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赵十一月

3、第二章

　　苍寒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巅的大殿，血色的长袍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呼呼的声音，山下的哀嚎与恐惧声已经听不见了，唯有石阶上永远也洗不净的血迹告诉他这是哪里。

　　“少主。”面容平凡的青衣宫女向着苍寒行礼，语气平板而冷漠，“道主在殿中等您。”

　　道主，苍生道主——以苍生为蝼蚁，唯我独尊。这个称呼不仅代表着绝对的权势也代表着绝对的强大。每一任的苍生道主都是血海中存活下来的最强者，他是诸神的宠儿，是力量的拥有者，是这世间最强大的男人。

　　苍寒冷漠地看了眼宫女便举步走入殿中。

　　果然，穿着黑色袍子戴着墨玉冠的苍生道主正沉默着立在窗前。虽然只有侧面，可是他的眉目依旧俊美到不可思议却也冷漠到不可思议，仿佛是诸神在人世显露出的神迹一般的完美。

　　“师父。”苍寒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苍生道主这时才转身看他，语气淡淡地道：“ 你来了。”

　　苍寒点点头，宛若一把入鞘的剑一般笔直地立在一侧，语气恭敬：“师父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美人宫里传来消息，慕容已经下山了。”苍生道主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她是美人宫的继承人，你的未婚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不知是否有意，他漏说了一句，实际上，慕容还是苍生道主唯一的女儿。

　　权利和美人才是男人最好的装饰品。当每一任的苍生道主在杀戮和鲜血中证得自己的道登上至高之位后便会迎娶美人宫主，然后和这个天下最美的女人生下下一任美人宫主。这是荣耀，也是传统。

　　虽然慕容是苍寒名义上的未婚妻，但苍寒实际上并不喜欢慕容。美人宫的传承与生俱来，苍生道的地位却需要无尽的厮杀与搏斗。当他像野兽一样饮着鲜血咬着碎肉时，慕容却是金尊玉贵的少宫主。可就算这样，这位少宫主却依旧不乐意，她享受着身份带来的一切却想要厌恶这一切，真是虚伪到令人厌恶。

　　“我会下山。”苍寒慢慢地回应道。

　　苍生道主却忽然再次将目光转向他，语气冷淡却宛若剑锋一般的凌锐：“你要学会保护她。”

　　保护，苍寒觉得有些好笑却隐隐明白了苍生道主的意思——保护永远比破坏来得艰难得多，但这却是只会杀人的他必须要学会的一课。

　　“是。”苍寒低下了头。

　　苍生道主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弟子、未来的继承人。苍寒的五官十分英俊但他宛若刀剑一般锋利的气质却让人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的面容，让人像仆从面对尊主一般自然而然地跪倒在他脚下去畏惧他、服从他。

　　“去吧。”许久，苍生道主才缓缓出声道。话音落下时，苍寒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没有人影了，真正的无影无踪。

　　苍寒的眼中浮现出和他血色长袍相似的血色，那是他兴奋时的特征——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达到苍生道主现在的境界，但是苍生道主却向他展现出了这本就存在的门。门后，就是所有武学之人都梦寐以求，宛若仙人的境界。

　　这个时候，慕容正跟着君南意从酒楼走到客栈，一路上都叽叽喳喳，不过倒是将君南意的事情摸了个大概。
　　君南意这样出名也是有原因的。他容貌俊美，才华横溢且又出身高贵——有个身居高位的父亲。这样的人，本该是洛京城里推盏吟诗的清贵公子却不知为何忽然成了声名显赫的江南少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慕容也不多作追问，只是有些好奇地问着君南意：“我刚刚在酒楼上听她们说你中过状元，是真的吗？”

　　“嗯。”君南意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黑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惆怅。

　　慕容认真地看了看君南意，好似很满意很得意一般地点点头：“君南意，你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啊。”

　　被她这么一说，本来还有些惆怅的君南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慕容的头发，好笑地叹道：“真是个孩子......”语音末处好似含了什么莫名情绪一般，目光却已经幽幽然地透过慕容的发间望向远处。

　　慕容却没有察觉到，只是感觉摸着自己头发的手指纤细有力，就像有热水从她头顶流过，是十分温柔暖和的感觉。她慢慢低下头，极少见地红了脸。只可惜她这少有的羞涩也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有激动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君大侠，你居然也在这？！”语声激动，却不像酒楼里那些姑娘一样唤他“君公子”而是“君大侠”。显然，这是一个传说中的江湖人。

　　君南意微微一笑，朝那人点点头：“程兄。”

　　那位程兄笑得满面春色，好似在地上拾了一百两一千两一般。他极亲热地凑了过来，直到这时才发现鼓着面颊气呼呼瞪着自己的慕容：“这位是......”

　　“路上碰到的小姑娘，”君南意好似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才向慕容介绍道，“这位是衡山剑派的程师兄。”

　　“程师兄。”在君南意严厉的注视下，慕容懒洋洋的唤了一声，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