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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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希望父亲被多关几日的愿望算是得偿了，安简弘直到卢远等人都定罪后才被放回家，而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关了一个月了。
春枝在屋中看见康嬷嬷紫藤几个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父亲这次要是真的学谨慎了点那才是没有白遭这趟罪。
“哎呀，六娘诶，老爷就要回来了，快点儿换衣服，一定要喜庆点才好。”康嬷嬷看春枝躺在胡床上不动，忙指挥着紫藤、夏风几个翻着箱笼找出最应景的衣服来。
春枝想到安简弘和白氏的性子，只得依了她们穿上了胭脂红色的苏绸窄袄儒裙，春枝瞅着镜子中喜气洋洋的小姑娘，鼓了鼓脸颊。还没说话，便听见纱橱外丫头向七娘行礼的声音。
“六姐姐诶，您还没有好啊？”七娘笑盈盈地看着还在梳妆的春枝，“我听前头传来的信儿说是宋彦宋大人以及寇准寇大人随着阿爹一起来了咱们家呢。”
春枝转过头看着七娘一身粉色的交领薄袄，双环髻上粉色的珍珠映衬得小脸更是粉嫩。不由得赞赏道：“七娘今天真好看。”
七娘一笑：“六姐姐今日也不差呀！对了，六姐姐以前可见过寇大人？他真的很喜欢喝醋么？”
春枝一呆，随即笑道：“妹妹是哪里听来的？寇大人如今虽然是三司使，但是之前在汴京城中实在算不得什么，而且我们小娘子又哪里有机会见到这些大人们呢？”
七娘不自然地一笑，“我也是好奇，听得崔嬷嬷说外间人传言寇大人有宰相之才呢。”
春枝有些讶异地看了七娘一眼，十年之后，寇准的确进入了政事堂在中枢任同平章事，想不到这个时候外间已经有传闻了。
春枝从梳妆台前起身，挽住七娘的手臂，笑吟吟地好似不经意地道：“柳姨娘这些时日一直抱病休养，现在好些了吗？她可知道阿爹今日回来？”
七娘的身体一僵，虽则短短的一瞬，春枝还是察觉到了，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姨娘那里肯定是知道的，我昨日去探她还卧病在床呢，今日怕是不能出来迎接父亲的。”七娘想到柳姨娘背后的手脚，眼神就寒了几分。
“七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养些日子便好了。”春枝想到柳姨娘也趁着家中生乱时对白氏动手脚，眼神比七娘的更寒冷，有些人生活太安逸了便忘记了身份。
姐妹俩心中各有所思，穿过了庭院走过长廊入了正院。白氏也穿着一身新衣搂着虎哥儿和八娘说笑，四娘陪坐在一边，见两个妹妹来了，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白氏看了眼更漏，笑道：“算起来老爷快回来了，走，我们去二门去迎一迎。”
一家人带着一大堆丫头婆子去了二门处，崔嬷嬷指着二门前的火盆笑道：“一会儿让老爷踏过火盆，这晦气也就去了，以后就顺顺利利无灾无忧了。”
白氏猛点头：“嬷嬷想得周到，一会一定要叮嘱老爷跨过来才是。”
只是待到安简弘回来时，差点没能跨过火盆，只因安简弘是醉醺醺地被两个差役扶着回来的。
“小的见过安夫人，之前宋大人、寇大人做东请安大人吃酒，三位大人说得很投机，安大人就醉了。”一机灵的差役一等安家的小厮接过安简弘后，忙对着白氏鞠躬行礼禀告道。
白氏不满地瞪了差役两眼道：“我们家老爷被关了这么久，他们确实该请酒赔罪的。”随即不理会差役，连连让小厮扶着醉醺醺的安简弘跨火盆，差点没踩到火盆里，让春枝姐妹几个看得嘴角直抽。
趁着白氏只会着丫头们扶着安简弘进了主院，春枝悄悄地拉着四娘的衣袖一下，眨了眨了眼。四娘回了她一个眼神，不小心看到七娘有些黯然的神情，神色微微一动。
不多时，白氏就让儿女们都散了，说等安简弘醒了再过来说话。姐妹三人走在了一起，一直到花园边的小八角亭处才停下。
