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回千里梦》迷蝶曲

20、欲笺心事（二）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妙瑛身子不舒服直接回到房间，燕王与家人寒暄一会儿也去屋子里陪妙瑛，大哥明天就要动身回军营了。眼看着家里的人又要一个个的离去，心中难免会有些失落。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的起床，整理好个人卫生后，就直接到了大堂。爹爹大哥还没到，只有燕王妙瑛和张氏柳氏。妙瑛今天的精神倒是很好，一改前几日萎靡的样子，而燕王却总是以生机勃勃的样子示人眼前，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也是看不出来的。张氏还是如往常一样打扮的花红柳绿极其扎眼，柳氏也仍然保持自己一贯的风格，一身素净的衣衫，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将自己的一条小辫放下，整头的乌发全都用玉叶金蝉簪牢牢的固定在了后面，只是年龄好像一下子变大了起来。
　　我看燕王他们夫妻二人正在那里说话谈天也不方便去饶了他们，而和张氏柳氏实在没什么说的，便自己一人坐在屋外的长廊上面等着大哥。
　　今天是要为他送别的………..
　　天气还是那么的冷，我下意识的用胳膊抱紧身子护着前胸以来保暖。府上的植物早就凋零的没了叶子，只有大门口的那两颗松树，依旧青翠如许。有人走到了我身边，不用看他的脚步声已然暴露了他的身份。
　　“你就这么喜欢站在别人背后吓人吗？”
　　“我只是来看外面的松树的，你这位置是最好的观赏地，难道就只许你一人独占了这南京城冬季唯一的美景吗？”
　　我站起身来道：“那…你就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起身进屋，不是我不想和他说话，只是大哥对我和他这几天走的近已有不满，何况他是妙瑛的丈夫，名义上我可是他姐姐的呢。我不愿搅入是非之中，有些事还是能避开就避开的好。
　　屋内张氏正拉着妙瑛说一些体己的话，我也凑了过去与她们聊天，柳氏仍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坐在了她旁边冲着她微笑：“我们都来的早了那！想来大哥一定是被爹爹叫去说话了呢！”她听后只是轻笑也不做声。我见她不语又说道：“妙锦前几日读宋词时看到一首觉得很不错，想姨娘也是饱肚诗书之人就给您念念，您也帮我看着这词写的如何呢！”
　　她道：“大小姐说笑了，我哪算的上什么饱读诗书的，不过就是常日无聊找些东西解闷罢了。
　　我不看她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念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千秋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在念的时候用余光瞟向她，只见她双目睁的浑圆，眉头紧蹙，似乎很是吃惊的呢。念完后我不看她的神情，又补充道：“姨娘觉得这首词写的如何那？”
　　她欲极力表现的平静，只打着颤抖的声线说道：“大小姐选的词自然是不错的…”
　　我笑了笑说道：“这么好的词哪里是妙锦选的那，何况这词中所描述的情感与妙锦真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想必只有是为情所困之人才会写的吧。”
　　她一惊，不知该如何接着说。细小的汗珠从发髻上缓缓流下伴着脂粉活像是一颗珍珠呢。这首词原先我只认为是妙瑛所写，毕竟她的那场婚姻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但这几日观察看来妙瑛对燕王用情极深，燕王的一个关怀的眼神就足以让她感怀半天，又怎会写这种闺怨的诗词。而柳氏对大哥的关怀愈加明显，便使我将心思转移到她身上。今天这一试果然露了端倪。
　　外头的小丫鬟进来通报，爹爹和大哥已大步迈入厅堂，我们都站起身来迎接，爹爹面色如常，大哥似有些不舍。燕王听到动静也进了屋内，一家人徐徐的说着写珍重道别的话。柳氏被掩埋在了人群中，察言观色大哥并没有要寻她的意思，看来那只是她一人的心思，我悄无声色的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记得你的身份，那种心思断的越早，对你和他而言就越好。”
