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高处不胜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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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暮渐入寒，雪落识冬意。
十月初九，汴京城中，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而来。
龙座之上，久病的小皇帝时不时地发出阵阵轻咳，殿上的满朝文武肃立两不敢稍动侧，但这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向着殿外飘去。
门外是一片银白，却仍是一眼便能看得到那一道明黄的身影，无它，只因这身影所代表的一个名字，八贤王赵德芳。
这位八贤王并未着朝服，只穿了一身的明黄常服，点点雪花落于肩头，两手拢于袖中，一双眼睛似睁非睁。数十名煞气腾腾的禁军手持兵刃，竟是隐有监视之意。众臣再联想到近日的传闻，猛地打了个冷战，深深的寒意袭上心头。
这怕是要变天了！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刘太后和徐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徐公公愣愣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尖声道。“传八贤王赵德芳觐见——”
“臣赵德芳，参见陛下！”
见到神情淡漠的赵德芳，刘太后难掩心中恨意，风韵犹存的五官微微扭曲。这骨肉分离之痛，今日我定要你赵家龙子龙孙一一偿还！
“赵德芳，窝藏钦犯该当何罪？”
“……论罪当诛。”八贤王淡淡道。
“私藏□□又是何罪？”
八贤王像是倦极了般阖了眼，轻轻吐出一个字。
“诛。”
“不错！”刘太后霍然而起，怒声道，“勾结葛青，霪乱宫闱。私藏军械，图谋不轨。赵德芳！你可知罪？！”
霪乱宫闱！图谋不轨！
死一般的寂静在殿中蔓延开来，刘太后此话对众臣而言不亚一道于惊天旱雷！饶是消息灵通之辈亦是吃惊不小，更有甚者此时已是浑身抖如筛糠。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面色惨白，双目无神。死寂中，只听得小皇帝的咳嗽一阵高过一阵，撕心裂肺，好似一口接不上来就要归西的模样。
刘太后缓缓勾起了唇角，八王伏诛，皇帝暴毙，今日一过，便是我刘氏天下！
“陛下，请保重龙体！”众臣纷纷下跪高呼。
庞太师紧紧地盯着八贤王，他自是知晓事情的真相。可为何八贤王不肯言明一切？难道此中尚有隐情？他不着痕迹地瞟了包拯一眼。
八贤王流连的目光久久停在小皇帝的身上，又像是透过那双眼睛怀念着谁。轻轻一叹，一向是见君不拜的八贤王竟是缓缓跪倒。也罢，就当还那孩子又如何？
“臣——”
“慢！”话音未落，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兵士立刻涌上大殿，片刻间便占据了殿中的各处要害之地，控制了整个局势。而那些守卫在外的禁军根本还来不及反应，甚至连武器还没有抽出就被来人制服。
众臣一片哗然，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禁宫？此举将陛下置于何地，这与造反又有何分别？只见那一队精悍的士卒退至了两侧，露出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红衣官袍，鸦羽乌发；锦衣绿氅，古刀含章。竟是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展昭白玉堂二人！
“展昭幸不辱命！”我拱手一礼，肃目朗声道。
“人证！”白玉堂白眼一翻，脚一抬，五花大绑的粽子立刻被踢翻在地。
“娘娘救我！”
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鼻青脸肿神色萎靡之人竟是禁军的新任统领，刘太后的左膀右臂，涂善！
那日江宁酒坊之中，涂善派人偷袭，意欲置太子于死地。冷清推开阿敏眼看要血溅当场，谁知竟有人不管不顾，以身相救。更是让人肝胆俱裂的是，挺身而出之人竟是……好在叁号早有察觉，反应奇快，救下二人，否则今日便是另外一幅场景了。
“众卿暂且退下！”
出声的是小皇帝，众臣微微一愣，躬身鱼贯而出，这皇家的事还是少搀和为妙。不消片刻，大殿诸臣就只剩下包拯庞籍二人。
“你——”
见手下之人尽数被擒，刘太后又惊又怒，阴狠的目光射向龙座之上的“皇帝”。这一看不要紧，刘太后心头大骇，猛退几步，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
端坐于上的小皇帝眼神清明，气势非凡，哪里还是那唯唯诺诺的傀儡替身，分明是应该葬身山崖的赵祯！此时的赵祯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良，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像极了先皇。在场之人无一不暗自心惊，特别是刘太后，她彷佛看见了十七年前的赵恒……
“母后当真偏心，为了皇兄竟弃我于不顾，狠下杀手啊！”
皇兄？
当今皇帝乃是先皇独子，哪里来的兄弟？！庞籍额角生疼，有一种被死对头拖下水的不祥预感，而八贤王的眼中则轻轻地泛起了波澜……