七娘看着四娘和六娘苦笑道：“我知道两位姐姐心中有疑惑，不说开来只怕姐姐们迟早会和我形同陌路了。”
春枝和四娘对看了一眼，看了一眼七娘道：“可是和柳姨娘有关？我和姐姐都知道，姨娘是姨娘，你是你。”
七娘面上略微嘲讽之色，摇了摇头道：“六姐姐，你这话说得也太假了，柳姨娘是我的生母，她行差踏错出了她要承担后果外，就是我这个女儿也跑不掉的。我知道姐姐们已经晓得了她的不对，至今没有告诉夫人，也是顾忌了着我。两位姐姐这份情我领了，柳姨娘那里，你们也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多想多做的。”
四娘叹了一口气，这个庶妹自小就早慧，当初自己拦着六娘没将事情捅到阿娘那里，确实是顾忌着七娘。依照阿娘的脾气，她不但会卖掉柳姨娘，也不会让七娘好过的。
“你总是我们的妹妹。”四娘轻声道，随即话音一转：“柳姨娘那儿，你真是要生看着了，若是她再生事，谁也护她不得了。”四娘严肃道。
七娘自是不迭地点头，拉着四娘和七娘的手道：“姐姐放心，妹妹说到做到。”顿了片刻后便出声道：“不瞒两位姐姐，姨娘之前之所以生事，乃是她以为她怀孕了。”
春枝一怔，柳姨娘怀孕？这怎么可能？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前世里虎哥儿出事后，安简弘还想着再收用女子生儿子，但是一直没有结果。后来才弄明白是母亲白氏动了手脚，自从虎哥儿出生后她就从白家找来了秘方，让父亲绝了种。
七娘看着春枝和四娘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苦笑道：“我也以为她是有了，半个月前我去探她和她起了争执，她叫不舒服就请了大夫，正好母亲也身子不好请了周大夫进府，借机给姨娘看了，才知她是气郁内火郁结导致葵水不畅，一剂药下去，她才知道是假孕。到今日还被打击得卧病在床。”
春枝这才明白了柳姨娘之前奇怪的举动，那般大胆的算计白氏，原来是以为有孕了啊！她的聪明也只是表面上聪明罢了，谋害了主母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妾当家。
“七娘，我知道你的诚意想姐妹见和睦相处，姨娘的事情为难你了。”四娘听得动容，拉着七娘的手安慰道。
七娘想到之前的辛酸茫然，被四娘这样一说，眼泪就流了下来，顿时扑在四娘怀中哭了起来。
春枝心中暗自叹息，男人们想着快活纳妾最终苦得还是女人和子女。七娘，从来都不是个冷心肠的人那。
姐妹三个一番畅谈，自是打开了心结，相处更是融洽了，姐妹几个还笑商量着用攒的私房钱做点赚钱的活计。不过等到晌午安简弘醒后说出的惊人之语后，春枝几个姐妹都惊掉了下巴。
“寇大人说得对，我等儿郎不该只想着钱财阿赌物，扬名立功才是正理，这东南之地只消人志气。韩大人说了，最好立功的乃是燕北，他说我此番在泉州的事情牵扯进去了，贬谪在所难免，不如谋一个燕北某县知县一职，很快就会升回来不说，说不定之后的官途就会畅通至极呢。”安简弘挺着肚子慷慨激昂地道。
这是有点贪财有点好色且没有远见的父亲吗？春枝上下打探了一番，惊诧莫名。韩重韩大人为何这样说？父亲是不是有什么才能，他真不知道吗？
白氏惊道：“老爷说什么胡话呢，北方是不是和契丹人打仗，立什么功勋？莫将命给丢了进去了。我看韩驼子就是故意坑你的。”
安简弘瞪了白氏一眼道：“你个妇道人家外面的事情知道多少？寇大人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他现在是三司使，也算是陛下眼中的红人，不也是在边远地儿做了好几任的知县、知州才有今日么？宋大人告诉我说，不做一地主官，外放就不顶用。”
白氏可不愿意安简弘心血来潮当真谋去燕北某地做个知县，忙道：“老爷你才来泉州大半年而已，一任还剩下三年时光呢，想走也走不了。你就安心做你的通判吧。”
安简弘叹气道：“这通判是想做也做不成啦，卢远那厮坑了不止我一个，泉州、漳州大半的官员都牵扯进去了。许多人丢了官，我这样的还算是好的了。”
