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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金镶玉の黑色手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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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金镶玉の黑色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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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吃完晚餐,林续开车送我回霖苑。
因为李女士给我准备了大包小包一大堆的补品,加上车上还有一只肥肥的小嗲嗲,林续不得不送佛送到家门口。
两人一起出了电梯,我对着门上的密码锁输密码,才刚按了3个数字,家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苏涣站在门内微笑地看着我们:“二小姐,林特助。”
我怔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嗲嗲先冲着他无比嚣张地“汪汪汪”狂叫起来。
我低头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刚要开口安抚它,哪知它突然“啊呜”惨叫了一声,然后飞快的把脑袋藏到了我胳膊里。
我抬头,金定窑站在苏涣身后,正面无表情地瞪着嗲嗲,脸上赫然挂着的十个加粗标红的草书汉字:“再叫老子扒了你的狗皮!”
“人畜共惧”说的可不就是他金少爷!
我跟林续一起进了屋,我刚把嗲嗲放下来,它就迈着两只小短腿,屁滚尿流地蹿到了阳台,躲到自己的小窝里。
我一脸哀怨地看着金定窑:“金大少爷,你能不能别隔三岔五的就来吓唬我们家嗲嗲?”
他没理会我,亲热地揽着林续的肩膀,问他:“小续,你怎么过来了?我们家闺女呢?她没缠着你?”
林续笑:“嫂子晚上在老宅吃饭,刚好接她回去。”
“那正好,等下我们哥俩去喝一杯。苏秘书,帮我们在‘忘我’订个座。”
苏涣微笑着应了一句,转身去阳台上打电话订座。
我觉得“忘我”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刚要开口问这是家什么店,金定窑指着茶几上的一堆资料,对我说:“金镯,这里是苏秘书帮你看的几个公寓,全是精装修的,拎包入住,你自己挑挑,喜欢哪个直接跟苏秘书说,他会安排的。”
我随手拿起一本资料,翻了翻,嘟囔:“霖苑算是全市数一数二的楼盘了,我住过这里,哪里还看得上别处?”
金定窑挑了挑眉,睨着我,口气不善地说:“你要真喜欢这里,就自己出钱把这房子买了。小屁孩,自己没赚几个钱,享受起来倒理直气壮挑三拣四的。”
我气鼓鼓地看他:“你买这房子的时候,年龄也就跟我现在差不多大,你买房子的钱都是爸妈赚的,又不是你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金定窑被我的话气笑了,抬手敲了敲我额头:“你这脑袋开瓢后,该记住的没记住,不该记住的倒记得倍儿清!够能耐啊你!”
我一脸嫌弃地挡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你成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来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事儿?”
他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说:“当然不止这一件事,我是来帮你解决困扰你多日的大难题的。”
我见他笑的奸诈,警惕地问:“什么大难题?”
“林南。”他挑着眉梢望着我,眼中精光闪烁,“如你所愿。”
我呆呆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续:“如我什么愿?”
金定窑没理会我,拎起沙发上的西装,揽着林续的肩膀朝门口走去,边走边叹:“小续,让你来伺候我这个扶不上墙的妹妹,也真心是难为你了。走,咱哥俩今天不醉不归!”
林续对我耸了耸肩,跟他的好基友一同朝门口走去。
我被我哥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一转睛看到从阳台出来的苏涣,连忙上去抓着他问:“苏秘书,我哥把林南怎么了?”
苏涣一脸淡定地扶了扶眼镜,答非所问:“林小姐即将成为诞生在法国的华人珠宝品牌‘Love Of Cecil’的代言人,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她就要去巴黎签约,并拍摄代言广告和海报,保守估计要在巴黎停留两周时间。”
肖柯画展的开幕酒会安排在下周五,刚好是她在巴黎拍摄广告的时间。我张口结舌地看着苏涣,半晌,才开口问:“你你你们怎么做到的?”
苏涣温恭有礼地看着我说:“二小姐,您要知道,这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难事。”
我皱眉:“你们花了多少钱?”
他含笑又补充:“难的是,如何不花一分钱就解决一件需要花钱去解决的事。”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家门,还贴心地帮我关上了房门。
我一头雾水的站在客厅里,对着空气问:“所以……你们到底花没花钱啊啊啊?”
