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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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内人人面露喜色，苏姑姑看菜色，换摆设，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真像是陀螺一般。这就罢了，边上一个两个的宫女太监也被苏姑姑指使前，指使后，像是一个两个的小陀螺，看得我头都晕了。
偏偏还要做淑女状，在皇后跟前，对着个绣架，跟针线做斗争。天知道我前世为生计，倒是绣过十字绣。但是现在，看着比我脸还大的牡丹花样，我真想哭。
“苒儿，是不是不想秀了呀？来母后这喝点茶，休息一下吧。”皇后笑着问我，我也只能讪讪的，赶紧离开绣架去皇后身边捧茶碗。
皇后的茶艺高超，生的又美艳，不然也不会在先皇后病逝后，从后宫众多妃嫔中得皇上喜爱，扶她为后。只见皇后此刻只着天青色薄衫，少钗环粉脂。嘴角却带着丝尚未退去的笑意，更显得动作如行云流水，娴静优雅，柔美无双。
见我呆呆的看着，皇后笑意更浓，将一杯茶放在我的面前，道： “苒儿不要发呆了，今天你是母后的小功臣，母后赐苒儿香茶。”
“母后好漂亮哦，就是泡杯清水也是香的。”
今天我和之毓从未央宫回来以后，皇帝就命人赏赐了一堆东西给皇后，还说晚上要来。故而凤仪宫就成了现在这幅繁忙景象。皇后的心情也格外的好，才会这么好说话，停了我的绣花功课。
听着我自己这么明显的拍马屁，实在是鸡皮疙瘩掉满地，皇后却很是受用。
刚好苏姑姑进来，笑着道“娘娘艳压六宫，今日皇上来后，定独宠娘娘一人。”
皇后却是抿去了笑意，淡淡道，“姑姑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若真如姑姑所说，这六宫之中为何还有柔妃，清嫔之位。”
“娘娘~~~~~~”苏姑姑很是懊悔，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宽皇后的心。
“算了，本宫既然已经决定，一切以之毓为重，当然知道该怎么做。”皇后已然正色，晃动着手中的茶碗，低头轻抿。
“母后，您要怎么做呢？！”我问道。
“还能怎么做，就像你和之毓做的一样，敬着、顺着。”皇后放下茶碗，整理薄衫上的飘带。这样的小动作，看来皇后对得帝宠并无把握，或者说并没有清晰的思路。
“母后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以前为什么做不到呢？”我小心探问。
“本宫是六宫之主，怎能像那些狐媚子一样伏低做小。”皇后性情直率，还有这个时代的女性少有的自尊与骄傲。世家出身本就是不一样的，只是对皇帝的感情，束缚了她本应有的格局眼光及胸怀。
“那您现在还是六宫之主呀！”我继续引导。
“苒儿的意思是~~~~~~”皇后似有所得，却还有些迷雾在前。
我放下手中的茶碗，坐正了身姿，道：“母后出身王侯世家，先祖永宁侯乃是我大周朝唯一异姓封侯外臣。五进五出战场救过开朝赟帝的性命。赟帝曾言要与先祖共享盛世，可是先祖主动上交兵权，不惜圈地自污，更严令后世子孙不得入朝为官，违者逐出院墙。世人多不明了，笑先祖自误者数不胜数。可看如今，开国功臣异姓王族流传至今的，仅是我族与那慕容世家。慕容家世代单传，子嗣凋零，毫无威胁。我族虽空有永宁侯的世袭爵位，其它子弟并不入朝，亦不结交大臣贵族，独善其身。虽如此，为保家声不坠，族中对子弟教养甚严，如此，才能辈出，文动天下者亦有数人，士林之中隐为翘首，舆论大势总能点拨一二。有我族在，就有大周朝容纳百川、心胸广阔的脸面在。更何况先有赟帝贤妃出自我族，之后延续不断后宫之中总有我族女儿一席之位，如今更有母后您统领六宫，多少皇族血脉身上流着一半世家的血液。这些根基深深扎入大周朝的骨髓之中，谁敢看轻我族无人入仕为官？！”
话语递进，皇后亦渐有神采入眸。
“当初父皇选您为后，一方面母后您甚是得其喜爱，另一方面也是看中您身后的家族。虽为外戚，但是我族并不出仕，却又名满天下。既没有外戚势大的隐患，也能助其稳定天下士子之心，以昭善待贤良，宽厚合德之帝王心胸。可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说，您的后位无可动摇！”
皇后靠在椅背之上，心思百转，沉吟半响。
“所以，本宫不需要争位置——争面子——争名声——，只需安安稳稳做好这个皇后，得圣上怜惜，好好抚育教养皇子，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是吗？！”
终于豁然开朗，我心中放宽，拿出12岁女儿应有的姿态，钻入皇后的怀中，道，“母后好香啊！”
带着小不点，陪着所谓的父皇母后用完晚餐，我便回了自己的砚月斋。接下来的剧情，就要看皇后能明白几分了。
