心中却想着等单独和四娘在一块时将自己所占的份子分两份给她就是了。

　　到了旧曹门街马市前，四娘唤了仆从去寻安乔，姐妹几个等在车中，听得外面传来肖氏和红菱几个的声音方才下了车。
　　“大嫂子要离开了？”春枝看着面带愧色的肖氏问道。
　　肖氏面色潮红，有些尴尬地道：“实不相瞒几位姑娘，自进了汴梁城，我们就在旧曹门街小贩多的院落里赁了一间屋子。今日被人追赶乃是被人误作了他人。如今既然已经脱了自是不好再劳烦姑娘们。”
　　肖氏虽然这样说，其实却还是不大相信桂远山绝情如此，她刚才和安家的丫头们一起，看着她们说笑，知道安家的大娘嫁进了卫国公张家，正是桂远山新妇的娘家。虽然安家娘子看着和善，若是知晓了其中的事由，只怕也不会帮自己了。

　　春枝并不知道肖氏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会嗤之以鼻。老卫国公张永德乃是已故晋国大长公主的驸马，如今年近八十身子依旧硬朗，他同晋国大长公主生了四子一女，四位老爷早就分了家，长子袭了卫国公的爵位，而安家大娘的夫婿正是如今国公爷的嫡次子；张家的二老爷又是尚的公主，娶的是先帝唯一的女儿，当今天子唯一的妹妹陈国长公主，宜宁县主就是张家二房的最小的女儿。至于三老爷四老爷，妻子也都不凡的。

　　传言陈国长公主极受先帝先皇后的影响，最恨人置妾寻花问柳了，故而才替两个女儿都挑了寻常出身的士子作为女婿。若是知晓桂远山此人停妻再娶，定不会放过他的。
　　春枝看向肖氏，或者让她去长公主府求助？起码不用挨开封府的十大板子呢。只是该如何才能劝得了她？贸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只怕也会疑惑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吧。

　　正想着便见仆从带着安乔身边的小厮三喜过来了，给姐妹几个行了礼，他才道：“二郎看中了两匹好马，正在考虑买哪一匹，说是让三位娘子再等他片刻，不远处是张家酒楼，要不娘子们去那里候着？”
　　肖氏见安家姐妹的神色，忙开口道：“不如姑娘们去我家坐坐？虽则简陋但是也能招呼姑娘们喝口茶的。”
　　肖氏本是说的客气话，春枝闻言一口答应了：“如此就打扰肖嫂子了。”
　　四娘和七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好说不去失了六娘的面子。
　　“三喜，你去告诉二郎，我们姐妹去这位肖嫂子家中坐坐就回来。”四娘便对三喜道。
　　三喜问明肖氏家住在同乐巷，很是为难，那里可是三教九流人尽有的地儿，让娘子们去那里等怎么好。
　　“好了，我们带着一大帮丫头还，后面还有好几个家丁，还怕出什么事？你去回二哥，让他买好了马再来接我们就是了。”春枝忙道。
　　三喜只得听从匆忙进了马市去了。

　　“笃笃笃－－”一阵马蹄声自街另一头传来，转身就停在了安家姐妹十步开外的地方。
　　马上三个锦袍郎君里，正有一人是春枝认识的，正是曾经夜半打晕了她的柴陌。只是此时的柴陌从上一次见时的神情截然不同，头发挽冠只插了一跟玉簪，浅蓝斜纹的束袖长袍，外一件玄色撒花的纱罩，腰际更是悬了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璧，下身着菘蓝撒花绫腿裤，锦边泼墨袜，黑色厚底皂靴。十足的世家公子派头。
　　当然，柴陌身边的两个青年郎君也是衣着不凡，尤其是当前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面容刚毅，气质冷凝，只是一个眼神扫来，便让春枝姐妹心中生出了敬意。
　　春枝随着姐妹们对着三个郎君福了福，就上车随着肖氏往同乐巷方向去了，心中却在猜测柴陌身边两那人的身份。

　　曹勇看柴陌还在看着安家的马车走远了，伸出肩膀撞了撞他调笑道：“你莫不是看上了人家的小娘子吧？”
　　柴陌翻了一个白眼，没好声气地道：“胡说什么呢，我既然和潘家美娘订了亲，怎么会看中其他的小娘子？不过是好奇安家的小娘子们怎么在这里而没有随着她们老子一起去云台县罢了。”
　　郭承忭嘴角一弯，对着曹勇道：“你以为阿陌同你一样，家中有了妻室还想着其他的女子么？”又偏头对着柴陌道：“安家的老三么？不过是个才干平庸之辈罢了，只是不知枢密副使韩大人的用意是什么，云台虽是小县，却是中转之地呢。”
　　柴陌轻笑道：“二哥想知道也不难，你不是过几日就要去燕北了吗？自是有机会弄清楚的。”
　　郭承忭一笑，“说得是。走，替我掌掌眼看有没有骏马。”
　　这边三个气势不一般的青年自是引来众人的目光，马市的领门自是有眼色，神色恭敬地引着三人入内。

　　不远处的彩帛装饰得极其华丽的酒楼旁边正是汴京城中极为有名的头面铺子，被丫头簇拥着出来了三位小娘子，正是之前在留仙茶坊的潘美娘几个人，种家娘子则上了自己家的马车后就离去了，只余下潘美娘和曹灵玉。
　　“美娘，县主请你去斗茶会，你为何不应下？你母亲可舍不得你随着她受累的。”她仔细看着美娘的神情道。
　　潘美娘神情恹恹的，苦笑道：“灵玉，我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我并不是那等心慕虚荣之人，只是柴陌你是知道的，空有宗室子的名头，却不求上进，去年在国子监里出来了，一年来竟然没听到什么消息，平日里也都不见人。你说这样的人，嫁给他我如何甘心？”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前头安家娘子离开以及柴陌等三人出现。

　　“是我哥哥还有柴陌，那是，晋阳郡侯？”曹灵玉看着驰马而来的三个郎君大惊，没有注意到好友美娘的神情的变换。
　　潘美娘一开始就只看见当前玄衣玉带的郭承忭，神情之中的爱慕之色尽露，双眼之中如燃起了熊熊火焰。只是在听到曹灵玉的声音时，她才注意到了好友的哥哥曹勇，以及自己的未婚夫柴陌。待三个人的身影进了马市，她才垂下眼，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同柴家的这门亲事她一定要搅黄了才成！

　　好了，谢谢亲爱的乘月待晓想出四个皇子的名字，宁王郭承恒，晋阳郡侯郭承忭，三公子郭承恪，四公子郭承慎。其中前两者都是袁皇后所出的皇子，已经封爵。
至于柴陌的身份，具体上，他的爷爷柴贵是世宗皇帝的堂弟，所以他算是和皇帝一家血缘比较近的宗室子弟了，所以在外他叫郭承忭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