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仙儿还债记》永乐

7、第七章

　　夏少晋在山上也修养了一段时日，头上已长出薄薄一层黑发，但即使这样，他这颗脑袋入了城还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幸而他随檀虚子云游多年，也养成一副不羁的性子，纵是顶着个几近光溜溜的脑袋，竟也无一丝羞赧，加之原本就生的俊朗，施施然一派潇洒公子的模样，带着白小仙儿一路就来到阜康城内最热闹的集市处。

　　白小仙儿早就对赶集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但毕竟是头一回在白日里这么明目张胆的下山进城，当下难免心中惴惴，不觉就伸出小手攥了夏少晋的衣角，紧紧尾随在他身后半步，低头跟着亦步亦趋，哪里还顾得其他。

　　原是想直奔目标采买必要的物件儿就好，但转身看到白小仙儿怯怯的样子，似孩童般懵懂，那神情有几分熟悉，却又比平日里那个小唠叨显得乖巧，像个瓷娃娃。

　　夏少晋知道她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见识这般热闹的场面，兴师动众的出发，临了却偃旗息鼓，哪里有半分当初闯他屋子、骂他荤和尚的气势。可他终是不忍心让她败兴而归，见天色尚早索性带了她四下转转，免得将来自己走了，再没人带她下山，空留遗憾。夏少晋这么想着便放慢脚步引着白小仙儿往集市深处去。

　　白小仙儿不知夏少晋心中打算，低着头随着他走了小半条街，确实不见有人注意她，才渐渐敢抬头悄悄打量街道两边的商铺和路边的摊贩。

　　因为山里小妖小鬼多数惧怕灼灼白日，所以往往进城也是赶那晚市转转，如今白小仙儿见这集市与其他小妖描述的竟是完全不同，便渐渐被玲琅满目的货品吸引去了目光。起先还攥着夏少晋的衣角亦步亦趋，不一会儿就渐渐松了小拳头，使劲儿伸着脖子东张西望。再后来，干脆撒开了手脚，凑在一个个摊子前好奇的端详，遇到不认识的，便大惊小怪的咋呼“少晋、少晋……你看这是做什么用的物件儿，一串串真漂亮呢。”

　　夏少晋知道当下外人看不着白小仙儿，自己总不能对着一团空气说话，于是装作上前和商贩询价的样子，上前问话。

　　“老板，你这糖葫芦可是红果裹了糖汁串成的？”

　　“这位公子，糖葫芦可不就是红果串成的，我老汉在这卖了几十年糖葫芦，保甜！两文钱一串要多实在有多实在，您要不买几串尝尝？”

　　“我不喜吃甜食，倒是我家小仙儿兴许想尝尝。”夏少晋说着不动声色瞥了眼白小仙儿。

　　白小仙儿听夏少晋这么说，一脸渴望地冲着夏少晋又是点头又是眨眼，生怕他不明白。原来这就是糖葫芦，比铁柱哥说的还要好看，不晓得吃起来又是什么滋味。

　　夏少晋看白小仙儿，真真一副小孩性子，于是掏出几文铜钱，“那就麻烦老板替我包上两串吧。”

　　“好嘞，又大又甜的糖葫芦，您拿好嘞！”

　　夏少晋接过包好的糖葫芦揣进怀里，趁没人注意不动声色的悄声对白小仙儿道：“糖葫芦我留到回山上给你吃，你还想要什么告诉我便是，难得下山一趟，等回去了再想起落下什么，我可不带你回来再买了。”

　　白小仙儿听夏少晋这么说，心下又惊又喜，扭捏着问：“真的是给我买的？”

　　“自然。我看那大户人家的小姐都爱吃些零嘴儿，既然来了看着什么喜欢就买点回去，只是不知道这凡间的东西你吃不吃得。”

　　“吃得的吃得的……你没见逢年过节家家户户都给鬼神供祭品的。”

