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逆向自由》夏名傲

31、【32】

　　天黑下来了，渐渐又飘起了小雨。

　　泽田纲吉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一片乌云邀月的天空，没有挪动脚步。很多时候就是如此，大自然的景色，哪怕是被人类污染得不能还原出十分之一的景色，也已就是最强有力的心灵导师。

　　细密绵柔的雨丝洒在他的脸颊上，清清凉凉的带去了清醒和慰藉。

　　他慢慢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这样独自一人的思维飘散。手中紧紧握着手机，慢慢抬起手腕，将那个屏幕上的那行字，贴在自己的左胸口，就像是要把它印上去一样。

　　不谢。

　　你这个笨蛋。

　　他想想就想要轻声笑出来，虽然笑意里带着微苦，然而终究还是温和的情绪。

　　他似乎能够想象到那个云雀学长要别扭多久才能勉强自己打下这么“俏皮”又“客气”的词句。虽然依旧算不上友善，但是已经是极致了吧，极致的能够做出的安慰。

　　没有星星的夜里，我还能够跟着眼泪的路径去寻找未来，就算摔得非常辛苦，也还是要活下去，活着，活下去……

　　那个家伙莫名其妙的哭哭笑笑，然后开门进了屋子，身影消失。

　　云雀恭弥站在十几米外的路灯下，默默看着一个看似弱小的草食动物挣扎蜕变的过程，虽然这一过程只有几分钟，还是他自己在关键时刻忍不住出手推波助澜了一把才完成的。

　　手上拿着的手机还没有锁上屏幕，刚才的操作痕迹还在，发亮的屏幕上，依旧是那个“　＞＞＞短信已发送”的打勾界面。

　　他只是路过，然而驻足的时候改变了主意。

　　就是那么巧？

　　也许不是的吧，本来收到短信的时候是想不去搭理甚至直接删除的，然而他看见了不寻常的一面。

　　那个家伙在一个女人走开之后疯了似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脸上流着泪，疯疯癫癫的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刺耳的沙哑笑声被主人竭力的压制，却还是可怕的冒了出来，在凄惨的黯灯照耀下，那是他一个人无声的崩溃。

　　痛苦扭曲的灵魂像是在沸水中煮烧一样，极其强烈的信号不断的从那个平素不起眼的草食动物身上迸发出来！那是一种求生的欲望，如果云雀恭弥没有理解错的话，那是一个濒死的动物在渴求着机会和救援。就像是蜕皮中的蛇一样。

　　痛苦中的动物没有反抗和奋起的能力，只要让他过掉这个阶段，他也许能够进化为一个百毒不侵的强悍生物。

　　于是云雀恭弥按下了那两个字，拇指一点，将它发送。

　　本来做到这个程度就非他所愿，所以他准备转身离开，然而在这时候的泽田纲吉，做出了让云雀恭弥预料之外的事情——

　　他郑重的把手机屏幕按在了胸口心脏的位置。

　　然后仰望苍穹，无声的笑了出来，饱含痛楚的，无奈的，却是坚韧的一种表情，难以形容，简直可以进入名画的特别。

　　怔了怔之后的云雀默然的书写出第二条信息，然后又把蠢货二字生生改成了笨蛋。

　　那天的夜晚，云雀恭弥见证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场面。

　　——佐久家——

　　“问候夫人贵安，久候了，”草壁一边指挥人把那个巨大的纸箱从门口搬进来，一边向面前的妇人问好，“这是恭先生命我等送上的贺礼。”

　　“唉？”听到这句话，女人似乎吃了一惊，微微伸手掩住了口，蓦然看向那个正被搬运进大厅的纸箱，似乎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措辞：“啊……这样啊，辛苦你了，真是多谢了呢！”

　　“啊不不，您不必跟我客气……”草壁的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介入，那是独属于小男孩的清脆声音“礼物？！恭弥哥送我的礼物？！在哪里在哪里！”

　　旋转楼梯上一个矮墩墩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盘旋跑下，那人一边兴奋的往外蹦，一边匆忙的伸手去解脖颈上系着的餐巾，结果让奶油抹在了脸上。孩子却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个一样，飞快的跑了过来，两眼放光的看着那个放置在中央的箱子——“是这个吗？！”

　　“嗯。你恭弥哥哥给你的生日礼物哦。”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弯下腰去擦拭孩子脸上的奶油：“你也是的，不先把饭吃完……”

　　“我要看我要看！”孩子又跳了过来，一点也不怕生的抓住草壁的手摇晃：“拜托了叔叔！可以打开包装吗？”

　　叔叔？草壁几乎一排泪水就要倾闸而出，他根本就还只是个中学生……！

　　但还是拗不住孩子的连连恳求，他有些于心不忍的看了满脸期待的娃娃一眼，然后拿来打开了纸箱的包装——

　　随着纸箱外面的胶带一条条剪断，里面的软塑料一个个拿出来，草壁心里的忐忑也开始逐渐增强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唉，送什么不好，这个伤成这样的琴……

　　天，简直能够预想到这两母子等下的疯狂了，他们会不会暴怒……真可怕啊。

　　草壁叹气三十八遍以后，终于，纸箱被完全剪开，纸片呈四瓣状的翩然掉地的时候，他感觉到空气一瞬间凝滞了，他自己也快呼吸不过来了……

　　那架伤痕布满的钢琴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这……”那位夫人明显是被吓倒了，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架琴，一时间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片刻之后，她才颤着声音，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云雀恭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恭先生他……”草壁面有难色，他也想说点什么，苦于根本没有替云雀辩解的立场和理由，只能继续看着事情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

　　倒是那个男孩，在愣了片刻后，慢慢的走向了钢琴。

　　他在钢琴面前蹲下了身，伸出手去细细的抚摸上面的划痕，然后把脸颊贴了上去，蹭了蹭。

　　“西彦！”妇人惊怪般的轻轻叫了一声。

　　孩子却转过头来，圆圆的脸上带了几丝沉迷的神色：“妈妈，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看嘛？”

　　“啊？”没有料到这样的表现，草壁和妇人都怔了怔。

　　“我是说啊，”孩子站起身来，想办法去掀琴盖，但是即使是垫高脚尖，也办不到完全将它掀起来，一旁的仆人连忙过来帮忙，“你们不觉得这些划痕看上去很像一种花纹？很漂亮吧？总是棕色黑沉沉的一片多丑，你看看，这些花纹是不是挺漂亮的，像是那个什么……”

　　“那个什么，就是妈妈你说的大理石中的一种！”

　　“啡网纹？”妇人不禁顺应儿子的思路答道，虽然有些无奈，但是按照孩子的目光去看，确实，这些伤痕看上去赋予了钢琴一种别样的特殊美感。

　　“唉，对，就是啡网纹啦。”孩子费力的爬上快跟他一样高的钢琴凳，伸出手去颤巍巍按下了第一个键，兴奋的睁大了眼睛，自言自语起来：“虽然我不会弹琴～”

　　叮咚的琴音再次发出，虽然不规律并不显得悦耳。

　　但是显然那个小孩玩的很是高兴。

　　草壁走出宅子大门，暗自摇了摇头，果然是委员长看得起的孩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但是，委员长应该知道那孩子不会钢琴才对吧……而且，为什么要买一台划花了的，真是匪夷所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