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回千里梦》迷蝶曲

19、欲笺心事（一）

　　清晨时分，一家子的人都回了各房补觉。百无聊赖，可又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一个人悠闲的散步，竟走到大厅。厅堂内只有几个下人在打扫，见到我来都很是惊奇。我随意搬起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桌上还剩有一些糖果点心什么的，肚子正饿的咕咕叫，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竟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进来。
　　我吃得正香，不料身旁的人很是叫我受惊，东西卡在了喉咙里，不住的干咳，他急忙怕打我的背，又给我倒了杯茶。茶水一饮而尽，我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干嘛这么看着我？一杯茶水而已不必感激！”
　　我看不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是怎么进到我家的？”
　　他眉眼一撇 “刚我进来的时候小丫鬟们没有通报吗？”
　　可能刚才吃得太急，没有注意的吧。“她们说话的声音总是那么小，我又不是狗，耳朵哪有那么尖！”
　　他哈哈的笑着，眼睛却摆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那？”
　　“你猜猜？”
　　我不耐烦的说道：“爱说不说，小心惹恼了本小姐，叫小厮给你撵出去，到时看你面子挂住挂不住！”
　　他竟有些委屈的说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吗？”
　　可他若是委屈那我岂不成了窦娥，“明明是你突然跑到我身边吓到我，搞得我吃块点心都能噎住差点断了条小命，还敢自称是我的恩人？你的脸皮可真不是城墙盖得！”我边说边将头转到他那儿去，倒要看看这会儿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他看我突然把头转了过来，先是一愣，复又调笑着道：“如何？那晚之后是否很想念我急得要看看我不行！”
　　听到他说那天晚上的事，心里的火直往嗓子眼儿上冲，将手中的点心一扔大手拍向桌子起身喝到：“你这臭不要脸的小贼，敢挑事挑到本姑娘家里来了！看我不——”
　　“妙锦！胡闹！！！！”
　　我话还没说完，爹爹的训斥声早已回荡在屋里，我赶紧回头，爹爹正一脸怒气的瞪着我，旁边的大哥也是一脸的无奈。再往身旁看，那位居然还悠闲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我正要用脚踹他，爹爹慌忙走了过来，一脸陪笑的对他说道：‘王爷息怒，是妙锦不懂事！老夫带她像你赔罪！”
　　“王爷！！！”我失声说道。周围的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站在原地的我，眼睛瞟过一圈，他正眯着眼睛对我微笑。
　　“徐大人，你家的这位小姐本王看着好生面熟，不知可是故人归来？”
　　爹爹的脸色一变转而又道：“这是老夫的大女儿妙锦，常年住在她姨娘家里，前个月才到的京城。又怎会见过王爷？”
　　那位王爷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打量一会，转眼对爹爹一笑：“也是，她们长得虽然相同，可性子差的的确太远，想是我认错了。”
　　哥哥走上前来问道：“王爷起的好早，不知妙瑛的病好些没有？”
　　他一愣，叹了口气道：“她身子弱，还是多休息的好。”复又将头转到我这向我说道：“先前一直把徐小姐当作是以前的那位故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小姐能够谅解！”
　　我的鸡皮疙瘩掉了满满一地，一句话——虚伪。但也只能假装微笑着点头。
　　原来他就是燕王呢……….听他这么说，之前是把我误认成了别人，就是那个单青吧。可他和那个单青又是什么关系那？朋友？恋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妹妹又是否知道那？
　　几天后，天气有些回暖，哥哥提出一起去爬紫金山。就这样我与哥哥，燕王，妙瑛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始了旅程。