　　“那就好。走吧，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

　　没走几步白小仙儿又在一个摊子前流连起来，夏少晋走到近前原来是个卖胭脂水粉的。白小仙儿围着转了好几圈，不敢伸手碰触，只在有其他顾客试胭脂时，也赶紧凑上去看是一看。挨挨挤挤了半天，才发现夏少晋在一旁弯着嘴角看她，便也不好意思起来，讪讪道：“我没想要，就是闻着怪好闻的，我只是看看。”说着又低头去绞衣角，脸上也渐渐泛了红色，竟比那涂了胭脂还要漂亮。

　　“这位小哥，现下城里姑娘妇人家都时兴什么样的胭脂水粉，还麻烦你为在下介绍介绍。”夏少晋没说什么转身对摊主小哥问道。

　　“官人是要送姑娘还是送妇人呢？这年纪身份不同用的胭脂也不同。”

　　“送姑娘的，我家小仙儿约摸十八、九岁的年纪，圆脸、大眼睛、爱脸红，不知送什么样的胭脂好，还请小哥指点。”夏少晋也曾问过白小仙儿的年纪，可连她自己也不记得，只道养个参娃娃尚要百八十年的光景，自己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也得几百上千了年了吧。只是这话不好给那摊主说，夏少晋便依着长相说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那不如选这款玉年华，色泽红润却又不妖艳，该是适合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姑娘。”

　　尽管夏少晋觉得白小仙儿即使不上胭脂那小脸儿也总是粉嘟嘟可爱得紧，但姑娘家哪有不爱胭脂水粉的，再看摊主推荐的那款胭脂颜色确如白小仙儿脸红时那般水润，便又挑了几样姑娘家上妆用的小物件，让摊主连同这胭脂一起包了起来。

　　……

　　再过几家铺子便是这城里最大的玉器行，夏少晋心里惦记着终有一日会离开的事情，想着也算是与小仙儿相识一场，不如留件玉饰物给她，权当算个念想。于是抬脚进了玉器店行，白小仙儿见夏少晋进了玉器行便也跟了进去。

　　夏少晋对选玉也算是个行家，打量一圈下来便看上个白玉雕制玉兰花式的发簪，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倒也与白小仙儿十分相衬。拿在手里就着白小仙儿的发髻冲铜镜比了比，看得出来她也是喜欢的。

　　“店家，你这白玉的玉兰簪子倒是别致，不知怎么个价钱？”

　　“这位官人眼光真是好，这玉簪子取材上好的羊脂玉，通体通透无杂色，款式又别致，买来送心上人，必能讨得姑娘喜欢的。如今这玉簪子跟您开口一百五十两银子，实在算是公道了。”

　　夏少晋听那掌柜报价，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玉簪子确实别致，若是我家小仙儿看到，定也是喜欢的，只是我若真花了一百五十两白银去买着簪子送她，怕是要遭娘子责怪我败家了。”说着还冲白小仙儿眨眨眼，意思是你看我多会找理由还价。

　　白小仙儿听夏少晋这么说，一边羞他满嘴胡话糊弄人，一边又急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是不是真的太过昂贵了。白小仙儿平日里用不着这凡人间的银钱，不晓得这一百五十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但看那糖葫芦一串才两文钱，便知这玉簪子是开下了大价钱了，于是偷偷拉扯夏少晋的衣角，小声道：“太贵了，咱别买了，也不见得多好看的。”

　　白小仙儿不知道，虽然如今不在京城，但夏少晋毕竟是镇国公附上的长公子，定不会在银钱上有甚难处，如有需要，仅凭着身上那枚墨玉坠子，便可在天字一号钱庄各地分号里支取银钱，一百五十两银子对镇国公府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开销。

　　夏少晋本不将几两银子放在心上，讨价还价也不过是图个价钱公道，只是如今听白小仙儿这么说，知道她是替自己省银子，心里竟觉得暖暖的，也不管还价这回事了，爽快掏出银票换了玉簪子。

　　……

　　如此这般半条街下来，零零总总竟是给白小仙儿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虽然大多都不是什值钱的物件，白小仙儿却宝贝得紧。

　　终是将需要的东西采买齐，竟比想象中多出许多，如今全靠夏少晋一人拿回去定是不可能了，何况他身上还带着伤。于是两人决定雇辆马车将东西运回破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