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愛長這個樣子》未竟之頁

3、掐皮特 3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没有看到惯常会在厨房或堂而皇之上餐桌窥伺他的人，李归元觉得有些奇怪，该不会因为要她拿掉小孩发脾气了吧？这可有趣，毕竟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他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走到她的房间，推开门，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打了电话问秘书，王秘书错愕的说，「你不是要我处理掉陈玫瑰吗？」

　　不是，他是要他处理掉她肚子里的小孩，不是陈玫瑰。

　　「算了！处理掉就好。」最后他就只这么说。

　　反正早晚也是要她离开的，这样离开也算特别，陈玫瑰，俗气的名字，一听就是酒店小姐取的名字，人也是长得一副俗气的样子，本来不该享受的，也在他家享受过了，不管上了天堂或下了地狱都应该还算满意吧！

　　最近公司的事有点烦，外公虽然认可他的实力，却不喜欢他是妈妈的儿子，他总觉得要继承他的，应该是儿子，或儿子的儿子，妈妈又只生了他一个，没有亲近亲戚的奥援而单打独斗，是非常辛苦的。

　　看着空荡的厨房，喝着不怎么样的咖啡，想着明天应该要请个管家，最好是做菜厉害点，心思细腻点，又安静不吵人的最好。

　　又到了夏天，他走到后院去，一般他不喜欢去后院的，因为后院有温室，还有他最讨厌的游泳池。

　　他不会游泳，说来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比较讨厌的是，每次看到游泳池，就会开始想到国小的某一天，所有外公那边的亲戚都聚在一起，在外公家豪华的泳池畔举行家族BBQ聚会。

　　小孩子们总是没有心机的聚在一起玩乐，然后做一些无聊的意气之争，由于妈妈从小就告诉他，他是孤独的，妈妈只有他一个，所以他很慎重的爱护自己，不参加小朋友们的无聊游戏，不过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块头比较大、声音比较大的人，呼喊着大家把不合群的他丢进游泳池里。

　　他不会游泳，比较不高兴的是在大家面前出糗这件事，他成了所有亲戚的笑柄，外公看他的眼神完全没有怜爱，他被送进救护车后，妈妈有点神经质的要救护人员反复又反复的检查，确定他一定没有问题。

　　一间医院做完检查，妈妈还不放心，还要到另外一间医院做确认，明明只是不小心喝到两口水的小事，他却隐约明白了，他必须做妈妈堪用的武器，要是他有一天生锈了，连妈妈也会丢下他的。

　　研究所回来后的某天，他跟妈妈闹了口角，在外公面前又失常，所以他来到家里的泳池边，夏天他会请园丁把水注满，为的就是回味那天的耻辱感，一个瘦弱得看得见肋骨的国小男孩，被丢进泳池，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上了救护车。

　　他厌恶这个感觉，但却知道自己不能忘了这个感觉，从那天起，他没有学会游泳，但是他学会武装自己，也把自己练得很高很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不能示弱的人。

　　也许他今天更需要记得那个感觉，所以他太过好强的走进了泳池里，可是游泳池令他痉挛，他全身抽搐。

　　把他从水里拉出来的是他从来不愿意正眼看的陈玫瑰。

　　在什么人面前丢脸都好，偏偏在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白雪公主如果不是被王子吻醒，而是被鳄鱼吻醒，她要有多呕啊！

　　她看到他的丑处，他也要她出丑，所以带她进了房间，强硬的跟她发生关系。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有一点混乱了，本来应该是只有那么一次的事情，但彷佛往下堕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偶尔看到她，他就会生出一股占有她的冲动，不自觉的就想拥抱她，后来想想，也许这不难理解，她的母亲是什么出身，她看多了自然也有点诱惑男人的能力。

　　游泳池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他觉得有点不舒服，叫了司机到门口，他还是去了公司。

　　二舅舅的3个儿子拥有外公的全力支持，打算进军汽车市场，之前已经偷偷的成立研发部研究了一年半，4个月前公布了研发部的消息。

　　公司的股东开始看风向在移动，他非常不高兴，听说公司上上下下看他的脸色都看得出他不高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生气下去，要是情绪都不能控制，还能控制什么？

　　他决定来玩一个游戏，开了一个派对，发表了谁能生下他的小孩就能跟他结婚的宣言，但其实他从来也没打算让任何人怀孕，他向来重视安全措施，然而派对果然非常热闹，消息也传播得非常快，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收拾好心情。

　　他的确已经收拾好心情，在他发表宣言的时候，看着陈玫瑰傻傻的走向他，他心里笑着难不成她也想混一把，可以啊！如果她能怀孕，搞不好他真会娶她，当然，他娶了她之后一辈子都不会回家了。

　　他只是不知道，他以为是心里在笑的，其实表露在脸上。

　　后来有几个月的时间他都在忙公司的厮杀，因为有可靠消息，二舅舅那一家想要开发太阳能光电车，如果情势对他们有利，他们会并吞他的太阳能原料厂，他只好积极拜访股东，试图重新整合资源，也和妈妈商量，入股了一间小银行。

　　事实上她为什么会怀孕？他实在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跟她发生关系时，从来没有准备安全措施，明明是应该看着就讨厌的一个人。