今日的餐点，一些是皇帝往日就爱吃的，一些是新做的“药膳”。说是能补气益血，味道也还清爽。皇后也改了往日板着张脸，开口闭口都是“规矩”、“家法”的态度。笑起来眉眼都舒展开，更是多加了几分颜色。边上还有两个总是“童言无忌”逗得人心情舒畅的小开心果。总之这顿饭，皇帝用的很顺心。
见皇帝表情愉悦，皇后却敛了笑容，道，“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说完便跪在了皇帝脚下。
“皇后这是怎么了，有话起来再说。”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早已退了出去，皇帝忙伸手搀扶皇后。皇后顺势坐在了皇帝座旁，道，“臣妾往日性格跋扈，有理不饶人，行事太过刚硬，不懂变通融合。又因早对皇上情根深种，见柔妃妹妹颇得圣心，心中妒恨，处处为难，想来真是愧对皇上的信任。皇上当年于众位姐妹中选立卿卿为后，还将六宫的统领之权交予卿卿，卿卿未能为皇上排忧，也未照顾好各位姐妹。实在是~~~~~~”说到这里，皇后已经是梨花带雨，情不自己。
“皇后何处此言，是不是因朕近日公务繁忙，怠慢了皇后？不然皇后怎么会突然有这样想法？”
敬着、顺着，还不让帝王生疑，看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皇后轻咬嘴唇，暗下决心，抬眼道，“臣妾知道，往日种种令皇上失望，心中生了间隙。臣妾不敢求皇上原谅，只求皇上能给臣妾一个改过的机会。”
“哦？”
皇帝的脸上不见悲喜，皇后只能继续说道，“自十三皇子夭折以后，臣妾本孕中亏损，又月中伤心，落下了心慌气喘的毛病，太医让臣妾安心静养，否则只怕恶疾难除。臣妾这才明白，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载，争那些许长短，实在没什么意思。以前所看重的、追寻的，全然不是最重要的。臣妾从前只知道自己是大周的皇后，忘记了自己是皇上的妻子，是之毓的母亲。”
偷偷抬眼望去，皇帝虽不置可否，但见皇后说的情真意切多少面色有些松动。
“臣妾是真的累了，也没有那份心力再去统领六宫了，求皇上就给臣妾一个机会，卸了这份担子。为妃也好，为嫔也罢，只求能为皇上寒日添衣、素手做羹汤；时时陪伴之毓，教他诗文，训其明理。臣妾此生便也无憾了。”说到这里，皇后眼眶泛红，面上却带着淡然的笑意。全是皇帝以前未见过的样貌。
从前的皇后从来都是宫装繁复，艳丽异常，面容不苟却少有温柔，今日里见她身着的宫装绣纹繁复却颜色素雅，质料柔和却隐隐宽大，更显得皇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发式简单却格外圆润，那颈项雪白修秀；面上点点泪痕，明目切切如诉~~~~~~
皇帝微微叹息，扶起皇后。
“卿卿，你这又是何苦。”虽然音调淡淡的，但这一声低唤，更让皇后掩饰不住，泪似珍珠。
“朕是不会离弃你的，这些年，你打理后宫事事得体，不逾矩分毫，就算偶有任性，也是瑕不掩瑜。是个称职的皇后。”
“却不是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唔~~~~~~”皇后接下话头，给自己下此定论。顺势伏在皇帝身上哭了一场，皇帝难得的耐心，轻拍皇后背脊。
“怎么，还不想起来，难道要用泪水淹了朕的龙袍不成。还是，卿卿也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候？”皇帝眼带笑意，调侃道。
皇后却没有反应，皇帝疑惑，扶起皇后一看，已是面色苍白，唇色发青。
“皇后，皇后，卿卿，来人，宣太医，宣太医！”
次日早朝，皇帝迟了片刻才到。众臣工见皇帝面色不济，偶有焦虑，便都暗自揣测，如今四海安定，没听说有什么大事啊。
待退朝后，平日交好的，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都想从对方口中得些消息。
有眼尖的看到前面远远走过去的，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桂德喜，领着一位命妇和一介布衣公子匆匆往后宫而去。
“那不是纳南家的人吗？”官员甲低声道。
“难道，是凤仪宫的那位出了什么岔子？”立刻有人追问。
“哎~~~王大人，要知道非礼勿言，我等也是非礼勿听，快快散了回府去吧。”见身后的首辅大人发了话，众人立刻鸟兽散去。
哎~也不知道皇后的病是个什么情形，若是真的不好了，只怕又是一件麻烦事。那些个外戚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有这纳南家，子孙不得出仕，算是断了外戚之患。首辅心中沉吟半饷，望了望凤仪宫的方向半晌，只能摇首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