　　余光中似乎看到她面上的一滴泪“啪！”的打落在地板上，她无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我满意的走向大哥，将自己这几日秀的一件白狐披风披在他身上，微笑着祝他能够为大明建功立业，为徐家争光添彩。大哥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嘱咐我今后小心行事，莫不要再像从前那样粗心大意摔坏脑子的好。
　　我忙说道：“哥哥放心，妙锦今后一定小心做事等着你凯旋而归！”爹爹忽而对我说道：“妙锦你是看不到你哥哥凯旋归来了！”我忙问为什么，哥哥替爹爹答道：“爹爹决定要你跟着燕王回北平。”这一决定对我来说太过意外，我忙问为什么，爹爹只道自己战事繁忙，家中又无人照顾我。
　　这一决定来的实在是太过意外，意外的我都没有做好准备，可爹爹说的非常决绝容不得我再多说。哥哥与众人一一道别，柳氏早已不见踪影。我陪哥哥走到门口。“哥哥，以后再见都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妙锦真的舍不得你！”哥哥安慰着我道：“你哥哥定会奋勇杀敌，等我归来之时一定求爹爹将你从北平接回来一家团聚。”我哭着点头，他用手将我的泪水扶掉。“妹妹，你和妙瑛都是我的妹妹，哥哥希望到了北平之后你们可以守望相助，你明白吗？”我使劲的点头，泪水不断的向下流。他郑重的看了看我。翻身上马，“嗬！”的一声急驰而去。
　　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望着哥哥的身影忽而想起什么的扭过头去，柳氏正站在我的身后望着那早已远去的背影。她看到了我，定一定神儿，淡淡的对我说道：“你放心。”我冲她微微一笑，脸上的泪迹明灭可见。像是在对她诉说这泪我流可以，妙瑛流可以，甚至是爹爹。而唯独只有她，不该去流………….
　　一个月后，天气开始渐暖，整顿好行李，带着几个小丫鬟开始了我的北平之旅。虽然燕王没有得到本应属于他的太子之位，但这几日据我观察也没什么异样，白子倩听说后也来魏国公府送我一程。
　　去北平的路不比那日去紫金山的好，虽说已到了春季，可我们却是越走越冷。我的衣服也穿的越来越厚。
　　“小姐，听侍卫们说再有七八天就要进北平城了，不知道那儿还有积雪没有！”在轿子里服侍我的是我从魏国公府带出的丫鬟燕云。她正一边将头探出轿外一边给我描绘着周围的景致。
　　我笑着说道：“我也很想看看那儿的雪。”燕云也说道：“自打我出生起还没见到过雪那！小姐以前住在北平，不如给我讲讲那雪是什么样的？”我顿时语塞，先不说以前见没见过，就是见过了也是同我以前的那些记忆一样通通被我摔了去。正思索间突然有人掀开轿帘。“队伍正整顿休息，你也别窝在轿子里，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吧！”那人正是燕王。
　　自那日送走哥哥说了那几句话后，我一直刻意的避开他。哥哥那日的话语无疑对我是一种“温柔”的警告。在哥哥看来仿佛我和眼前的这位燕王殿下会发生什么似的，其实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自打我第一次见他心里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想起他来，而每次和他说话虽然有些气人，但心里还是很乐意的。我以为等他回去之后不见他或许就会忘掉，不料爹爹竟然让我跟着他到北平。这么一来我都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了。
　　随着气候逐渐寒冷，这地方也是越走越荒凉。下车后，远远的见妙瑛正坐在草席上面，手里拿着一颗枯草枝。我也不顾燕王就在身边，欲向妙瑛走去，她可是这里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没想到燕王伸出手臂直直的挡在我面前。
　　“这几日老是见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我扫了一眼他，仍旧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样子，又看看前面的妙瑛面色倒是有些发黄，就如同她手里的那颗枯草枝一样。想必这几日燕王没有再怎么关心她。转而面对着燕王平静的说道：“燕王妃就在眼前，燕王要想找人说话的话大可去找王妃，我只是王妃的姐姐，名义上也是王爷您的姐姐，我们两人在这里谈天似乎不妥，燕王还是去找王妃的好。”
　　他听到我自称是他的姐姐倒是惊讶，“王妃身子不适，不宜说话免得累着身子。”
　　“即使不能说话，王爷也该去陪陪她，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自知我是不会再说些别的了，也就无语，过了一会儿真的走到妙瑛的身边，我站在轿子的后面，透过木板看着他们，妙瑛倒是很惊讶的样子。交谈片刻，他突然回过头朝着我的方向，我赶紧蹲了下来，等了一会又悄悄的躯着身子小心的看着那边，他们仍在那里坐着。我放心的站起身来，再不向那边看。