※※※
我给受了惊吓的嗲嗲准备好丰富的食物,蹲在阳台上看它吃完。然后,又回房间卸干净妆,换了身舒服干净的衣服,才乘电梯到41楼,找上官琅玕拿行李。
我按了门铃,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开门。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心想着他是不是不在家,于是背对着门,拿出手机打他电话,铃声刚响了四声,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我转过身,上官琅玕穿着宽松的居家的衣服,手里拿着毛巾,边擦着湿漉漉的头,边解释:“不好意思,我刚洗完澡。”
空气里漂浮着清新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红,连抬头看他脸的勇气都没有,眼睛在他下巴和脖子那里乱瞟一通,才嗫喏着说:“哦,我来拿行李。”
“先进来吧。”他往一侧让了让,示意我进去。
我点着头,进了门。
他将擦头发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弯腰从玄关的鞋柜里给我拿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换上,温和地看着我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在家里吃了晚饭才……咦,你的脸怎么了?”我换好拖鞋,抬头看他时,才发现他半边脸乌青一片,嘴角也裂了一点,露出一丝红红的嫩肉,因为刚碰了水,伤口边还有点泛白。
他面容平静地看着我,轻轻巧巧地答:“刚被你哥打的。”
“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为什么打你?”
他弯下眼笑了笑:“因为他让我离你远一点儿,我不同意。”
他这话说得太流畅太自然,听在我耳朵里,反倒有点儿像调侃打趣。我皱着眉头,带着几分恼意地问他:“你别跟我开玩笑,他到底为什么打你?”
他见我这样,也不在玩笑,正了正色,抬手碰了碰嘴角,风轻云淡地说:“没事,男人之间正常的较量而已。我们俩以前也经常一言不合就干一架的。”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眸光沉静地回视我,不躲不闪,倒真叫我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想了想,表情肃穆地问:“他打你,你都不知道回手吗?我刚才见着他,他可是好好的,一根汗毛都没少,嚣张着呢!”
不知道我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笑点,他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随即又因为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痛得皱起了眉。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又孩子气的模样,不由也被逗笑了,无奈地看着他问:“你们家有医药箱吗?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
我用棉签蘸了酒精,看着他说:“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哦。”
他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像个孩子。
我凑过身子,先用酒精把他伤口旁有些红肿的地方涂了涂,他神情坦然,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石雕。
“真乖!”我像哄孩子一样夸赞他一句,将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拿起一根新的棉签,蘸满酒精,靠近他,盯着那张着小口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棉签凑近,轻声说:“这次要给伤口消毒,就算疼也要忍住,不许乱动哦。”
说完,我将棉签轻轻按压在他嘴角的伤口上,他眉头皱了皱,我紧张地抬头看他:“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他垂着眼看着我,眼瞳清澈,泛着粼粼的波光,那样润泽好看的一对儿眼睛里,此刻印着两个小小的我,那两个小小的我安静地嵌在他黑瞳的中央,仿佛他眼中的珍宝。
这样温柔又满溢宠爱的眼神,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又有点羞涩,脸上的温度瞬间升了好几度。
我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嘴角的伤口上。
我将那个小小的豁口仔仔细细消毒干净,又挤了一点药膏在一个新的棉签上,给他轻敷在伤口上。做完这一切,才故作轻松地说:“伤口处理好了。嘴角豁了这么一个口子,估计你起码要喝三天的粥呢!”
想了想,我看着他乌青一片的脸颊,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的脸肿成这样,明天可怎么去公司?这要被记者拍的到了,还不知要编出什么样的花边绯闻呢!”
他挑了挑眉,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没事,等下用热毛巾敷一下,很快就消肿了,我有经验。”
说完,抬手想要去碰触伤处,被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笑嘻嘻地说:“你手上都是细菌,不能碰伤口,会感染的。”
他的手腕抬在半空,被我的手紧紧握着。
我的手小,不能完全圈住他的手腕。我看着他腕上凸起来的小骨头,突然想起不久前在KTV的走廊上,遇见他时,他在走廊上抽烟的样子——
当他抬手将指间燃烧的香烟送至嘴边时,右腕处浑圆饱满的黑色手珠向下滑了滑,露出峥嵘的腕骨,远远看上去,格外性感。
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性感。
我慢慢松开了手,看着他问:“你之前经常带着的那串手珠呢?”
