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仙四同人][苏紫]归乡》viconia

13、13

　　紫胤的话说得很急，所有人都只能呆呆听着。
　　“你身中人仙半魂，虽不完整，但已融为一体产生了如今‘百里屠苏’的自我意识。封印解开，亦断无只取出其中一半魂魄，而不伤及另一半的可能。如此若是再将太子长琴剩下的二魂三魄封入，一具身体之内蕴藏五魂十魄，□□根本无法支撑，唯有使用燃魂之术来驱动身体和维持自我意识。”
　　“而若是转世，亦需要一副完整的魂魄，只能在封印解开，魂魄散去之时将太子长琴二魂三魄与你强行合魂。再用燃魂之术，以燃烧二魂七魄之力送命魂前往地界深渊轮回。”
　　紫胤伸出手，手心中五颗晶莹冰珠，微微闪光。
　　“我已取得太子长琴二魂三魄在此。此事屠苏你务必慎重考虑。无论如何，都不可再轻贱自己性命。”
　　“少恭的……”方兰生直勾勾地盯着那冰球，口中呢喃。数月之间，眼见温文尔雅的童年好友豹变为玩弄人魂魄的恶鬼，拼死一战将其打倒之后却又见那恶鬼反而被别人抽了魂魄，这震撼实在太大，他一时不知这到底是真是幻，还是仍在噩梦之中？
　　“一定要在苏苏体内再封入另外二魂三魄吗？不能就这样，把现在的苏苏的魂魄，再封印起来吗？”
　　“若是屠苏尚未与焚寂身合……自可如此。”紫胤说话时的声音很是低哑。“但他已与焚寂人剑合一，若不修炼寄托元神的剑术，便会被焚寂吞噬，若要寄托元神，便必须要有一副完整的魂魄。”
　　被焚寂吞噬……化为剑灵的意思？听起来也比燃魂好一点啊。风晴雪看了一眼旁边与生人无异的红玉，还未想明白，已经听到屠苏问：“师尊，若是弟子被焚寂吞噬，化为剑灵，是不是就不能再使用焚寂了？”
　　“以剑灵驱使本体，自然不能发挥出全力，此法与前往轮回一样，都已不能再使用焚寂。而身为剑灵，若是本体损毁，亦要灰飞烟灭，不能再轮回转世。既然有轮回之路，又何必如此？”紫胤说话间，并不顾及旁边就有个自己的剑灵，红玉亦是一直沉默不语。
　　为什么一定要木头脸继续使用焚寂？
　　紫胤真人八年时间所铸成的一柄利剑……方兰生突然想起之前欧阳少恭所说的话。正要开口询问时，虚空之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拿到了？”
　　这里是离地千丈高度的龙背上啊，方兰生惊讶地看着半空中突然出现的白袍男子，那人一头火炎般的长发，眉目秀丽，却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凌厉之感，眉间一点火焰印记，笼罩在全身的，是强大的——魔气？
　　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如此强大的魔族，但是一路旅行侠义榜也刷得不少，魔气好歹众人还是能辨认出来的。只是这魔气……太强大了！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将所有人笼罩，甚至让他们根本无法察觉身周灵气的改变。
　　那人，不对，是魔。没有理会龙背上的一行人，只看着紫胤。
　　白发的剑仙低头一礼，轻轻叫了声：“师叔。”
　　咦咦咦木头脸的师父的师叔……是个魔？
　　不光是方兰生，包括百里屠苏在内，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紫胤真人与那个魔。只是慑于对方强大的威压感，没有人敢说话。
　　他看了紫胤手中的冰珠一眼，挑眉向身负焚寂的少年看去。“百里屠苏？”
　　“弟子拜见师叔祖。”百里屠苏规规矩矩地跪下，不管自家师尊为何会管一个魔叫师叔而且还抱着如此令人不爽的恭敬态度……少年心性突然让他就是很想这么做。
