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逆向自由》夏名傲

87、【87】

　　“你妈妈要是知道我让你喝酒，就真是不好交代了。”有些醺醉的大叔斜眼撇了下坐在边上仍然抿着酒的纲吉，虽然是度数不太高，不过这对于从不喝酒的孩子来讲还是有点烈的，眉头虽然有点皱不过还是默不作声地喝着，发红的脸上带着一种担心般的忧愁，和少年人的不服输，此时听闻几声咳嗽，对方好像呛了一下。纲吉捂着喉咙，一边呼着凉气一边开口：“叔叔，喝完这些，你就跟我回家吧。”

　　没有应声。好似完全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又好像不愿意回答，草地上躺着的男人没出声，纲吉也不能再追问，只是就那样坐在夜空下慢慢地各自喝着简易瓶装的酒，一种默而不宣，凝重却又随意的气氛，让纲吉眼角有些湿润了，莫名的，他想起曾经自己在那个小小的街角拉面店里的岁月。想起了昏黄灯光下来来往往各色人物，各自温柔或者急躁豪迈的声音，有微笑的、不满的脸庞，也有小孩子呀呀学语的模样。在他端着盘子，数次走动于那小小的丈量空间里的时光，曾经多次拍着自己肩膀笑着鼓励自己的人，在每次他快要落泪时候拿一碗汤面给他吃，静静坐着听他讲话的叔叔，那时候的气氛，就和现在一样。

　　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这样了。人世果然是非常无常的啊……

　　一时间千百种滋味齐齐涌上，只是短短几个月，发生这么多……这么多，就连叔叔……居然也……无数纷碎画面闪光翩然而过，只照得他的脑海里一片飒然。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一种钝痛的感觉，正在越来越清晰，明白了自己过去坚决抵制的那个世界，那些烟酒之类看似消极的物品，有它们必须存在的意义和原因。

　　“家里怎么样了，你妈妈的身体好一些了吗。”川平轻轻开口问了一句，声音在带着酒气的风里有点飘忽不定，但带着他读得懂的关心。

　　“她啊，病的有些严重啊……”纲吉本来想掩饰一下，这下干脆不加掩饰，好像拦着自己思维的那道墙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一般，娓娓地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连结巴、迟疑都没有，带着温度挥散在酒香的空气里，事后他自己想起来都感到有些讶然，居然就那样一五一十毫不遮掩地诉说了出来。

　　“哈哈，我居然看出了他在骗我唉，”说到这里，少年仰头无奈地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敏锐地感觉出来了，真的好厉害，我可是从来没学过什么房产啊交易啊的东西，那时候，觉得在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还以为自己被云雀学长附体了呢。”

　　“也许是你已经从他那里吸取了智慧和力量。”川平笑：“所以一下子你成了一只小云雀。”

　　素来以废柴自称的人听到这句话有点想喷酒：“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没听说过太靠近一个人，执念会把你变成第二个他吗。”

　　“不……”一下子支撑着身体坐直，单纯少年的舌头有一些打结但是依然要努力说明：“我以前……是有幻想过，呃，幻想过……”糟了，刚才还讲得好好的，怎么关键时刻卡起壳来。

　　“幻想过什么？”

　　“幻想过……他……”一时间苦于找不到词句来形容云雀恭弥在自己心理的地位和关系，酒精却又偏偏趁此时开始发挥出莫大的后劲，让他更给不出什么清楚的交代。越是纠结于措辞，头脑里的矛盾却越是清晰，酒精的麻痹只是醉了神经，思维却更清凉地明晰，好像浇了一勺冰水一般。

　　云雀恭弥。

　　仅仅是他人把这个名字说出来，就足够让他心上一惊，似乎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和云雀恭弥已经有了某种联系，在他人眼中也有着的某种丝线牵连。

　　呼吸有些急促，一时间无法言喻的感觉堵塞在胸口，使他眼眶发红，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漂移，只有定定地看着远处的路灯。

　　“我说不清楚，但是……”

　　“没有但是，”似乎有些意料到这样的反应，川平淡淡笑了：“虽然叔叔不想故意打趣你，但是，还真的是云雀恭弥改变了你啊。”

　　二人一时间又无言。身为长者的一方倒是很清楚眼前孩子的心思纠葛，放他去思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说道。

　　“你可能不清楚，但是叔叔毕竟是个多活了几十年的人了，什么没见过？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你这孩子肯定是要受到折磨的，在这个社会上，像你这样，善良，退让，难过得很也不敢出声的人偏偏撞上这样的家庭情况，是不可能扛过去的。总有一天，我担心你这样下去，被欺负得太厉害，伤心的时候太多，会慢慢的对世界死心。”停了下，似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而坐在一旁的纲吉抿着嘴角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身体，看上去像是坚强的不倒翁，让男人忍不住敲了下他额头：“倒是这次看见你的时候，让我吃了一惊啊。居然已经有男子汉的感觉了，看上去，也已经习惯了忍耐压力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这种被他传授的硬度，搞不好你已经被压扁了。”

　　“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感到坐着都有些费力，头晕晕的感觉让纲吉下意识地靠向花坛，把头枕在花坛边缘上才算好了一点，两手也不自觉地垫在了下巴上，完全趴了下去，好像昏昏欲睡。

　　“废话，你自己能看清楚你自己吗，更别提你那点可怜的社会经验啊，唉，想当年你川平叔叔我刚出道进入社会……那可真是畅快人生啊……那时候的东西还没这么贵，尤其是这种天气，蹲在路边的摊子上，和几个朋友来上一堆章鱼丸子，有时候还可以搞到特供的清酒，一边喝一边讨论第二天去什么地方找运气好的活计，找不到工作也没有愁成什么样子……所以说……真是怀念…………………………喂，你睡了吗？今天的酒不错，多谢款待了啊。喂，小子……”像是有意絮絮叨叨东拉西扯一般，川平一路顺着自己没什么逻辑的废话思维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果不其然，面前这小子耐不住酒劲，又被催眠的无聊声音搅得没精神，不一会儿就醉过去了。

　　“喂喂？”伸手在纲吉面前晃了两下，又轻轻敲敲他的头，对方似乎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句：“走开啊……”就没了动静。

　　川平心下了然，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一次，轻柔又郑重地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动作尽量轻柔地取出了他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打开电话本，正数第二个位置赫然摆着那个人的联系号码。

　　一次偶然的意外，一次偶然的得到，泽田纲吉以为自己偷偷做的事情，为了得到云雀恭弥的电话号码而拨打过的记录，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云雀肯定是知道的。

　　按下通话，接通后清冷的声音立刻响起，咬字清晰而冷淡：“有事？”

　　“是啊，有事，这手机的主人醉死过去了，被人丢在公园里，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被人割了肾脏卖掉。作为一个好心的路人，看他电话本里有亲戚号码就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