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染/指流年》桑霓

23、金镶玉の金家美霓

　　〖23〗『金镶玉の金家美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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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涣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在福利院里被我爷爷选中，一路接受金家的资助读完MBA，一毕业就被安排在我哥身边辅佐他。
　　他年纪跟我哥相仿，个子不是很高大，白白净净长得十分俊秀，鼻子上常年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荏弱书生模样，但做起事来却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利落周全。
　　跟他一起过来的商场的送货员将两台空气净化器在客厅和卧室分别安装调试好后，过来请示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他摇了摇头，礼貌地道了谢，又大方地付了小费后，送两人出门。

　　回到客厅，苏涣从随身的公文包中拿出一叠菜单，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温恭有礼地说：“二小姐，这里是霖苑附近的几家餐厅的菜单，电话都在上面。我已经跟餐厅的负责人联系过了，您平时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过去就好。”
　　我点头：“麻烦你了，苏秘书。”
　　“您太客气了！按理说，您搬过来有些日子了，这些是我早该为您准备好的，是我考虑不周全。”
　　他的一番话说得圆滑谦逊，听得我心里十分熨帖舒坦，笑道：“我之前在姥爷家养病时，跟着二老每天粗茶淡饭萝卜青菜地吃过来，口味磨炼得早以不像之前那么古怪刁钻。现在偶尔吃点快餐，我觉得也挺好的，是我哥太讲究了。”
　　“金总也是关心您，他对夫人都没对您这么上心呢！”
　　说完，苏涣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从包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我面前，“这是金总交代我拿来给您的。”
　　我看了一眼那纸袋，问：“这是什么？”
　　“是您银行保险柜的相关文件和钥匙。”
　　“保险柜？”我蹙眉，“我什么时候在银行有过保险柜？我不记得了。”
　　他笑着解释：“这是三年多前你车祸后，金总交代我以你的名义在银行租的保险柜，里面存放的是你出事前的一些重要物品和资料。”

　　我愣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我哥不是说我那时的东西他全部当垃圾给我打包丢到栖江里去了吗？”
　　“金总那是气话，您不要放在心上。”苏涣温煦一笑，“金总交代说，您如果对过去不那么好奇，就当那些东西不存在。但是，若是你想跟上官先生在一起，请务必打开保险柜看一看。”
　　我默了一下：“那里面的东西，跟上官琅玕有关系？”
　　“里面是您出事前的日记、相册、书籍以及部分珠宝首饰。具体内容，我不清楚。我当时只是按照金总的吩咐，将这些东西放进保险柜。”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苏秘书，你跟在我哥身边有很多年了，对我哥的事情几乎了如指掌。他跟上官琅玕之间的过节，除了当年我的事故，是不是另有隐情？”
　　“二小姐，金总一直非常疼爱您这个妹妹。如果您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便好，我的身份不方便向您透露任何信息。”
　　听他这样说，我也不再追问。

　　苏涣离开时，我送他到电梯前，嘱咐道：“苏秘书，今天你看到这些，希望能对我哥保密。”
　　“我明白。”他点头，眼镜后的黑眸带着笑意，“对了，金总为您准备给北京二老的礼物，林特助明天一早会给您送过来。”
　　“林续？”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是他送过来？”
　　“是金总的吩咐，您到时就知道了。”
　　我一听是我哥的意思，知道他准要给我搞出些幺蛾子，沮丧地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

　　第二日是周六。
　　我跟上官琅玕上午十点半的航班飞北京。
　　早上八点，林续就按响了我家的门铃。
　　他带来的我哥准备的礼物，是一套极其珍贵的清代皇家御用的文房四宝，以及金家的小活宝——金美霓。
　　金美霓今年五岁，俗话说“侄女随姑”一点儿都不假。丫头长得跟我五六岁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圆头圆脑圆脸圆眼，十分娇憨讨喜。
　　我早上打开门时，她戴着圆圆的复古墨镜，穿着墨绿色天鹅绒质地的连衣裙，斜着挎了一个刺绣口金包，拖着个迷你版的LV行李箱，脖子上挂了个Leica相机，昂首挺胸地站在林续身边，俨然是一个销金窟里爬出来的小土豪。
　　见到我，她嫩生生的小胖手将墨镜从鼻梁上扒下来一点，葡萄一般圆溜溜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一本正经地宣布：“姑姑，我是奉你哥哥的命令前来陪你去北京的，我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全程48小时寸步不离地粘着你，以免你跟上官叔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生米煮成熟饭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这一番豪气云干的话说完，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怔了一会，我脸色乍红乍白地瞥了一旁似笑非笑的林续一眼，板着脸问她：“金美霓，你的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
　　她脆生生地答：“你的亲哥哥我的亲爸鼻早上跟我说的，他让我把这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你。”
　　我：“……”
　　金定窑，我真是败给你了！

