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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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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我与三哥一同跪在大殿,阿爹怒其不争极其怒其不争地看着我:“你你你你……这以后谁还敢娶你啊!”说完,不忘顺起手边藤条敲一下三哥。
阿爹说:“我瞧着那飞廉大将一表人才。”
我说:“是一表人才。”但马上一转,又说:“难不成我堂堂鲛国公主还要替他照顾逍遥府上的那几位红颜知己?”
“这飞廉竟是个浪子么?”阿爹歪着头小声嘀咕。
我平静道:“是您眼拙。”
阿爹气得眉毛一连跳了三四跳,转手又一藤条敲在三哥身上:“混账!不是你这不正经的兄长作祟,你妹妹怎么知道逍遥府那种地方?”三哥无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绣花绢子来默默抹泪。
逍遥府洞,一等一的烟花场,一等一的极乐地。仙界存天理,但不灭人欲,只要不是越界结合,九重天上的帝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见。
阿爹顺了顺气,又问:“那多宝元君呢?这年轻人看着老实,想你以后也不会吃亏。”
我继续平静道:“据说他是断袖。”
藤条继续赏在三哥身上,阿爹几乎悲愤欲绝:“她竟然都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了!”
三哥用来抹泪的绢子水洗一般,却一句也不争辩,从小到大,他都在受罚这类境况下护着我,想起从前,我心有不忍,忙说:“这是药君教的,不关我三哥的事。”
结果,藤条落下,挨打的依旧是我可怜的三哥。
事后,三哥紧紧拉住我的手,说:“阿七,我现在才知道你所言非虚。”他指的是:珍惜生命,远离阿爹。
等我身体再好些,他就急着要珍惜生命,远离阿爹回高阳索居,我就在他的极力怂恿下来了这东荒高阳理由为清修养病,实则是为了躲那愁人的宝扇仙君。
回想起当时与三哥的对话至今令我心神犹自激荡不已。
“阿七,来高阳投奔哥哥吧!”我们鲛人一族生来貌美,而我三哥慕苏岚据说是鲛族史上容貌最为出众的美男子。
海中泉客,水居如鱼,貌美而善歌,其眼泣,则能出珠。世人典籍中多这样形容我们这存在于神话中的一族,和最深处的龙族不同的是,我们鲛人因容貌过甚,又不喜窝居深海,时而浮出海面来被人看见,因而常常被凡人误称为海之妖,但事实上,我们和龙族一样,都属于庇佑一方的神明。
我们这时代的众神系谱较远古时候有所不同,自我出生时,四海并南溟、琼结这南北两极已单独划归到我们水族治下,由幽居深海的龙族和素来亲睦和善的鲛族共同司掌,只不过龙族向来性情孤傲,不多露面,连活了二十万年的阿爹都无不感慨说:“记得上次见到龙族的主君还是在你三哥的满月酒宴上。”
一听这话,我老大不乐意:“难不成竟没给我办满月酒吗?你们也忒重男轻女了些!”三哥比我将将大上三百来岁,没道理龙族主君捧了我哥哥们的场却不来捧我的。
阿爹连忙心肝宝贝叫个不停,解释道:“因做你的满月酒时,龙族主君不得闲,遂遣了他家的少君前来捧得。”
每回一提起龙族的少君,阿爹都免不了一阵唏嘘,也不知是夸赞还是叹息:“那时才千把岁的小娃娃,看起来倒比我这把二十万年的老骨头还沉稳。”
我那时哼哼唧唧一回,只顾咬着阿爹偏心不放,丝毫不将我这指腹为婚却素未谋面的未来夫君放在心上。
这也是万年之前的旧事了,想来不甚唏嘘,三百多年前,我惨遭龙族退婚,至此两家再不来往。
想起旧事,我笑一笑:“你那处桃花太多,我投不起。”
三哥笑得像一只狐狸:“亲妹呀,听说那宝扇仙君形貌人品皆是不错,哥哥我昨夜经过阿爹阿娘房门口时无意间听说,明日邀了他前来府上做客哟!难得那宝扇仙君不信外边那些不利你的传言。”
我“啊”了一声,醒来才不过半月有余,类似的相亲活动几乎每日一场,我皆是推脱不见,怎奈众仙都无聊得紧,对各类八卦都怀着一颗求知的心,连日来,上门的年轻仙君多半是想来见识我貌丑彪悍到何种程度,以便往后数百年都手握傲人的谈资,而我又推脱不见,他们都以为传言非虚,鲛国的小公主真丑到不敢见人的地步才会被退婚,来过一次之后便就此打住,只有那宝扇仙君是个死心眼,日日都来,非要见我一面,家中二老也似乎对宝扇仙君格外青眼有加,这叫我很是惆怅,我怔怔摸了摸下巴问三哥:“三哥,你亲妹我,已经显老到要嫁个宝扇仙君如此地步了吗?怎么说我也是一国公主,天上天下硕果仅存的一位上神还是我亲切有加的师父啊!”
三哥一本正经:“再过一百七十六年,你就足足四万岁了,我的那个亲娘嗳,四万岁呀!放眼三界,四万岁还没嫁出去的女仙只有你一人在一隅苦苦支撑,南海水君家将将满三千岁的女儿前不久已添了第四位麟儿,你叫有着四万岁还被退了一次婚至今待字闺中的女儿的阿爹阿娘情何以堪?!任凭你是尊上家的闺女,年纪大了也会贬值的!再说了,这任帝君倡导职业不分贵贱,人家宝扇仙君一没偷二没抢,是个正正经经的仙商,你可以侮辱他的人格,但不能侮辱他的职业,若是被那喜怒无常的帝君知道,是要吃鞭子的。”
“算起来,你还比我长三百岁呢!”我犹自在他四来四去的理论中不可自拔。
三哥理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懒懒道:“我和你不同,我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你是整整四万年来无人问津,莫说桃花,就是一朵花瓣瓣也没有。”
我有点受伤:“谁说没有哇!永夜虚的那只黑狐狸夜七对我痴心一片,现在还在苦苦等在永夜虚为我守身如玉呢!要我嫁给那宝扇仙君,我还不如嫁给夜七那只狐狸,再不济也可当个永夜虚的女主人。”我想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只能拿起刀子威胁夜七收了我。
三哥一时来了兴致,遂问:“我说,你当年到底是怎么把人家夜七气回永夜虚以至于万把年不曾露面的?!”
我一想,没了言语。总不能告诉他,当初我是因为嫌弃夜七一身黑狐皮,所以打发他回永夜虚将他那一身皮养成白的吧!
三哥见我神色略显不豫,忙转移话题:“哎?我还是跟你说我那高阳吧,真是块好山好水的风水宝地,大殿前头有碧水池,殿后十里桃花林,各色时令瓜果任你采摘,离那三千烟火红尘又近,再加上有三哥养着你,没人敢逼你去相亲!”
因着最后一句话,我顿时有些心动,正在犹豫间,三哥又忙着添油加醋:“难不成你真想和那宝扇仙君喝茶下棋听他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扇子发迹史?!”
我这才彻底下定决心,留了一纸书信,收拾了几道药符,先斩后奏而后又披星戴月地跟着三哥来了他传说中的东荒高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