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月在手》岸鱼

6、掬水月在手(6)：教我如何不想她

　　植物园里情侣很多。在当今的大学校园，校外同居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学校基本不管，而这植物园内也提供了经济实惠的住房。在这里住宿的，十有八九都是情侣，看着别人整天卿卿我我，享受着爱的甜蜜，乔小特并不是很眼馋，反而觉得很温馨。青春飞扬的大男孩大女孩在爱情滋润中呈现着荷花般娇艳的美，而那种居家过小日子的情景更是增添了几分生活气息。当工作之后的乔小特在繁忙的工作中，忙得焦头烂额时，回想这段往事，他总觉得植物园简直就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在尘世之外，洋溢的是青春、自由和活力。
　　情侣们甜蜜着他们的甜蜜，乔小特孤独着他的孤独，不知不觉就过了快一个月，有一种叫思念的种子在乔小特的心园里生根发芽，慢慢地茁壮成长起来，书页间的林之恋越来越多，静下心来阅读叔本华的哲思的心绪越来越少。听不到林之恋的声音让他很郁闷，心里的话儿也没人诉说，终于，乔小特准备要给林之恋打一个电话了。但同时他又是懒惰的人，要将自己的思想化为行动总是要有一个过程，在“心动不如行动”的酝酿中，中国的情人节——七夕就要来了。
　　对于节日，乔小特一直没有什么概念，觉得本是普通的一个日子，非要加上什么特别的意义委实有些无聊。然而对于商家来说，每一个节日都是一次赚钱的机会，他们会在报刊杂志、电视网络上宣传造势，让你不得不思考这些日子到底该买什么。牛郎织女的故事实在是中国思念的典范，“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深情与失落怎能不让人感慨系之呢？内心的思念被牛郎织女再次驱动，召唤着他赶紧打电话。于是在一个新月乍现的晚上，他拨通了林之恋家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另一个女孩。在自报是林之恋的同学身份后，电话那头的女孩说：“哦，你找我姐啊，她到我干妈家去了，你明天再打来吧。”放下电话后，乔小特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莫名的轻松，好像那些思念的重量因这个电话而减轻不少。回植物园的路上，他步子也轻快了些，在心里默默把秦观的“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背了两遍，然后决定第二天晚上再打。
　　然而第二天的电话却没有达成。第二天早晨打水的时候，遇到了在井边洗衣服的唐琴琴。幸福的唐琴琴热情邀请乔小特晚上到屋做客，说那个男生也是红阳市的，原来在二中读书，是她初中同学，大家好久没聚，一起聊聊。乔小特本不想去，因为做客对他来说，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就算别人实心实意，但他总觉得不如自己在屋里自在，可唐琴琴热情甚高，他也不好坚持拒绝，后来又听她说还有别的几个老乡也来时，乔小特就答应了。
　　晚上的聚会很是热闹，而乔小特觉得自己是寂寞的。晚餐是一盆大虾，几个荤菜搭配，外加几个拌好的凉菜，大家兴致很好，举杯换盏，不亦乐乎。聚会的共有七个人，三对情侣加上乔小特这个孤家寡人。看着人家成双成对的眉来眼去，乔小特不自觉的又开始想林之恋了，虽然即使林之恋留在学校，他也未必就敢带她前来，但和她在一起总不至于这么无聊。乔小特有些后悔答应唐琴琴来参加这个聚会了，可人在酒桌，身不由己，大家吃着龙虾，喝着啤酒，唱着歌的，他总不能一个人干坐着，他又不是喜欢推三阻四的人，于是就一个字：喝！喝来喝去，别人没喝倒，乔小特自己已经先醉了。到最后竟然主动拿起瓶子跟对面的情侣说，“来，妹子，敬你们二位，喝！”看乔小特微醉的样子，唐琴琴开始有意无意的阻止了，拿些话儿来岔开。她故意问乔小特有没有女朋友，乔小特说有啊，唐琴琴问是谁，乔小特说蒙娜丽莎啊，大家就一起笑起来。唐琴琴说我说真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吧，我们旅游管理系的，咱们老乡呢，人很好。乔小特说好啊。唐琴琴说不是跟你开玩笑，下次找个机会见面吧。乔小特说，见面就见面，可怜我的蒙娜丽莎，唐琴琴把我们拆散了，你迷人的微笑怕要变成痛苦的哭泣了。大家又笑起来。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临走时，唐琴琴看着微醉的乔小特有些不放心，说我送送你吧。乔小特说不用，我不怕被劫财，若是被劫色，我就来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大家就又都笑起来。
　　夜晚的植物园更加寂静，草虫的奏鸣显得清脆欢快。乔小特打了桶凉水冲澡，竟有点冰凉的感觉，但酒意却醒了不少。屋里柯柯又去和他的队友组团作战了，阿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还没有回。乔小特一时睡不着，就信步走到屋外，仰望天空，此色夜凉如水，天色若洗，银河若隐若现，夜空下的植物园更加幽静，荷花塘里的青蛙有一声没一声的叫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稀，倒是隐藏在草丛中的虫儿活跃生动，发出清脆欢畅的鸣叫，不时有萤火虫的小灯忽闪忽灭，像是林之恋的眼睛。
　　也许是酒劲使然，乔小特那天晚上没有睡好，以至于第二天八点多钟才起床。等他收拾完毕踱到自习室时，已经九点多钟了。当他走进教室，疲倦的心猛地一跳，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弥漫了他的身心。在短暂的迷糊后，他清晰的看见，林之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书，此时他们的目光碰到了一块儿，林之恋笑了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乔小特的头脑里却蓦地蹦出了徐志摩的新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