　　果然，听到少年的称呼之后，紫胤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玄霄呆住了。
　　片刻之后，玄霄不耐地一甩袖子，“你虽是紫英徒弟，并非琼华门下，无须如此称呼。”
　　“是。不知前辈……”
　　“玄霄。”
　　“是，弟子拜见玄霄前辈。”
　　“哼，慕容紫英教出来的徒弟。”玄霄不再看他。“你师父可是已将封魂所需要的代价告知与你？”
　　“师叔……”紫胤又轻轻地叫了一声。
　　玄霄扫视众人一周，再看向紫胤，面上有怫然之色。“此事，自是待蚩尤告知他前因后果之后，由其自择。吾岂会诳言欺骗小辈，令其去牺牲？”
　　说罢，挥手在空中打开一道红光。对百里屠苏道：“随我来，蚩尤要见你。”
　　再看了一眼脚下踩着的东西，“应龙？……你们也来。”说着拉起紫胤的手，就向发出红光的法阵走去。
　　“屠苏，你若还记得为师教诲，务必要慎重抉择，不可虚掷性命。”
　　紫胤回过头嘱咐了百里屠苏一句，也随着玄霄消失在红光中。
　　“真的是木头脸师父的师叔啊？好可怕的感觉……”方兰生拍着胸口，连连喘气。“这就是魔吗？可是……木头脸你师父不是一位仙人？”
　　“魔界……会是这样的感觉吗？”襄铃紧抓着悭臾的龙鳞，“刚才……虽然感觉得到他对我们并无恶意，可是……可是襄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气。”她望向百里屠苏，“但是，这一次，只要屠苏哥哥去魔界的话，襄铃也要去。”
　　“苏苏……”
　　“无妨。”屠苏低头，问悭臾道：“悭臾，你可要去魔界？”
　　“吾已活过千万载，御风而行，奔驰天下，唯有魔界不曾去过。”战龙甩了甩尾巴，“不想在阳寿将尽之时，却还会遇上如此多的故事。自然要陪你前往魔界一行。”
　　“那你们……”
　　“木头脸你想什么呢！”
　　“屠苏哥哥……”
　　“苏苏，我们都要陪你去！”
　　“走吧。”红玉说。她率先跨入了法阵。
　　黑龙载着众人紧随其后。

　　“好无聊啊……”方兰生伸了个懒腰。“还以为魔界都会是些青面獠牙的家伙，可是这里破破烂烂的，看上去也和幽都差不多吧。啊……晴雪！对不起……我没有说幽都破破烂烂的意思，我就是说……那个，这里和幽都，看上去都挺古老的。”
　　“当年涿鹿一战之后，蚩尤败军退入魔域，天庭畏惧魔域瘴气不敢派军攻入，蚩尤和他手下的诸部，才得以在此休养生息，更利用魔域瘴气，在千万年的时间里逐渐修炼成力量能与神族相抗衡的魔……涿鹿之战，和女娲率子民前往幽都一样，都已经是上古时代的事了。与人界不同，神魔的子民，或许是因为寿数悠长，千万年时光过去，衣食住行并没有什么变化。”红玉解释道。自从那日见到紫胤之后，红玉就变得愈发沉静了。
　　当日玄霄看到后面跟来了这么一群人，眉头一挑，却也没说什么，只让手下魔将给他们安排了个住处。这时候众人才知道百里屠苏的这个师叔祖，竟然是能与魔界尊主蚩尤分庭抗礼，听调不听宣的东海魔君。
　　然后紫胤来了一次，与百里屠苏一同离开，剩下几人就再没有人来管他们。
　　无事可做只好在魔域古老风格的街道上闲逛，或是去城外看看魔界特产的花花草草——也不敢走得太远。城内居住的都是修炼有成的魔，城外却到处都是虽然力量强大却灵识未开的兽，到处乱跑被一口吃掉的话，等百里屠苏和那位仙人想起他们来时，野兽的粪便都凉了。
　　就这么过去好几天，众人渐渐等得不耐烦了。
　　“悭臾，你说……苏苏他不会有事吧？”这天界战龙在魔界整天也摇着尾巴跟着他们闲逛，逛得挺开心。还不时感叹一下“倘若当年吾也听从饕餮的劝告去了魔域……但若是那样，便也不会与太子长琴有如此之深的因缘了。”
　　“虽然不知魔界想要百里屠苏做什么，但在他做成那件事之前，想必不会加害于他。”
　　“可若是苏苏不愿意……”
