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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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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
南昭明惠七年,当朝国主身体孱弱,遂信于僧侣祈福之说。
当时国兴昌隆,全国上下以僧侣为尊。
内宫,御花园。
夏日热气蒸腾,有蝶轻轻的辗转于花丛中。
有人带着一列广筹寺僧人入殿,个个圆头袈裟,合十双掌立于胸前,行走间目不斜视,对着花团锦簇,飞梁雕柱的御花园熟视无睹。
“哗啦——”
“倾蓉!!”
“郡主!!”
“快来人快来人!!郡主掉进荷花池里了!!”
“快去叫人快去啊!”
呼救声此起彼伏,终于声响大到阻挠了心无旁骛的僧侣队伍。
老禅师站在队列前方,池边五颜六色的衣裳和女眷让队列有些骚|动,他轻轻的侧首,声音立即消失。
“阿衍,去看看。”
“是。”
一道黑影窜出去,堪堪的落在池边凸起的大石上。
背后那群女眷被冒出来的人吓的全部噤了声。
湖面波光淋淋,无风自动。他俯下身子去贴近水明想要看清楚水下的情况。
“哗啦——”
有人迅速的窜出水面。
“郡主!”
“你没事吧!”
“快叫太医,快去快去!”
慌忙的又开始忙碌。
她却歪着头看着明显被她突然出现吓住的少年,少年黑发黑眼黑眉,微微俯着身子,离自己寸许,甚至清晰的看见她蹦出水面溅起落下在他鼻尖上的水珠,他眼中有衣衫湿透的自己。
小脸一红,转身潜入水中,向那群人的方向游去。
留下少年依然蹲在池边发愣。
“阿衍!”禅师低沉的声音自背后而来像搅了一池水一样,他应了一声立马站了起来。迈出去两步又回头来看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女子。
正巧她也看向他,中间浅湖假山,独独看见彼此的眼睛。
“朕兢兢业业的为国着想,不负当年我父皇临终时候托付给我的使命,三十年啊……”皇帝看向书房外正茂的树丫,然后回过头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禅师摇摇头。“三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好像昨天还是坐在一起互相吹捧的人,现在各有各的生活,只有这金銮三尺。”说着他按住额头好像积极疲惫一样笑了,“只有这金銮三尺……”
法师坐在他对面,看着皇上闭目假寐,说:“阿弥陀佛,皇上,正因为你的兢业,我国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国泰民安,百姓富足。皇上,现如今你心郁结成疾,老衲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坐在这里听您说说,排解一下心中苦闷。”
皇帝似乎笑了一下支着头又去看窗外,窗外一直黄鹂鸟落在枝头,鹅黄色的毛衬着郁郁葱葱的树叶。
“……可是,我这一生最想的事还未及。”
“嘿!你在看什么?”阿衍站在树下看着城墙上那些五彩斑斓的瓦片正发呆。灵动的嗓音一下出声惊了她一跳。
“你……”他转头看见刚才在御花园湖边遇见的女子。
换了一身嫩绿襦裙立在红砖青墙绿叶间。
“喂!”她晃了晃青葱一样的五指说:“你看什么呐?”
阿衍一下回过来神,红透了脸说:“没,我看看宫墙。”
女子也看向他刚才看的方向,不削的说:“宫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无边无际……”
阿衍看她怏怏的样子,莲蓉白的缎子鞋面从翠绿的裙摆露出来——她踢着脚边的土块。
脸上一红,“你自小就在这深宫里长大当然觉得没什么稀奇。”他转过脸去看那红砖青瓦,“可是这里的富贵荣华和人人向往的尊贵是让人遥望不可及的。”
他的声音有些低,多了一份让人甚至向往的蛊惑。女子也向那方向去看……
几十年、几百年如一日的,谁有能看得清楚它的情绪?
“我是慈沅,你叫什么?”慈沅突然转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突然就让阿衍想起来她破水而出的一瞬间,脸不自觉地就红了,烧的火辣辣的。
他语若蚊蚋:“阿衍”
慈沅似乎没听见的样子,好没气质的挖了挖耳朵大声说:“什么?”
阿衍被她的举动逗笑了,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到显得小家子气了些,便抬头挺胸的回到:“阿衍,我叫阿衍。”
慈沅这才背了手,微微的探着身子说:“阿衍?哪个衍”
阿衍四周的看了看,从旁边的小径上拾起一截树枝,屈了单膝蹲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自己的名字。
写好后他抬头去看她:“就是这个……”
话没说完他突然愣住。此时他矮了她一大截,慈沅微微的弯着身子,仔仔细细的看黄色泥土上的字,两侧的发随着她的姿势像瀑布泄开一般,节次而落,有风吹过似乎有发丝飘到阿衍的脸上,最后慢慢的缠绕在他心上。
手里的树枝一空,他下意识的捏紧才看清慈沅也学他的样子蹲下来,一笔一划的写,边写边在念:
“慈、沅”
他看着自己的名字边有她的名字,并肩而铺,两个人在灰墙之下,她侧头笑眯眯的看了看阿衍。他心中一阵温热,好像是上好的花雕,历久弥新。
那一年,慈沅14岁,还未笄礼,因着父族旧部的照应步入这深深的楼阁中。
那一年,阿衍16岁,被视为最有天赋的舍利,好以栽培成为下一任去往西南历练的舍利子。
那一年,有一种命运,悄然的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