“陛下，这些话你应该问你的好皇叔。”刘太后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对眼前的赵祯，她有愧疚，有怜惜，但更多的却是憎恨。刻骨的仇恨足以扭曲一个人，却也足以改变一个人。面对那一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眼睛，她不会再如十七年前那般瑟瑟发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被人带走。即便知晓一切皆是她所为又如何？这次，她必不会输……
“有道理，”赵祯笑着微微点头，“不过，母后想必是对我那皇兄多有挂念。就连八皇叔亦是对皇兄想念得紧，心生愧疚之情才不肯出言否认。不如今日，便让你们见上一面如何？”
什么？！
那孩子……尚在人世？刘太后心乱如麻，却仍是冷笑一声，“陛下，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哀家便会信么？若是哀家遭遇不测，必有赵氏的龙子龙孙为我们母子陪葬！”
“信与不信，见了便知！”赵祯合掌一拍，徐公公伸手轻轻一抹，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孔，摘下了腰间的酒囊。这张脸是平凡的，然而看到那双眼睛的一刹那，八贤王如释重负。
刘太后颤抖着接过酒囊，那熟悉的纹路正是当年她亲手所绣。她仿佛着了魔一般轻轻地抚上年轻人的眼睛。火热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几乎要灼伤心脏。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骗不了人，她的孩子尚在人世……
她想哭，她想笑。
“十七年前，我做了赵恒的皇后。世人只道圣上独宠皇后，却哪里知晓阴谋算计之下能有几分真爱？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只因江湖术士的一句批言。赵恒竟是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堂堂八贤王亦是做了赵恒的帮凶，好一个‘刘女摄政，吕武之恶’！可悲！可笑！可叹！哈哈哈……”刘太后状若疯癫，紧紧地抓着冷清的手，口中喃喃。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颜如玉……”
见到刘太后如此，众人皆是不忍。我轻轻一叹，帝王之家，富贵荣华，却没远远没有寻常人家来的逍遥自在……
冷清回握，轻轻道，“母亲，这山河甚美。青山碧水，庙宇楼台；花开花谢，潮起潮落。儿与你游遍天下如何？放手吧，一切还来得及！”
“放手，放手……”刘太后愣愣得重复着冷清的话，一块铜牌自袖口滑落在地，正是号令十四万禁军的虎符。
圣上还朝，昭告天下册封太子。兰妃昭雪，追封贵妃，葛青平反，官升一级。白玉堂救驾有功，御赐四品带刀护卫，供职开封。其余四鼠开封诸人甚至是庞籍父子亦是各有封赏。老曹头不知所踪，好似他的出现就是告诉众人这一桩皇家秘闻。涂善为虎作伥，证据确凿，处以枭首之刑。刘太后大怒大喜，神智全无，只认得冷清一人。赵祯念其养育之恩，赦其死罪。
树倒猢狲散，刘氏一族至此一蹶不振。
宫门之外，白玉堂轻弹衣衫，神态甚是委屈，显然还是记恨某猫的自作主张。
“臭猫，要不是你，五爷才懒得趟这趟浑水！好生无趣！”
“连累五爷忧心劳力，倒是展某的不是了。”我微微一愣，暗自好笑。吃一堑长一智，白老鼠这回不嘴硬学会装可怜了，别说这姣美的小模样吐起苦水来别有一番风味啊！我灵机一动，摸出一物随手抛出。“接着！”
白玉堂本能接下，却是微微一愣，入手微沉，竟是一个酒囊。“酒囊，给爷赔罪？”
“不要便还我。”我没好气道，赔完罪让你下次再多砍在下几刀，和着这次根本不过瘾呗？
“咳咳，五爷说笑的！这是？”
“似水，冷清所赠。”我毫不客气地拍开搭上肩头的某只老鼠爪子，这酒囊正是初见之时，冷清在书坊所赠。
这样说来，这臭猫岂不是自得了这酒就一直揣在怀里？白老鼠乐不可支，眼角一转，突然整个身子挨了上来，勾肩搭背，乐颠颠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见挣脱不开，我嘴角一抽，也就随他去了。
“臭猫，今日你我不醉不归！”晃着酒囊，某耗子豪兴大发，爷还没见过醉猫呢！o(≧v≦)o~~
“大雪未歇，屋顶太滑……”某猫眼带鄙视，一针见血，省省吧你！╭(╯^╰)╮
漫天飞雪中，二人渐行渐远，那一红一白彷佛融做了一体，再也分不出彼此。
不远处的马车之上，见二人远去，庞福壮起胆子，问出了心中疑惑。“大……公子，您最后又为何帮了他们？”
“多事，”庞统冷眼半睁，轻斥道。“回府！”
为何啊……
三日之后，汴梁城外。
新雪初霁，晨光微曦，抬眼望去一片素白。
“大哥，你当真要走？”小龙包扁着嘴，两泡泪水在眼中转来转去，就是不肯落下。此时的赵祯心中满是苦涩，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弃他而去，高处不胜寒。现在连冷清也要离开了么……
“称孤道寡，朕算是看透了。这世上，永远只有朕是孤家寡人。”
一双大手覆上小龙包的毛茸茸的头顶，冷清淡漠的脸孔罕见地露出一抹轻笑。“我的眼就是你的眼，我的脚就是你的脚。这眼，看遍这世间繁华，花开花落；这脚，走遍这大江南比，万里河山！”
冷清转身向着马车走去，那里有他的母亲。
就算离开也会将他放在心中么？小龙包一愣，继而大笑挥手道。“大哥，我要看三月扬州，六月江南……”
——那日为何护我？
——兄待我以诚，弟唯死相报。
珍重。
我唯一的，兄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