　　悭臾摇了摇头，长长的龙须拂过地面。“若是他不愿意，就不会来魔界了。”
　　“虽不知前因后果，但吾觉得，真正想阻止他的，却是那位紫胤真人。”
　　百里屠苏随紫胤一同离开之时，悭臾对他说道，若是你与那名为欧阳少恭的另一半魂魄合魂……可否请你将他这千年来的经历，讲与吾听。
　　百里屠苏当即点点头，好。
　　悭臾已知道百里屠苏的结局。听到这些凡人关切焦急的话语时，天界的战龙懒懒地想，百里屠苏怎么样了……何必想要这么早知道呢。
　　早晚会知道的。
　　“悭臾、红玉、晴雪、小兰、襄铃。”
　　身后突然响起了百里屠苏的声音，众人又惊又喜的回过头去。
　　“你们先走吧。我和师尊还有些事情要去办。”
　　没有人动弹。
　　除了悭臾之外，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近乎恐惧的表情。
　　管紫胤真人叫着“师尊”的百里屠苏，脸上带着温文尔雅，令人一看就感觉到亲近的，如沐春风的微笑。

　　魔界之中，虽然也在魔域建立了大大小小的城镇和村落，亦有高阶魔族居住的魔都，但魔主蚩尤与核心的魔君魔将们议事的地点，却是处在一片虚空之中。
　　仿佛混沌开辟之前，没有天地之分的黑暗当中，只有极为强大的神念才能将自己的意识投影于此。既是神念分化，显现出的形象就全取决于观看者心中之所想。百里屠苏被紫胤带进此处，所见的神魔除了玄霄和紫胤是他认识的人类模样之外，就是从太子长琴的记忆当中，辨识出了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
　　当年不周山天柱倾塌之后，被罚往归墟思过千年的两位神明，如今是逃出牢狱，想要向神界复仇吗？屠苏还记得火神祝融是制造出太子长琴原身凤来琴之人，在那团火焰向他看过来时，微微欠身，保持了必要的礼节。
　　他似是听到那团火焰叹息一声。
　　蚩尤出现在虚空当中，不知来自百里屠苏小时候看的哪本传奇故事中的形象，让他眼中的蚩尤生得三头六臂、铜皮铁骨、血口獠牙。但在见识了这么多只属于传说中的神魔之后，哪怕自家师尊现在就把伏羲拉到他面前来，百里屠苏也不会太过惊异了。
　　他甚至是有点兴奋地期待着蚩尤告知他前因后果，有种奇怪的预感提醒着百里屠苏——这也许就是他能为他至敬至爱之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持焚寂而来的人类啊。”
　　蚩尤开口说话的时候，那狰狞的头颅仿佛让虚空都为之震动，然而他的声音却像是亘古传来的洪钟，有着与天地同在的，不可抗拒的威严。
　　“你既已知道刻在太子长琴命魂之中的天罚，亦已经历命运捉弄，人世冷暖。你是否怨恨厌恶这残酷的命运？是否明白你已经无处可逃？是否愿意以自己的魂魄之力，向这天地复仇？”
　　百里屠苏感觉到紫胤一下紧抓住他的手。
　　他抬起头，不卑不亢地正视着蚩尤。
　　“我并不怨恨这样的命运，也不想复仇。但，若是有一件让我感觉到必须去做之事，百里屠苏便是燃尽最后一丝魂魄，也一定会将它完成。”
　　他感觉到那个人的手渐渐颤抖起来，这一次，是百里屠苏反握回去，稳稳地包裹住他的手。
　　蚩尤声如洪钟，将开天辟地以来的所有因果都合盘托出。
　　“上古之时，神界因始祖剑出世，屠戮安邑。我发誓复仇，率领安邑余部，召集不甘居于神界秩序之下的诸部落，与神界展开连年大战。最终在涿鹿一战，我等落败，不得不逃入魔域。但人界之中，仍有安邑部落旁支的血脉，与襄垣所创出的铸剑之术一起流传下来。”
　　“时隔多年，龙渊部族终于铸出七柄凶剑，誓要向神界复仇。然而，创造出人类的地皇女娲，却不愿见到战火再次燃起，打断人类在大地上繁衍生长的进程。”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之后，万物居于大地之上，神魔人鬼，各自衍化，秩序简单而粗暴，所谓天道，并无公平可言。生灵熙熙攘攘，相互竞争，终将引发天地大劫，制定整个世界的秩序。”