　　林续将肖柯的简介、作品集和这次画展策划资料跟那套文房四宝一起交给我，正跟我交代跟陈经圆大师介绍画展时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门铃响了起来。
　　一旁，在地毯上跟嗲嗲玩得欢快的金美霓闻声赤着脚一溜烟地跑过去开门，也不管来人是谁，就昂着下巴背台词一样神情严肃地宣布：“你是上官叔叔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金定窑的女儿金骨瓷的侄女金美霓，我这次是奉命陪你跟姑姑一起去北京的，我的主要任务——”
　　她说到这噤了声。
　　因为我冲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抬起头，我对门口一身便装拎着个旅行包意态闲舒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英俊男人歉意地笑了笑，丢下一句：“上官先生你先进来坐一下”后，一手捂着金美霓的嘴，一手揽着她的腰，半拖半抱十分费力地将她拖进了我的卧室。
　　关上门，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放开手中的小东西。
　　小美霓刚一脱离我的桎梏，就颦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瞪着我，扯着嗓子叫唤：“姑姑你蛇精病啊！干嘛捂住我的嘴，阻止我跟上官叔叔汇报任务。”
　　我见她这样，觉得又可气又可笑，蹲下来软声哄了好半天，又各种威逼利诱，最后两人达成协议——
　　如果小丫头在上官琅玕面前只字不提她这次北京之行的任务内容，我以后就每个月至少陪她去一次游乐场。
　　两人郑重其事地勾了手指在彼此掌心签了字盖了章，才一起欢欢喜喜地出了卧室。

　　来到客厅，上官琅玕跟林续正在聊肖柯画展的事。
　　金美霓向来不畏生，跑过来揽着林续的胳膊，笑靥如花地跟上官琅玕打招呼：“上官叔叔好，我是金美霓。”
　　上官琅玕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弯睫笑了笑，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圆溜溜的脑袋，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小美霓竟然长这么大了，之前还是一个小奶娃。”
　　“上官叔叔，您之前见过我吗？”
　　他点头：“在你很小的时候，见过你许多次。”
　　“那我是不是比之前长得好看了？”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问。
　　上官琅玕仔细端详她一会，眼神软了软，缓声说：“真是越长越像你姑姑了。”
　　“像姑姑，是变漂亮的意思吗？”
　　我在旁理所当然地答：“这还用问，必须是啊。”
　　上官琅玕：“……”
　　林续：“……”

　　我将嗲嗲装入宠物便携包，又准备了足够的狗粮，一起交给林续带回去照料。
　　一行四人出了大厦，上官琅玕的司机已经等在楼下。
　　金美霓跟林续关系向来亲密无间，临上车前，她当着一干人的面，揽着林续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又亲，依依不舍地告别。
　　我在旁看着，觉得这画面十分和谐美满，于是调侃林续：“林续，你赶紧找个女朋友结婚生个女儿当小情人吧！小美霓跟你这么亲，我哥那个醋坛子看到准要吃味了！”
　　金美霓听了不乐意了，葡萄眼一瞪，一脸不满地说：“林驸马是本殿下的！我一到可以结婚的年纪，就嫁给他了，谁都不许跟我抢。”
　　林续侧目看了我一眼，无奈地耸了耸肩，在她脸上捏了捏，宠溺地说：“是，小小公主殿下，您可要快快长大才行，不然您的驸马爷要变成老头子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驸马你要耐住性子才行！”金家小公主拍着她驸马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
　　我看着他们这一对奇葩组合，在旁乐呵呵地笑着。一抬睫，蓦地迎上对面那双华光潋滟的眼。
　　顿时，胸口小鹿乱撞。

　　※※※

　　首都航空的头等舱内。
　　金美霓自己的位子不坐，非要坐在她上官叔叔的大长腿上，缠着他给她念童话书。
　　上官琅玕之前对我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对小丫头倒是极有耐心，有求必应。
　　他坐在我身侧，表情安然地将小丫头掬在怀里，修长干净的手捧着本《一千零一夜》，压低声音，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给她念《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
　　他的音色浑厚低沉，像是大提琴拉出的低八度a小调协奏曲，舒缓悦耳，十分动听。以至于我在旁听着听着，就像是被催眠曲催眠了一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飞机飞行中的噪音比较大，我睡得并不踏实。
　　朦胧中，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一个温热的掌心轻轻圈住，从座椅的扶手上被小心翼翼地抬起。
　　眯了眯眼，我在半睡半醒中，看见上官琅玕捧着我的左手，垂着眼睫专注地凝视着我的手指。
　　我正纳闷他奇怪的举止，他忽然低下头，在我中指指骨的下方，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他螓首低埋，略显干燥的唇温柔地摩挲着我手指上的皮肤，温热的气息缱绻在指间，那姿态是我从未见过的虔诚和深情。
　　俄顷。
　　他唇角微动，似叹似喃地吐出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骨骨。”
　　我心口倏地一疼，脑中霎时劈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白光之中，一只莹白修长的手从黑暗中缓缓落下，无力地垂落在一滩血泊里。葱白般纤柔娇细的中指上，切工精致的D色全美钻上染了一层鲜红的血，看上去有种触目惊心的美。
　　一个轻柔蕴笑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带着空灵的回音，婉转萦绕：“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曾经这样让我伤心难过……”
　　我猛地坐直了身体，睁开眼，惊出一身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