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鬼话]往生花》隐秀

4、第四章

　　和曾经做过的梦一样，我站在雾气缭绕的山顶上，四周是白茫茫的寂静，脚底青草上露珠发出冷冽而沉重的气息。
　　而我先前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盒子，此时正安稳的放在我的手中。我低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浓烈得似血的红色。不是因为眼睛的关系，那团东西本身就是红色的。
　　我伸手捻起来，这才看出那个东西原来是朵花。
　　大片的花瓣，很像牡丹，但散发出的香气却清淡得古怪，似乎从那里闻到过，但我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又东十里……实维帝之密都……”一个似哭似笑的声音尖锐的在我耳边响起。猛地被这么一吓，手一抖，我本能的扔掉了那个盒子捂住耳朵。
　　但是并没有阻止那个声音对我耳膜的刺激。
　　“北望河曲……是多驾鸟……南望墠渚……禹父之所化……”
　　“中多仆累、蒲卢……魃武罗司之……”
　　“魃武罗司之……魃武罗……魃武罗…..!”那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不断得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尖锐得让人头疼欲裂。
　　“啊！”我忍不住喊出声。而眼前的雾，耳边的声音，却在刹那烟消云散。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如茵的草地，和……
　　古装的芦杨？
　　我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向她走去，却惊愕的看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坐在草地上，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眯着眼睛望着太阳。
　　“还剩…….三天。”她自言自语，手一下一下的扯着身下的青草。这时，我看到一团白雾远远的飘过来，渐渐的在她身边聚成人形。
　　那个苍白而美丽的女人。
　　“怎么了，芦杨？”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我看到不远处一个瘦高欣长的身影。原本坐在地上的芦杨马上爬了起来朝他跑过去，“百湘！”
　　是百湘……那个长得酷似狐狸的男人。
　　我略有些震惊，抚额。那个百湘究竟是什么人？
　　那团雾状的人性慢慢的将芦杨包裹了起来，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而百湘，手摸上了芦杨的脸。
　　那时，那女人已经和芦杨基本重合了。
　　眼前的景象突变，天地异象，乌云蔽日，天际苍霞是浓烈的红色，我惊愕的看着自己脚下的大地在微微的颤抖，而那个从我手中掉下的盒子，却居然还在原处。
　　“蚩尤出世……祸及苍生……百里，你又能如何…..”
　　眼前出现一片苍郁的树林，最中间的一棵仿佛被雷劈过一样焦黑，冒着青烟。而那个雾状的女人，此时却以实体的形态，被绑在了那棵树上。
　　乌发遮面，遍体鳞伤。
　　“神之女……愿以命换天下苍生……走好…..”
　　我分不清声音究竟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只是树上那女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然一震，抬起头来，声音嘶哑。
　　“以我之命……弑神你们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远处，一个欣长的身影立在那里，面无表情，手握着一朵红色艳丽的花，身边站着芦杨。而芦杨接过那朵花，毫不犹豫的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我转眼，那个被绑在树上的女人早已不知所踪。再看芦杨，之间她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面目扭曲，似乎承受了莫大的痛苦。而百湘，眼中却是一种奇异的期待神情。
　　“百里……百里湘淮……引三界路……莫不知掘神骨是要遭天谴吗！”
　　“天谴？”他神色忽然一变，冲天长笑，“天谴？这世上有谁能奈何我？我非……”
　　平地惊雷，我头痛欲裂，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宝珠……宝珠……”手臂被人摇晃着，迷迷糊糊，我睁开眼睛，正对上百湘那那双细长的眼，“你怎么坐着也能睡？”他一面把我扶起来，一面说。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店里靠窗的位置上。
　　眼前的世界很正常，不是血红一片。
　　忽然，一个盘子被放到了面前。上面是糯米丸子，雪白雪白的，上面点着浅绿色的果酱，散发着浅浅的香气。
　　“尝尝，味道怎么样。”他眉眼弯起来，浅笑着。
　　我蹙眉，忽然觉得这个味道让我恶心。再环顾四周，却见窗外的街道已经被浓雾包裹了起来，什么也看不见。整个房子静悄悄的，似乎除了我和百湘，再没有别人了。
　　“呵呵，我尝过，味道很好。”我将盘子推回去，干笑了两声。
　　“尝过？什么时候尝的？我没有做过这个啊。”
　　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周身冰冷，我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苍白而美丽的女人站在我的身后，浅笑盈盈。
　　“我很喜欢这个……不如你把这身体给了我吧。”
　　猛地再回头，百湘脸上一贯的笑容早已不见，之间他手中握着一支艳丽的红花，在面前丸子的蒸汽中，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似曾相识。
　　他朝我伸出手来，盖住了我的眼睛。等他手放下来时，我睁眼看到得，却是一个昏暗而古朴的房间。
　　百草堂……芦杨的百草堂，我来过的。