　　“女娲知晓天地大劫终无可避，只希望能延缓天地大劫的时间，让她所创出的人类，在天地大劫到来之时，成为地上最强大的生灵，从而成为劫后世界秩序的主宰。”
　　“因此，女娲取走七剑，在地底建造幽都，以幽都为核心，以七剑为楔子，施展法力，牢牢钉住这个世界最初的秩序使其不致崩溃。”
　　“但即使女娲的神力也有时而穷。幽都沉于地底，天宫浮于九霄，各自吸纳了大量的清浊之气以维持其存在。清浊之气互不沟通，则清者越清，浊者越浊，天地不断远离，终将失去平衡。”
　　“平衡破裂就在十年之内。神界正在竭尽全力寻找办法，阻止天地大劫的发生。而我们，却只要拔起七剑，就立即可以颠覆天地，将那群虚伪的家伙从他们高高的宝座上拖下，向命运——他们窃取天道所宣判的命运复仇！”
　　虚空之中传来海潮般的呐喊，成千上万的声音，呼喊着同样的愤怒。
　　复仇！复仇！复仇！
　　百里屠苏突然想起了最初的那个梦境。
　　焚寂剑灵的梦。
　　痛苦啊痛苦啊痛苦啊痛苦啊痛苦啊痛苦啊。
　　憎恨啊憎恨啊憎恨啊憎恨啊憎恨啊憎恨啊。
　　和这些声音同出一辙的，千万年来，被神界妄称的天道所伤害的生灵，朝着命运发出的呐喊。
　　他摇了摇头。复仇——这不是他所要的。
　　命运待他并不薄。
　　“焚寂是七柄凶剑当中的火剑，最为锋锐，亦有唤醒其余六剑之力。能够发挥出焚寂全部威力的人类啊，解封七剑之事，如今唯有你能够做到。但要将七剑解封，便是太子长琴，或许仍要与他视之如母的女娲拔剑相向。何况你曾经历魂魄分离，若要完全发挥出焚寂威力，唯有使用襄垣的燃魂之术。此术将会耗尽你最后一丝魂魄之力，从此之后，连化为异物的机会也不会再有，彻底消失在世间。若你没有纵使面对如此命运，亦要解封七剑的觉悟，我等，并不会强求。”
　　“燃尽最后一丝魂魄，用来唤醒七剑，倾覆天地……仅仅是如此吗？”
　　“若是七剑解封，幽都将自地底升起，天宫却要陨落！伏羲创建天宫之时，曾撕裂空间，将天宫置于九霄之上，一处诸神以神力创出的日月洞天之内。天宫陨落之时产生的空间裂缝，是这大千世界通往其他世界的障壁最为薄弱之处。只要以羲和望舒之力斩破天宫，玄霄与紫胤三百年来，回到故乡的夙愿，亦可以达成！”
　　三百年来……回到故乡的夙愿……
　　那个人的手颤抖得越发厉害了，百里屠苏更加坚定地握了下去。
　　“为师……并非生于这一世界之人。”
　　剩下的话，却是由紫胤亲口说出。
　　“三百年前……我和师叔与故乡的神界相争，激战之力撕破空间，将我二人抛入这一世界……”
　　“或许是被清气吸引之故，我落在昆仑山巅的天墉城……”
　　紫胤三百年来的故事说长很长，说短，除了执剑长老的日常生活之外，也只有那么几件值得一提的事情。
　　“八年之前，我路过乌蒙灵谷，感应到地上结界波动不同往日……”
　　很快就讲完了。
　　“屠苏……”紫胤似是还想讲什么，最终唤出他的名字之后，却什么也没说。
　　百里屠苏最后握了一下紫胤的手，放开了他。
　　“蚩尤，请带我去见大铸剑师襄垣。”

　　从襄垣处出来，送走了曾经的同伴，百里屠苏在魔都的一角找到了正欲御剑离去的紫胤。
　　“师尊可是要回昆仑山？”
　　紫胤没有回答。
　　“弟子欲先前往幽都拜见女娲大神，师尊可否载弟子一程。”
　　那个人仍然没有说话，背对着他。百里屠苏自行跳上剑。“师尊，可以出发了。”
　　“你到底，还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离开魔域，飞行在天空中之时，紫胤终于静静地说。
　　百里屠苏的回答是从身后拥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