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维纳斯》白冷光

8、他之死

　　中午到食堂吃饭，我吃得很起劲，老大看着我，说：“真佩服你，这么难吃的饭你也吃得那么欢。噢~~该不是一早上和美女在一块，就神情气爽得什么东西都吃得下？我看食堂真应该把李维纳聘请为形象代言人，要不然他们做的这种看不出是什么原料的菜怎么卖得掉啊。真想出去炒几个菜吃，怎么样，晚上去吃？”
　　“好吧。”我又舀了一勺饭吃进嘴里，说，“拜托，是饿了好不好。没听说过‘饥不择食’吗？真是文盲。”
　　“强词夺理。”老大不屑地摇摇头。
　　李维纳并没有和我们坐在一起，她坐在我们边上5排。
　　“难道怕我们看到她的吃相，影响她的形象？”我疑惑地问。
　　“切！是你的吃相太吓人，她不敢‘瞻仰’。”老大用手拿起鸡腿啃着。明显是他这副样子会让人以为猪八戒重现人间了，还说我。
　　“看，坐李维纳对面的那恐龙吃得都不敢把头抬起来了。”老大把鸡腿往那边一指，确实有一女生坐在那，一直低着头，都快碰到餐盘了，而且好像越吃越慢。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看看对面李维纳吃饭的样子，多赏心悦目，而她呢，一开始像是狼吞虎咽，3天没吃饭的样子。估计也是发现对面和自己的对比，就越来越不好意思，就也放慢速度了，但还总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不敢抬起头来。嗨，照我说，她坐那也好，更加衬托出美女的美，你看边上那几个男的，看着眼睛里面都冒口水了。”老大吮着手指头，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我暂且不去考虑眼睛里面流口水的可能性，忽然想到什么，就打趣道：“哦，原来是你一开始就在注意李维纳那边哈。”看老大明显一下子吃鳖，说不出话来，在那边装矜持，我就想笑。
　　突然，他低声说：“看，王树来了。”
　　果然，王树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看到李维纳后，马上帅帅地走过去，坐在李维纳斜对面，也就是“小恐龙”的旁边。李维纳倒没什么，可那“小恐龙”就受不了了，简直像是在受刑啊，帅哥美女都坐她边上，怕他们发现她的吃相，马上头更低了，这下子就像是要长在餐盘上了。这个时候，我有点同情“小恐龙”了，但没办法，谁让“爱美之心”早成为了社会风尚了。
　　“不知今天王帅哥又有什么动作了。”老大一边扒着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王树今天穿着一件粉色的T-Shirt，一条窄腿的牛仔裤，头发染成咖啡色。而李维纳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上面有小小的细碎花朵，也是很淡很淡的，黑色的长发直直地垂着。请原谅，对于美丽的事物我都有打量的习惯，不管是男是女。所以，边上的“小恐龙”，对不起了，我就当没看见。
　　“好了，别看了。红男绿女，帅哥靓女，越看越般配，这不自己让自己不高兴嘛。”老大咬着勺子，叹着气说。
　　“还说我呢，看你一副嫉妒样，酸气逼人。”
　　“其实嘛，男人也是会嫉妒的，对吧？”
　　“嗯，看你样就知道了。最多，男人的妒忌都是很隐忍的罢了。”
　　不过，今天老大算是算错了，王树并没有怎么样。也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绅士般地吃饭，抬起头来看到李维纳时，相互笑笑。到李维纳吃晚饭快走时，王树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李维纳掩着嘴笑起来，然后她向他挥挥手，说声“再见”，就离开了。边上的“小恐龙”急忙也低着头离开了，而王树坐在那，好像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吃饭，只是呆坐着，像是在想着什么。
　　我把最后的饭慢慢吃完，看看王树，忽然觉得，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大啊。我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他的程度，又或者换句话说，即使身份背景能像他那样，我也不可能有他那样的性格，在女孩子面前随意地谈情说爱。我忽然悲观地觉得，我只是只癞蛤蟆，痴心妄想着想吃天鹅肉，而王树像个高高在上的王子，即使再惨，也就被变成青蛙。从所周知，青蛙还是比癞蛤蟆帅。
　　食堂里面还是人来人往，现在正是吃饭的高峰。男生呼朋唤友的声音，女生叽叽喳喳谈论着某个明星的八卦的声音不断地飘荡在食堂本就有点闷的空气中。在人越多的地方却越容易孤单，因为不会有人注意到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你的心中在想着怎样难过的事。你只是别人眼中路边的风景。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会想些无关紧要抑或是莫名其妙的事情，而把自己搞得不开心。于是，下午3、4点钟我就跑到海边去了。这个时候，四面都没有人，于是我把上衣一脱，躺在沙滩上，像条被晾晒的鱼干。幸好今天多云，虽然还是有点热，但总不至于暴晒，否则我还真成鱼干了。
　　今天老天比较照顾我，云层一直浮在天空，而穿过云层的阳光就不那么强烈和灼热了，又有海风吹来，真是惬意极了，躺着躺着我就有点想睡。
