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樟樱

5、5

　　13.
　　宫廷之中，果然明争暗斗异常激烈。太子大婚当日，一群外族武士突然冲进了皇城。太子夺权，立国号献阳，世称献帝。

　　在改朝换代的同时，商家出了第二位皇后。

　　第一次见过，那个只做了一个时辰的太子妃，便成为皇后的商家碎樱，无殇便吃了大惊。

　　碎樱，像樱花一样温顺柔美的女子，让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果真的人如其名。
　　当年其父之所以给她起这个江湖女子才有的名字，无非是想让她能够自由的生活，能够脱离皇家的束缚。商家的子孙，本是自由经商起家，四海为乐，并不愿被皇家束缚。
　　所以说，这个名字，只是上一代人的美好愿望罢。

　　历代商家人物，各个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本来是儒雅的一派，与世无争。皇家却因为顾忌着其万贯家财而屡屡牵制。对于帝王来说，万贯家财，足以造成整个王朝的不确定因素。

　　无殇低下头对她请安。这个女人，虽是他素未谋面的表妹，却也是当朝皇后。
　　然而，他如此吃惊，却是另有原因：这个碎樱，就像当年的无殇一样，仙灵俊秀，一尘不染。
　　生的这样的气质，将来不会是简单人物。商家无殇便是最好的例子。

　　然而有一点，他却是永远比不上她。
　　那就是，她是真正的女人。

　　她可以为如鸾生下子嗣，他，却不能。

　　这让他莫明的嫉妒……不由得想到一个人……

　　14.
　　阴暗的地牢深处，有一个人被单独关闭。

　　无殇皱着眉头，走在阴湿漫长的甬道之中，他必须去见一个人……即是要被如鸾唾弃，他还是要去。
　　那么多的关怀呵护无微不至，一点都不心动，怎么可能？

　　“无殇，如我预料，你还是来了。”你本不该来这里的。你害了那么多人，都从没有想过在他们临死之前到地牢中慰问……那个人对着他说，笑的悠然闲散。
　　“无殇本就不完全是个冷血之人。”无殇淡淡的回答。他看着牢笼之中的当今权贵，无限感慨。“我现在是不是又要改口称您咸西王爷了？”
　　男人习惯性的整理了一下两鬓的碎发，豪迈的笑道，“自古成王败寇，本王可是看的十分透彻。”
　　“……”无殇不语。
　　在看到男人亮得惊人的眼睛的时候，无殇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也稍稍喜欢上一点这个男人，可是，这一点点的感情，还不足以扭断他和如鸾的牵绊。
　　“你觉得我不够资格成为皇帝是吗？”男人看到无殇眼中的怜悯，觉得可笑。
　　你觉得我不足以用皇帝的身份保护你商家三代吗？
　　“王爷，您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雄视六合君临天下的信心，那就是阴狠果决的帝王之心。
　　“是吗？”男人陷入沉默。
　　地牢的阴影，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他就这样，在阴影中重重的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无殇，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本王一生戎马，年轻时便为王朝立下无数功劳。三十年前，父皇病危之时，本想传位于本王，却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夺了朕的江山……”他的眼睛愈发的闪亮，仿佛隐含着太多的不甘与怨恨。
　　无殇深深的看着这个人，接着说了下去，“那个人直到多年之后，才觉得内疚，便决定，将来一定要把皇位还给他的弟弟……可是他弟弟……”
　　“你说谎。”男人激动的打断无殇的话。他亲眼看见，传国诏书上写的名字是太子如鸾。若不是他串通莘栎皇后在诏书上动了手脚……莫非？
　　无殇笑的温柔。仿佛在说，王爷，这次我不会骗您。有些事情，太子不知，太后不知，几乎每日都陪在先皇重麒身边的无殇却是知道的。
　　是吗？
　　你要我相信你吗？
　　可是，相信你便是否定了我自己呵……

　　15.
　　男子突然一副释然的表情。莫不说自己从登上帝位就是别人的棋子，被玩弄于股掌。当时不杀太子，便早就料到可能会有今天……
　　“无殇，我说过，江山美人向来困惑着历代帝王……”男子意有所指。为了你，我杀不得太子。
　　听到这句话，无殇突然一阵伤心，“无殇受不起王爷的恩宠，无殇现在只是朝中的小官一个，连走进金銮殿的资格都没有。”他自嘲一笑。那个人，当今的献帝，在登上帝位的第三天，便扁了他的官，并且不再让他住在宫中。

　　那日里，无殇看到献帝亲密的挽着碎樱皇后的手，在御花园散布，他就明白了一切。
　　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落得如此境地。