　　车轮随着队伍的出发又开始缓缓的转动起来，这一次我让燕云坐在了主坐上，我坐侧着的位子，掀开轿帘，妙瑛的轿子在我轿子的前面，燕王本因是骑着马在最前面的，现在却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坐在前面的轿子上了。我为什么要想这些那，他坐在那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放下帘子，没过一会儿又掀开了探出头去看，眼睛一晃，在我轿子的外面骑马的不正是他。
　　我有些窘，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呢？刚才的事他又看到了多少呢？偷偷的抬起眼帘，他倒是没有看我，只是认真的骑着马与轿子并排而行。也许，只是在巡视刚巧到这儿的吧。稍微的放下些心，放下帘子。车子一晃一晃的竟是要把我摇进梦乡了呢。
　　车子又停了下来，我正睡的香甜，燕云小心的叫着我。微微睁眼，窗外已是一片黑暗。
　　“知道到哪儿了吗？”
　　“听侍卫们说这儿是七里海，离北平已不远了那。”
　　下车后湿润的风仰面而来，一片清新，吹散了我的睡意。在燕云的搀扶下走入驿站，燕王和手下的几位将士正在与地方的官员说话，妙瑛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了主坐旁边的那个位置上，我也走过去，坐在了桌子上稍偏的位子。其他的一些人被安排在其它的桌子上，我见燕云似乎也有些体力不支，就让她自己去下人的那张桌上吃饭，不必伺候我了。
　　地方的官员早早的就准备好了酒菜，一等燕王坐下便一盘接一盘的摆上桌，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肚子饿的想要咕咕叫，我只能使劲的按住肚子，主人不动筷子我又怎么敢动那？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已经开始咒骂燕王不懂人情。
　　“赶了一天的路，想必大家一定饿的不行，张大人体贴为咱们准备了这么多酒菜……..我们先敬他一杯！”说罢举起酒杯，众人也都纷纷拿起酒杯，我心里暗暗叫苦，空腹喝酒，晚上还叫不叫人睡觉了。可是又有谁能拒绝那？酒水入肚感觉有股热气缓缓上升有种想要喷火的感觉。这酒还真是辣………
　　燕大王爷自己先夹了一醋溜土豆条放到碗里，众人这才开始动筷。我自是不肯亏待自己用筷子扯了一大块的清蒸鲈鱼放入口中，那鲈鱼的味道极其鲜美，是使用生抽做的调料汁。听那地方的官员讲到这地方之所以叫做七里海，是因为这里有一泻湖，湖面水势极大……..要是明天能路过的话，我倒真是想要看看。
　　这饭吃着不容易，其实他王爷，何必频频的给一地方官敬酒，搞得那地方官和众人都是云里雾里的摸不清他的用意。
　　喝了一肚子的酒，下午又睡了一觉，我想今晚是怎么都睡不着了。所以酒宴结束后并没有回房间，嘱咐着燕云自己休息即可不用管我。
　　站在驿站的外面，这儿的风挺大，吹的衣袖饱饱的股了起来，这风想必就是从湖上吹来的。翻坐在篱笆上面，双脚离地，仰头数着天上的星星。今夜天空上的星星很多，明天定会是个大晴天。
　　一阵酒气随着风袭了过来，欲醉人似的。谁都没有开口，任凭残余的酒香弥漫开来…….
　　过了一会醉意慢慢涌现出来，身子摇摇晃晃重心不稳的坐在篱笆上面倒叫我有些害怕，他斜靠在篱笆上闭目养神，并没有发觉出到我的窘态。
　　我含着醉意笑道：“你明明走过来想和我说话，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说，你明明是想看我，为什么却闭着眼睛？”我想我是真的醉了，竟开始说胡话了。
　　他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亦回过头看着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我大声的说着：“你想和我说话，你想看我，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我很怕他现在说话，续又接着说道：“你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说话！因为….那…不是对我对徐妙锦要说的……那是对别人说的…我不是别人的替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那点儿事，我告诉你！我决不做别人的替身，你也休想要我做！”
　　脚下一滑竟摔在了地上，这一痛倒让我从酒气中醒过来了几分。他忙要扶我，我的手一推将他按在了地上，自己一人摸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