　　有些张皇的起身，我退后踩到了一个东西。回头，正对上两点暗紫。
　　“铘？”
　　但当那人走出黑暗的时候，我看到得却是那张酷似狐狸的脸，“怎么，看我长得像那只麒麟？”
　　他的手扶住了我的肩，唇边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一直都没问过你，在你眼睛里，我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像那只老狐狸，还是那只麒麟？”
　　他的脸缓缓凑近我，呼出的气息却冰冷得让人颤栗，“在林娟眼里，我长得很普通；在那个叫李欣的小女孩眼里，我长得像狐狸。那么，你呢？你说，我在你眼里长得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猛地推开他，后退几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他一怔，笑了起来，“真是抱歉，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叫百里湘淮，有人也爱唤我百湘。不过世间的人却更多的是叫我引路人或活阎罗。”
　　“我呢，其实就是三界引路人。容貌多变，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长得究竟是什么模样。”
　　“正因为如此，人们说我笑里藏刀，可以取人性命于无形，更可以让人魂飞魄散。”
　　“当然，我没有那么厉害。真正让人魂飞魄散的不是我，而是往生花，我用血浇灌了百年才成型，可是珍贵得很。”
　　“你…….”此时，大脑极度混乱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对这么震撼人心的消息作出如何的回应，只能一步步的后退，希望能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并没有再向我靠近，而是打了个响指，侧目，“武罗，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被人踹开，刺目的阳光扎的我眼睛生疼。白茫茫的一片中，我看到晃动着的几条人影。
　　“大人，连禁忌之术都用上了，莫非想再历一次劫？”
　　正好撞到背后的桌子，没稳住身子，我直接摔倒了地上。这时，白光中的人影也走出了眼睛的盲区，一脚踏入了阴暗。
　　“狐狸……”望到那张熟悉的脸，忽然很有种想哭的感觉，鼻子发酸，我急忙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又被人摁住肩，按在了地上。
　　“哦呀，小白，怎么坐到了地上？”狐狸走到我身边，弯下腰，细长的眼弯起来，却并没有拉我起来。
　　这时，我也看清了，狐狸身边的那个人，是术士。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身前的百湘轻笑出声，“既然知道我能度天劫，那你认为你能阻止得我吗？”接着，他头转向我，“武罗，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一道冰冷触感顺着脊梁来到脖子。我低眼，看到了一只结满冰霜的手，上面层层的白色在接触到我的皮肤之后融化。
　　滴滴水珠落到锁骨处，然后顺着肌理滑进衣服。
　　“青要之山……有草焉……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宝珠，不如把这身子给了我……”身后的人唱歌般的说出这段话，那样的嗓音，让我立刻意识到她是谁。
　　芦杨，百草堂的老板。
　　我挣扎起来，想掰开揽在脖子前的那只手臂，触手的却是一片冰冷的粘腻。
　　稍稍用力，我便感到自己的手仿佛嵌入了一个奶油蛋糕一样，极度的柔软并且还被湿滑的东西包裹着。脖子一紧，我惊愕回头对上了芦杨大睁的双眼。
　　放大的瞳孔，涣散的眼神，苍白的皮肤上褐斑点点。
　　这明显是个死人！
　　再看看四周，雾气弥漫，可见度不过几尺距离，脚下是一片深绿得古怪的草地，上面冰冷的露水打湿了我的裤脚，小腿一阵发寒。
　　现在这个地方，只有我……和一个不是是人是妖的东西。
　　“宝珠，吃了它……”一个红色的东西伸到了我鼻子前，熟悉的香气一度占据了我整个思维。
　　这个味道我绝对闻到过，到底是什么？
　　我咬紧牙关，伸手去推芦杨，这才发现原来我刚刚手嵌入的，竟是芦杨的身体。而此时，她整个人就像X战警中被同化了的那个议员一样，皮肉仿佛马上就要腐烂从身上脱落。
　　但我这个举动显然惹恼了她。她手臂紧紧得勒住我的脖子，把我整个人压倒了地上，还一边去掰我的嘴，想把手中那朵艳丽的红花塞进去。
　　渐渐的，脖子上的束缚放松了。正待我想喘口气时，鼻子被人紧紧捂住。惊愕中，我嘴啃到地上，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充满了整个口腔。而身后的芦杨还在掰我的嘴，手指伸了进来，抵住牙关，腐臭的气息令我顿时干呕了起来。
　　“往生花……食之脱六道……宝珠，我能让你成仙，我只要你的身体啊……”耳边是芦杨碎碎的念叨，我体力渐渐不支，手胡乱挥舞着，希望能把芦杨推开。
　　“神之女，魃武罗，司青要之山。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恍惚中，出现一道冰冷的声音。顿时，身上重量减轻许多，而口鼻的遮掩也被撤去了。我大口的呼吸着，睁眼，看到铘站在我身前。
　　“神之女……”芦杨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竟大笑起来，“青要山之主，谁又知道我是神？世人叫我山鬼，而天，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记起来世间还有个神之女！”
　　我赶紧爬起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本应待在黄泉，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黄泉？你是想碍我的事吗？”
　　“早已失了肉身，不过是靠百里的往生花残喘偷生，就算我不碍你，你又能夺过她的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