　　那天她来说自己怀孕的时候，他深刻感觉到自己的失误。

　　几个月过去，他还是不太能适应家里没有人在等他的感觉，咖啡也不好喝，饭也不好吃，今天晚餐他又开除了一个管家，这个管家太爱聊天，总是在餐桌上问他，「这好吃吗？」、「还可以吗？」、「需要什么吗？」，难道要管家生出一点判断力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小银行的营运已经上轨道，很快他就可以借着这间小银行去合并另外一间老字号的银行，只要自己囤积了足够的资本，总是比当看人家眼色的乞丐强。

　　下班之前王秘书把一些过滤掉的留言当作玩笑说给他听，「最近最多人打电话来问的问题是，李先生什么时候要办派对？看来大家都很期待你的派对。」

　　他被提醒了，最近绷得有点太紧，不是好现象，他点点头，「就办个狂野的派对吧！找很多热情的女孩子。」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感受那种狂热运动过后筋疲力尽的解放感。

　　派对办得很成功，来的女孩子们素质都很好，他也很热情的投入了一段时光，不过某一秒钟，他的眼睛不小心瞥向厨房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怪怪的。

　　厨房那里传来很冷清的感觉，那股冷清好像会扩散，从厨房蔓延出来，先是在大餐厅的自助餐吧，冷清得让所有的食品都变得不好吃的样子，接着蔓延过整个客厅，沙发看起来特别冰凉，大家的笑容看起来都空洞，笑声变得十分的刺耳，连手上的红酒杯都像冰库一样冻伤他的手，他匆忙放下红酒杯。

　　可能是冬天的关系，他叫来新的管家，「地热开了吗？暖气开了吗？」

　　管家疑惑的点点头。

　　想来是他忙了太久，身体有点不好了，他请大家继续玩，一个人静静的走到卧室里，在床上坐着，他扶着自己额头，眼角不自觉看着床头，通常那里都会有瓶解酒液，但是那个通常在几个月前就不通常了。

　　他躺了下来，想打室内电话叫角落房间里的陈玫瑰过来，但是她不在了。

　　他这么不舒服的时候，她竟然不在？亏她还喜欢他。

　　第一次发现她喜欢他，是那个她莫名从厨房走出派对来，被公关公司员工刮了一巴掌的时候，公关公司的员工后来被他开除了，因为他都没打过她，怎么那个人可以打呢？

　　那天大家都说，他真是魅力无穷，连家里的管家都被他迷得晕晕转转的，话里充满了取笑的意味，彷佛在说他是多么的不拣选，被一只臭虾蟆赖上了一般。

　　为了测试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下一次派对的时候，他在她的房间放了一件漂亮的礼服，她果然穿着那件礼服走向他，以为自己是成了公主的灰姑娘，那天的宾客也为了这个小插曲笑得很开心。

　　她红了脸转身回去，脚步是前所未有的快，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竟然在意她回身时绯红的脸颊，走进她的房间问她是不是难过？然后像是安慰她的抱了她。

　　后来他有一个好解释，在众人面前出丑这件事的心情他很了解，所以他才觉得不舒服。

　　这件事让他发现了她胆子很小，从那天开始她只敢躲在厨房偷看不敢再出来。

　　半夜三点，他拿起电话，拨给了王秘书，「你把她处理到那里去了？」

　　「谁？」

　　「陈玫瑰。」

　　「海里。」

　　电话静默着，王秘书有点紧张，又解释，「用渔船载了她出海，把她扔在海里就回来了。」

　　「我知道了。」他挂上了电话。

　　海里啊……

　　半夜三点半，王秘书又接到一通电话，「帮我去查附近的医院有没有这个人。」

　　「谁？」

　　「陈玫瑰。」

　　「啊？」

　　「越快越好。」

　　王秘书有点痛苦的起床了，在寒冷的清晨，他到达了当初丢弃陈玫瑰的海边，海风刮着他的脸，到现在他还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跟在李先生身边8年，如果要说起李先生最讨厌的人，第一名当然是陈玫瑰，第二名据说是陈玫瑰的母亲，第三名是李先生的外公，所以当他说「把他处理掉」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不是陈玫瑰。

　　现场只有陈玫瑰，当然他后来知道了陈玫瑰肚子里有个孩子，还是李先生的，但后来李先生也没再说什么，他也就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他只是一直想不透陈玫瑰怎么会怀孕。

　　李先生是做事特别小心的那种人，虽然他发表了那篇荒唐的宣言之后，一堆人疯了似的想生下他的孩子，但是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成功，唯独最不受李先生喜欢的陈玫瑰，世间的事真是妙不可言。

　　王秘书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医院搜索过一遍，没有陈玫瑰这个人，也没有符合陈玫瑰外型的人，他将这个消息回报给李先生。

　　「没有是吗？」他只这么讲了一句表示他了解了。

　　他真的病了，躺在床上没有上班，这是第一次，他从来就是竞争心很强的人，容不得自己有一步的落后，生病也从没请过假，今天他却一直躺在床上哪里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

　　所以没有人救起她是吗？没有人救起倒霉的陈玫瑰小姐，爸爸是谁不知道，妈妈不要她，连唯一信奉为天神的他，都把她推向死亡，她这一辈子显然不需要留恋任何人，可以安心的离开。

　　然后因此他就变成被留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