他怔了一下,抬眼看着我,眸色里藏着很深很多很乱的情绪,看得我心头蓦地一惊。
“怎么了?”我小声地问。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瞳中逐渐浮起一抹异色,许久,才开口,声音竟然有些颤:“你记得那串手珠?”
我被他问的莫名其妙,点头:“对啊,之前在KTV遇见你,看你戴着,觉得很好看。”
他凝视着我,脸色变幻莫测,嘴唇动了几动,才十分吃力地说:“那串墨玉手珠,在你出车祸的那晚,就散了……”
我诧异地望着他:“散了?”
他缓慢地点头,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当时我从驾驶座上将你抱出来时,你浑身是血,已经半昏迷……我叫你的名字,你不答应,只死死拽着我手腕上的那串手珠……救护车来时,医生将你抬进车里,你不肯放手,硬生生将那串手珠撤散了,黑色的珠子散在高架上,滚得到处都是……”
我觉得脑子里一跳一跳的疼,又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无法流动。我呆呆地看着他,喃喃自语:“可是我之前,明明看到你戴着它。你靠在走廊上抽烟,抬起手臂时,那珠子从你手腕上滑下来,黑亮油润的珠子,一共12颗,在走廊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十分漂亮……”
说到这,我突然停下来,惊愕地看着他——
不对。
我当时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那串手珠,我根本没有去数它,我怎么会知道是12颗?
12,这个数字如此深刻又如此笃定的存在于我的脑海里,我不用花一丝力气思考,就脱口而出,仿佛这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数字,不能多一颗,也不能少一颗。
上官琅玕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我,眼神深黯得如最黑的夜,如最深的海,如最润的那颗墨玉珠子,将我的目光牢牢吸引着,让我不由自主的沉沦在其中。我怔怔地看着他,脑中突然零星闪出一个个片段——
昏黄的走廊。
靠着墙抽烟的男人。
手腕上莹莹闪光的黑色手珠。
袅袅升起的烟雾。
烟雾中,一张一合的嘴唇。
……
我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从口型也看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样的话。但是,我却知道那些话,我永永远远,永永远远也不想听,不敢听第二遍。
“啪!”一声脆响在耳边响起。
男人的脸歪到一边,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丝。
我的目光向下移了移,紧紧盯着上官琅玕破裂的嘴角,恍惚间觉得他嘴唇的线条,下巴的曲线,跟那人一点一点的重合在一起……
我梦见过无数次的那个人,面目模糊,怎么看也看不清的那个人,此刻与上官琅玕一点点重合在一起——是他,又不是他。
眉眼鼻唇都是他。
可是梦中那些温柔的、宠溺的、明亮的、深情的、无措的、慌乱的、痛苦的、懊恼的……一切一切的神情却不属于他。
我努力想去看清面前上官琅玕的脸,眼前却有一重一重的幻影在不断叠加,五光十色,光怪陆离,让我怎么也看不清他……
轰鸣的发动机声在耳边隆隆作响。
昏黄的路灯。
影影绰绰的街影。
无边无际的空旷公路。
烈烈的狂风……
一帧一帧的画面从我眼前快速掠过,让我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胃部的酸水一阵一阵往上涌,整个人放佛被浸在冰冷的冰水中,又痛又冷,绝望而无助。
一个念头在脑中反反复复的盘旋,撕扯着我全部的理智和意志力——
你一定会后悔的,后悔你曾让我这样伤心难过……
这些毫无预兆向我一股脑儿涌过来的记忆,让我抗拒和害怕。
我忍不住抬手扯着头发,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面前,上官琅玕眼神慌乱而沉痛地看着我,伸手来拉我的胳膊,试图阻止我扯头发,我却猛地甩开他,整个人从沙发上跌了下来,额头磕在沙发前的实木茶几的一角上,闷闷地哼了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