白氏这才知道安简弘这通判做不下去了，半天才找到声音：“那，老爷，韩大人可告诉了你将去的是哪个县城？什么时候动身去？”
安简弘和白氏再说什么启程之话，春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父亲居然没有被罢官，而是被弄到燕北遥远的某个县去做知县？！就他三十多年养尊处优的骄矜，肯定没到北方就要叫苦了，这个时候说得慷慨激昂地，也就糊弄他自己罢了。
七娘心中却是欢喜至极，在她心中遥远的幽州才是她的故乡，虽然不知道将去的是哪个小县，但是离幽州近了心中也舒坦些。而且到了那里后，也能想法子赚些钱了。
不管是真的愿意还是不愿意，在冬至那日，朝廷吏部的公文送至了泉州，安简弘身上的通判之职被夺了，新的差事是武州一个叫做云台县的知县。安家人也没有几个亲朋故旧去告别，在驿使的催促下，安家人全家坐船北上了。一路走水路从长江入金陵，再走大运河直入汴京，等到了汴京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东京汴梁在望的时候，虎哥儿和八娘半点也呆不住了，只在船舱外看着远处船帆片片不绝的码头。
“阿娘，我们在汴京住几日啊？我想吃京果子了，柳丝糕糖……”虎哥儿说着口水就流了下来。
白氏满心的烦恼，这一路上她都还没有做好决定，是带着儿子留在汴京还是随着丈夫去武州呢。听见虎哥儿的话，摸了摸他的头道：“你阿爹会在汴京停留五日，你要吃什么一会儿就让嬷嬷去买。虎哥儿，你说，你是想留在汴京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是跟着阿爹一起去北方呢？”
虎哥儿听了眨了眨眼，偷偷看了一眼白氏身边立着的姐姐们，嘿嘿笑道：“阿爹、阿娘姐姐们去哪儿虎哥儿就去哪儿。”
白氏顿时感动得不行，一把抱着虎哥儿：“我的虎哥儿真是太孝顺了，放心，不管到了哪里，阿娘都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的。”
待船缓缓靠岸，春枝随着家人踏上了汴京的土地，一颗心已经扑通地跳个不停，这一世，终于再一次地踏在了东京汴梁的土地上了。
安家人下船的地方早就隔开了，二房的二郎安乔早带着侯府里的下人候着了，一见安简弘白氏等下了马车，忙上前来行礼。
春枝随着姐姐妹妹一起给这位堂兄见礼，起身时看了眼他，眼见他憨厚的神态，不觉暗叹一声。
安简弘装模作样清了嗓子，问了家中老祖母、老侯爷、老夫人等人安好，才让女眷先进轿子，还没离了码头，就听见前方一阵吵闹，许多短衣庶民围成了一大圈叫嚷争论着，正好将安家的路挡住了。
郑雄当即带着两个人上前打探，很快就回来禀告了情况，原来是一位年轻妇人带着女儿身边只一个婆子来汴京同丈夫相聚，谁知到了码头不见男人来接，几个妇人有没有钱财付给船工，当即被围了了起来。
春枝自轿窗处看见地上散开的一个箱笼，里面的衣物都是半旧不新的，值不了几个钱。抱着女儿含泪茫然的妇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身青白碎花布的对襟衫子，下身系着同色的罗裙，浑身上下没见半点首饰。她怀中的小女孩儿白白软软的，大眼中尽是害怕地躲在妇人的胸前。
春枝看见那个小女孩儿，顿时想到了自己的素娘，心中一软，当即扯着四娘的袖子道：“四姐姐，我们帮帮她们吧，总不好被她们一直堵在这里。”
四娘笑道：“就你心软。”随即唤了轿外的丫头红菱去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前头轿子里的白氏就招了郑雄的婆娘胡氏吩咐了几句，胡氏和郑雄夫妻俩得了吩咐，也不知道花了几贯钱，很快就将事情给处置妥当了。
当轿子经过母女俩身边时，春枝看着她们的容貌，突然想在了她们是谁，她们不就是兴德二十四年里将因为告夫义绝而震动汴京的告夫案中的肖氏母女吗？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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