　　“无殇，有些事不要只看表面。”男子露出担心的神色。“本王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
　　无殇抬头，用眼神责怪他说的好像诀别一样，“王爷，你不会有事。你可是他的亲叔叔……”
　　虎毒不食子。你是他的亲人，他怎么可能痛下杀手？
　　“无殇，你不该这么单纯才对？”男人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又一次哈哈大笑，“什么伦常朝纲，春秋大义。皇家的事情，你还不够了解。”
　　“可是……”
　　无殇正要说，被一个黑衣人打断，“大人，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姬蓝，请再等一下。”无殇回过头点头示意，便对男人说，“那无殇下次再来，王爷保重！”

　　下次？怎会还有下次？
　　无殇，你聪明过人，但是皇族的内战，你不如我懂。
　　男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说，“无殇，不要小看宫中的女人……”
　　女人心，海底的针。
　　聪明如无殇者，应该想到，咸西王爷的个性，怎么杀得了先帝？必然有一个帮手才对。那个人，除了当今的太后，别无人选。
　　当年咸西王蓝麒正是串通皇后莘栎，害了皇上，改了诏书。
　　蓝麒却不知道，一开始，他便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那份诏书，本来就是传位于他的。可她当时已经贵为皇后，为什么要害皇上，无人知晓。
　　宫中的事，无论何人，都终是不能看个透彻……

　　无殇回头露齿一笑，便快速离去。
　　男人看着无殇的背影，嘴角上扬。
　　太子能请到外族的兵马，靠自己是无法达成的。而无殇身边的姬姓男子，一看就知道是外族之人，恐怕那些兵马就是这个人带来的吧。

　　有这个人在身边，无殇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然无殇安全了，那他，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16.
　　那一次，果真是无殇最后一次见到咸西王爷……

　　时光冉冉，似水流年。
　　宫里的日子果然不好过。自从无殇失宠，便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幸好有姬蓝的保护。

　　姬，是西域蛮族的皇家姓氏。姬蓝，是外族的皇子。然而，他更是无殇一见如故的好友，样貌不像如鸾那么俊朗出色，性格却不失大度妥贴。

　　如鸾想要篡位夺权，只靠太子的禁卫队是行不通的。自然需要大量“奇兵”。这就要推敲到当今皇后的出身，商家。
　　商家，原本是靠近边塞的名门旺族。无殇的爷爷，碎樱的外公，便是娶了外族小部落族长的女儿。多年之后，小部落渐渐壮大，却一直与商家交好。无殇小的时候，还没有见过如鸾，便见过姬蓝，这个姬族族长最喜欢的儿子。

　　然而姬蓝，不可能永远留在无殇身边，也必然要回到自己的部族。
　　“请放心，商家的诺言，一定会兑现。”无殇站在马车之前，举手恭送，一颦一笑都非常符合身份。
　　虽然交好，也离不开互利的关系。部族的壮大便是与商家的庞大家产密不可分，再加上皇后的宗亲关系，这次固然帮忙，也是定下了不少暗地里的条件。
　　姬蓝看着无殇，这个可以称做自己初恋情人的人，“我相信你。”他说。初次见到这个人，他还只是刚刚懂事的娃娃，天真可爱，让他怦然心动。现在，却变的圆滑世故……
　　“恕不远送，保重！”无殇的眼神变的温柔。姬蓝的好，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去接受。
　　“无殇……”姬蓝用力握了一下身边“恋人”的手，“跟我们一起走！”他转过头说，面露担忧。宫中的情况对你不利。
　　无殇先是一愣，又笑了出来，“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离不开啊！”我就是死，也不愿离开那个人的身边啊！
　　“是吗？”姬蓝失望。“那么，有什么困难，请一定通知……”
　　无殇不等他说完，便示意车夫驱马离开。

　　姬蓝带走的，是如鸾身边的月华。
　　而月华，正是登上帝位的如鸾给这个外族王子的礼物。

　　姬蓝知道，月华喜欢的是如鸾，却还是愿意带他离开。他一直不太明白，自己对无殇究竟有着何种情愫？
　　月华知道，他还没有爱上姬蓝，可他愿意离开，不单单因为这是那个人的愿望。无论是无殇还是碎樱，那个人的身边，永远没有自己的位置。
　　而且那个人，也是真心的希望他能够幸福，才送他离开。

　　纠葛多年的感情渐渐淡去。余下的那两个人，却不得如此简单……
　　孔雀坐在远去的马车之中，怅然若失。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