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逆向自由》夏名傲

30、【31】

　　那几个人将钢琴放进大箱子里，并在琴周围塞满了泡沫塑料，以维持运输过程中安全的缓冲。这个过程纲吉一直在默默地帮忙着，他没敢去抬头看老板和周围的人，债约已经签完。签的时候，老板娘也没有催他具体还清日期，只是接过纸条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去安排钢琴的装箱工作。

　　是云雀学长介入的结果。

　　他一边往纸箱里垫进软塑，一边在心里感叹着。如果不是云雀学长在那时候管了一下，现在自己需要赔付的就不是１０万了，而是将近六倍的天价，而接到电话的妈妈，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忽然就迷茫了。

　　如果那时候的云雀恭弥不出现，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怎么过？５７万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学业不可能继续下去，高中？那只会是一个笑话。母亲的病情怎么办？根本没钱再去支撑……

　　想到这里，纲吉不禁身上一冷。他知道，这就是心有余悸。

　　钢琴被那几个云雀学长叫来的男生搬运上了货车，然后他们也离开了，那个叫草壁的学长貌似还对自己说了谢谢，他也不知道迷糊中自己回应了什么，然后浑浑噩噩的走出了那家绝不会再欢迎自己的乐器店。

　　工作没了，这是肯定的。

　　他走出几步，想要回过身去再看一眼那个地方，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没有那个勇气，最后大步的离开了。

　　脚步越是快，心里混乱的程度也增加的越快。

　　工作没有了，负债１０万，得罪了云雀学长，毁了一个完美的造物。

　　这就是几个小时之间发生的额事情。眨眼之间，处境剧变。

　　街边的小吃店又开始飘出香气，路人依旧三两结伴，欢闹、喧嚣、静默，周遭的情况接二连三进入眼帘和耳朵，这不是第一次了，恍恍惚惚的他觉得这样的情况在什么时候也发生过。

　　上一次从是川平大叔的拉面店离开吧，也是这条路，这样的夜景，这样的都市霓虹。闪闪烁烁的彩色店面招牌，火锅城大张的河鲜海报贴在餐馆的门口，图案上鲜艳的汤□□得人食欲大盛，香味袅袅袭来，吃的满头大汗的顾客们隔着一层玻璃窗谈天说地。

　　纲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看向那张海报，上面酬宾优惠价之类的字样被涂得很大，还配上了爆炸图案来显示价格的低廉。

　　然而，那所谓的优惠价格，也是纲吉不敢去想的，就连消费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都算是罪恶。

　　他收回目光，快步的走过这条商业街。

　　远处的路灯一路顺着街道延伸蔓延，从这里看过去就是一条橙亮的长龙，星火灼灼，灿烂美丽，像是点缀在夜色中凭空盛放的不灭烟花。

　　越走街道旁人越少，只有他自己被灯光映照拉长的身影。这条大路如此宽敞，但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的突兀感渐渐浮现。

　　他再一次的想到了云雀于他而言的存在性，深深吸了口气，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了。

　　拇指在键盘上按着，他用的不是很熟，有时候就连哪个假名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所以打得很慢。好不容易打好了短信内容，想了想又按下右键全部删除。如此反复几次，他都快要被自己整出满头大汗。

　　最后只有这几个字——“谢谢你，云雀学长。”

　　意思已经被删改得精简不能了，他才忐忑的按下了发送键。

　　云雀学长收到短信会怎么样呢……他肯定会恼怒的想到我居然偷存了他的号码吧？他会……咬杀我也说不定啊……，不，也许他根本不去搭理短信这种东西。

　　一边自我矛盾的低声念叨，一边往家里走，阿纲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把注意力从刚才的事件中转移开了……虽然他似乎没有觉察到，自己陷入了瘾一样的怪圈里。

　　直到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是否到家的时候，眼神撞上一个女人。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迟疑了两秒，还是轻轻唤了一声：“舅妈……”

　　这一声出口，他自己也不经捏紧了拳头。

　　“嗯，”那个胖胖的女人应了一声，似乎很着急于某件事，目光四处搜寻，然后转过头来对着纲吉：“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的猫？”

　　“猫？”他家的猫？

　　“对啊，我家的凯特不知道怎么的就走丢了，我都快找疯了！你要是看见就告诉我一声啊！”女人似乎很焦急，又抬腕看了下表：“我先去别的地方找了，不要忘记啊！我家的猫是波斯的啊，它的眼睛是金色的……那个，毛皮颜色你知道吧……就是那种乌云盖雪……”

　　女人起劲的说着，还不时地伸手比划两下，看到纲吉没什么热切反应，又放下手自顾自念叨着走开了：“噢哟，这样子不见了万一受伤了……现在的人可狡猾了被抓走怎么办……”

　　暮色下那矮胖的身影消失得很快，啪啦啪啦的就趿拉着拖鞋走远了。

　　纲吉又低声重复：“猫？”

　　猫？

　　突然，他神经质一样的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就站在自家的门口。那个女人刚才就在这里找着她所谓的猫。她家的宝贝猫！

　　他竟然不知道原来人命比猫要贱这么多么？哈哈，哈哈哈哈，当初母亲生病……

　　他还想着为什么几年没见人影的舅妈会出现在这里呢，原来是为了找一只宠物啊。

　　还好自己没去邀请那个女人进家里坐坐，不然真是……

　　一边不正常的捂着肚子笑着，他一边弯下腰去，手扶着自家院子的外砖墙，慢慢的蹲了下去。

　　他突然感觉到很无力。

　　他讨厌这样的人世。

　　真是累。

　　光在哪里呢？还是说，那所谓的光，只是个传说啊？

　　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嘴角却抽筋一样的笑着，好几个词汇在心底翻来滚去，最后只有一个迅速的浮了上来。

　　他几乎就要张嘴说出这个词了。

　　ＦＵ＊Ｋ！

　　手机却在这时候亮起了光，映照开周围一片的白色柔和。

　　纲吉翻开机盖，本来不抱任何感情的瞳仁里立刻映上了沸腾的情绪！

　　未读短信＞＞＞来自云雀学长

　　手指几乎快要不稳的按下了ＯＫ键，短短几个字符出现在屏幕上：

　　“不谢。”

　　光在哪里呢？还是说，那所谓的光，只是个传说啊？

　　他看见了传说。

　　人生如果没有了救助，那怎么办呢？

　　那个时候当然只有继续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去。不仅仅是活着，还要尽量更好的活着。

　　就算今天云雀恭弥没有出现，他也不该认输，不该流泪。

　　纲吉仰起头来看夜色降临的城市上空，手机上又是一条信息，隔了十几秒才发过来————

　　“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