　　朦朦胧胧之间，我好像觉得我的背有点发烫，好像是被目光直视太久。别奇怪，我就是对别人的目光比较敏感。于是，我微微睁开眼，看到有一个清新的绿影，再细细一看，是李维纳，我马上坐了起来，再擦擦眼睛确认，真是她。她怎么现在过来了，不是都晚上过来的嘛。
　　我看见李维纳还是一直注视着我，于是低头一看，她正看着我赤裸的上身，马上把放在边上的衣服拿来抱在胸前，样子窘迫得就像是纯情少女碰到了色狼骚扰。
　　“呵呵。在做日光浴吗？”李维纳笑着说，“男孩子把皮肤晒成小麦色还是比较好看的。不过，陈伟同学还需努力啊，你现在还比较白，离小麦色还有一段距离哦。”她说着还大大方方地在我身上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
　　我本还想故作镇静，还被她看得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马上转过身去，急急忙忙把衣服往身上套，再转过来，吞吞吐吐地说：“哪有？我再下辈子都达不到，再说你看我的身材……”
　　“很好啊，瘦瘦长长的，一点赘肉都没有，你刚睡着时我仔细打量过了。”
　　“……”我说不出话来了，只好暗自庆幸，没有把裤子也脱了，只剩条裤头在沙滩上当鱼干，不然都被她看光了，我不用跳黑洞，直接宇宙大爆炸把我炸死吧。
　　可能李维纳也看出我的窘态，笑笑说：“不好意思，未征得你的同意就私自参观哈。下次请你吃饭作赔罪。”看我脸色有点舒缓，她又说道，“只是，你衣服穿反了。”
　　我一看，果真如此，马上再重复刚才转身动作一遍，总算没有再穿反，我估计要再多来几遍，我都能去参加国家跳水队了，多漂亮的转身动作啊。
　　原来要换得和美女一起吃顿饭要这么窘迫，我可不想有下一次了。还有，老天作证，刚才的一系列傻蛋举动不是我蓄谋要换来和美女一起吃饭的。
　　“你一直来沙滩，不做日光浴？”我刚问完，就猛拍自己脑袋，还是请老天作证，我不是想看美女穿比基尼的样子。
　　“没有，我喜欢看别人。”李维纳开始吃起必吃的苹果来。
　　“看人？”
　　“是啊，看他们在海边干着什么，看海在人群边干着什么。”
　　“他呢？”这次我竟然主动问出来，完全是脱口而出的。
　　“一样啊，在沙滩上跑来跑去，一副忙碌的样子，皮肤被太阳晒成小麦色，还是很开心。”
　　我就猜到，她会一直看我，一定是又联想到他了，难道我真的那么像他吗？别告诉我他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电视剧看多了，秀逗了吧。只是心里还是有股难过，但我不想让她看到，于是又笑着问了上次同样的问题：“我真的有点像他吗？”
　　我认真地看着她，其实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害怕她还是点点头。她也认真地看着我，说：“没有啦。我说有点像，也是很普通的啦。你想，在海边沙滩上，你能干什么呢，无非是晒太阳，游泳，玩沙子什么的。看到那些熟悉的动作，就不小心想到他了。”
　　“我刚才晒太阳的样子也算吧？”
　　“嗯。然后不注意地比较了一下，还是你比较高，但他比较壮。呵呵。”
　　“是吗。”我挠挠头皮，心里还是有点嫉妒，男人壮一点身材才会好看啊，看我排骨都算不上，只好安慰自己“骨感美”，我调整一下心态，把微笑放在嘴边，说，“那还有在沙滩上抓小螃蟹，玩过吧？过会儿去抓一些怎么样？”
　　“好啊，好久没玩了。以前常和他一起来抓哈。”李维纳开心地说。
　　于是我打起勇气，问了最后第二个问题：“他是谁？”
　　“他是我爸啊。”她轻轻回答道，笑容很安静。
　　顿时，我觉得身上像是有一样不知名的东西在□□西撞，心里的感觉又不知用什么才能来形容。我的笑容不知不觉绽放在脸上，刚才的心情已经一扫而光，整个心胸就像是眼前的这片海全部装在里面。原来是她爸爸啊，那么长得比我壮我也不介意了，我还是青少年，身体一般都比较削瘦。不过，李维纳那么喜欢她爸爸，也有点不对劲哦，是不是“恋父情结”太过头了？不过也算了，我怎么能吃她爸爸的醋呢。
　　我傻傻地想着，面对李维纳，我又问了一个问题，没想到，这成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情愿刚才问的才是最后一个问题。我心里刚放下去的那片海，现在马上发起海啸给我看，把我全给淹没了，还把我卷入马里亚纳海沟。我问：
　　“你爸呢？”
　　“死了……”
　　然后，我就看到李维纳脸上的光一点点一点点地暗下去。然后，她就坐在那一直看着海，不再说什么了。旁边的苹果像死刑刚执行了一半的犯人痛苦地滚在一旁。我这时候吓得不知该要做什么，只是不知所措地也陪她坐在海边，看着夕阳一不小心失足淹死在海里，月亮像个水鬼般湿淋淋地爬上来，夜风不怀好意地抚弄人的脸庞和发梢。
　　应该是很久了吧，因为当我跟着她站起来时，我险些因大脑供血不足而当场晕倒为淹死的夕阳陪葬。李维纳轻声说：“很晚了，回去吧。真对不起，也让你待在这到这么晚。”
　　“没关系，是我自己要坐在这的。我喜欢在这儿晒……月亮。……今天晚上的夜色真不错，呵呵……”我一边傻笑，一边说胡话。
　　李维纳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裙子，开始往回走。我小心地跟着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直到她进了女生寝室，我才回到自己寝室。
　　看来，今天那些小螃蟹是开心了，没有生命之忧了。只是，我的心却很难过难过，感觉是自己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比灭了小螃蟹一家要严重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