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月在手》岸鱼

7、第 7 章

　　汉水是这座城市的母亲河，穿城而过，一带青山绿水携带入城。城里人以在同类水域中，汉水水质排名第一而自豪，晚饭后到江边纳凉也成了人们的消暑方式，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将一江碧水折射得半江瑟瑟半江红。开车的，散步的，骑单车的，推轮椅的，骑童车的，都陆续的来到江堤上，各自快活着各自的快活，一派祥和，此时的城市才显出了她温柔闲适的一面。乔小特喜欢这时候的城市，她没有白日里的繁忙和冷漠，显得柔和温情，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也拉近了许多，而现在和他关系最近的，是林之恋。
　　此时的乔小特和林之恋正坐在江水边突起的石头上，看着在江中翻腾漂移的泳者。因为天旱，江水下降不少，原本湮没在水下的石头浮现出来，经过一天天的曝晒，仍然有些余热，但因为江水的浸润，又不让人觉得干燥，坐在上面很是舒服。乔小特褪了鞋袜，将双脚浸在江水里，那清凉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比的惬意舒畅，他怂恿林之恋也如此这般“汉水清兮，濯吾足”，他说。林之恋却不为所动，继续屈膝坐着，安静的看着江中的小洲，过了一会儿，怕冷场似的，说，上次王斌教授给我们讲本土文化，说了一个神女解佩的故事，你知道吧。乔小特说听过，你且讲来。于是林之恋就说开了：
　　说是汉朝有个叫郑交甫的男子，有一天在汉江边游玩，遇到两个同样在汉江游玩的美女，郑交甫就上去搭讪挑逗，两个美女很高兴，就解下玉佩送给他，郑交甫高兴得不得了，把玉佩放在胸口，二女笑笑的离开了。郑交甫走出十余步，忍不住又想拿出玉佩端详，却发现玉佩不见了，急忙回头去看刚才的两个女子，两个女子也不见了。
　　“欲爱而不得，是惆怅，也是生活”，听完典故，乔小特叹息道，“古今中外，经典的爱情大都是以悲剧结束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孟姜女哭长城，林黛玉葬落花。莫不如此。”“那也未必。”林之恋不同意他的说法，“托尔斯泰不是说了吗，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是各有各的不同，悲剧固然凄美，可现实中更多的是正常生活，没有那么大的磕磕绊绊，对于正常人来说，追求一份实实在在的生活，比什么都好。”“欲得大自在，需保平常心。”乔小特老和尚似的念出一句，然后穿鞋起身，“让郑交甫继续着他的茫然吧，据说这汉江里的鱼很是肥大鲜美，我们去米西米西吧。”
　　二人找了一家临江的小店，点了一份剁椒鱼头。在等待上菜的时候，乔小特盯着林之恋死死的看了一会儿，看的林之恋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问，“你看什么？”乔小特笑笑的不说话，他的心似乎还沉浸在林之恋不期而至的喜悦中。上午林之恋和他解释说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天天做饭洗碗，还不如到校找份兼职呢。乔小特有些不信却又宁愿相信。看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林之恋，他感觉很充实，原来心底那欠缺的一块儿终于被填补了起来。林之恋被他怔怔的看的不好意思，就扭了头转移注意力，过了会儿，忽然用充满惊喜的声音对乔小特说：“看，孔明灯！”
　　那确实是一盏冉冉升起的孔明灯，不知被谁放起，正从江边沿江大道上升起，飘到了江面之上，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向上飘移。橘红色的光从孔明灯内散发出来，温柔而深情，悠悠的越升越高，亮点越来越小。当他们收回目光，又发现有了新的孔明灯正接连升起。夜色越来越浓，孔明灯就愈来愈多，开始时接二连三，随后是横七竖八，慢慢的越来越多，几乎是成群结队，将汉水上的夜空点缀得摇曳生姿。这些孔明灯排成多种形状，在夜空中清闲自在的飘荡，乘着轻微的小夜风，从江这边升起，跃过汉水，与江那边升起的汇聚在一起，默契而和谐，后来简直有点热热闹闹了，向这个城市的中心，也就是钟鼓楼上空飘荡而去，流光溢彩的，俨然在夜空中形成一条流动的灯之银河，美得让人叹为观止，怦然心动。
　　“真美啊!”林之恋忍不住赞叹有声。
　　“是啊。”乔小特附和道，“关于这孔明灯，也有一个说法，很好玩的。说在欧洲的留学生有天在市区放孔明灯，外国人不明所以，看到天空突然出现闪亮发光的物体，以为又出现UFO，赶紧拨打新闻热线。后来弄清真相，大为感慨，说果然还是中国人聪明。你知道这灯为什么叫孔明灯么？”“诸葛亮发明的吧。”林之恋随口答道。“不错，这孔明灯正如木流马一样，为诸葛亮所创，本是为传递军情而用，现在却被赋予了新的含义，特别是在七夕将至之际，成了爱情的信物，听说在放孔明灯的时候还要许愿。等会儿吃完，我们也去放一个吧。”正说着，剁椒鱼头端上来了，林之恋对乔小特的话不置可否。
　　这家店宣称是正宗汉水鱼，怕只也是个噱头而已。不过做出来的剁椒鱼头却是麻辣鲜嫩，口感极佳，这麻辣非冰冻啤酒不能镇压，乔小特就要了两瓶，要和林之恋平分。林之恋说不会，最后看乔小特一个人喝得有些沉闷，就又说，“那我也喝一杯陪陪你吧，只能喝一杯啊，我以前都没有喝过的。”
　　一顿饭吃了两三个小时，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两人走时，平底锅里只剩下了作料和鱼骨架，加上又喝了两瓶啤酒，两人都是肚满意足，很明显的有些撑着了。于是就到沿江大道上散步消食。这时候，外出乘凉的人开始慢慢消散，夜空中的孔明灯也消失旺盛时的气概，零星的不知从何处升起，待到发现时，已经升到半空。原来叫卖孔明灯的小贩也多收摊回府。乔小特想要买一盏来放，却是半天没有找到。后来还是林之恋眼尖，在一个灯火阑珊处看见一位正准备收摊的老爷子，乔小特忙走上前去购买。问了价钱正要付账，林之恋说，“这么晚了，人都走差不多了，便宜点吧。”乔小特便剩下了两块车费，不禁在心里微微一笑。
　　随后两人来到空旷处，林之恋把孔明灯撑好张开，乔小特点了底盘的明蜡，待蜡烛着火时举到头顶防手，孔明灯便慢慢升腾。“赶紧许个愿吧”，乔小特说。林之恋默不作声，仰头去看那孔明灯在夜空中越升越高，飘飘荡荡过了江，向南山飞去了。
　　“你许了什么愿？”乔小特看着孔明灯越飞越远在，终至不见，扭头问林之恋。
　　“我没许愿。”林之恋说。
　　“我也没许。”乔小特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