　　听到这个好消息，我自是高兴的没头没脑，毕竟在家里关了那么多天，闷都闷死了。我们这次想要玩的尽兴些，并没有带太多行李，随从也只是三四人。我与妹妹共乘一个轿子，燕王和哥哥在前面骑马带路。
　　在城里的时候路还算好走，可一到这荒郊野外的，道路异常崎岖，我的身体还算不错，算能凑合着坐在里面，妙瑛的身体可就不是那么好的，一路上就下车吐了好几次，我看着实在不忍心，想着让燕王进来陪陪他或许会好些，至少心里也有些安慰不是。
　　掀起帘子，跳下轿，走到燕王面前说道：“妙瑛身子不舒服，你坐进去陪陪她吧，这马我来骑。”“胡闹。”他骂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的骑马！”我不愿和他再废话一把把他给拽了下来，一个翻身自己便已坐在了马上。哥哥在旁边的马上笑着看着我俩，我扬起马鞭，驾的一声，早已向前奔去…..心想看你进去不进去。
　　到达紫金山的时候已是黄昏，我们找了一家小旅馆休息。我瞧着今天妙瑛身子不舒服，晚饭肯定是吃不下去了，便给店家要了一碗白米粥和一碟酸菜送到妙瑛的房里。
　　她正躺在床上看着一扇窗子，燕王并没在房间。我敲敲门框，她才缓过神，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姐姐怎么到这儿来了？”“想你今晚也吃不下荤腥的酒菜，就给你拿了碗白粥，就这些酸菜吃。味道肯定是比不上你们王府，就当是垫肚子了。”她感激的看着我：“今天还要谢谢姐姐，若不是姐姐，他也不会….”她说道这竟抹起了眼泪。我坐到她身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就拉着她的手。脑中乎的想起一件事来。“姐姐可曾认识一个叫单青的女子？”她一愣，刚拿在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下，紧张的看着我说道：“你都知道了？你想…..”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我向后一转，燕王正站在门口。
　　我忙起身向他行礼。他漫然道：“白天的时候不还很神奇的抢我的马，现在怎么又给我行起礼来了。”
　　我脸一红，挨着妹妹在这也不好像他发作。他很随意的走了进来，我仍是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妙瑛见到他倒是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道：“姐姐今天见我吃不下东西，特意给我拿了些粥和小菜。王爷要不要也用一些？”燕王看了眼我，点了下头。妙瑛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绯红，手略有些颤抖着给他舀了一碗，恭敬的放在他面前。
　　我看时间也不早就给他夫妻说了两句匆匆告辞。
　　回到房间，看隔壁的哥哥早已歇下。我利索的脱掉外衣，将卡了一天的簪子从头上拔掉，头发顺势滑落下来，很是舒畅。冬季的山很静，也没有什么虫叫声，越发显得山风的呼啸狂妄。夜半，竟淅淅沥沥的下开了雨，雨点打在窗沿上，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大约是寅时，坐起身来，床边的蜡烛罩上了油纸灯，显得屋子昏昏沉沉，树枝的影子在风中摇摆，像是个吃人的妖怪。我倒是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得再也睡不着觉。只得背起身子朝着墙的那边睡。转身时看到门口好像有道黑影闪过。
　　这不会真的有鬼吧？？？
　　哗的一阵风吹来，打在窗户上，我吓得直想哇哇大叫。将头缩在被子里面，瑟瑟的发抖。
　　过了一会，似乎听到有人在叹息。
　　心一阵狂跳………….
　　等我再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时，天已经大亮。
　　听燕王讲这紫金山在古时被称为金陵山，直到东晋的时候才被改成了紫金山这个名字。
　　我笑着问道：“可知是什么原因改了这名字？”
　　他回过头，用手指这前方的山峦道“这山中的岩石通体发紫，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故而名曰紫金。”
　　我大大叹息。
　　他皱眉：“怎么无缘无故的叹气了？”
　　我道：“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大冬天的哪儿有什么太阳，我是无缘看到金灿灿的景儿了。”
　　他笑道：“怎么会，南京离这儿又不远，你要是想来什么时候不可以那？倒是我，不知以后再来又是什么光景了。”
　　他虽是笑着说的，可我为何总觉的有那么一丝的悲哀那？储君已定，他多少都是有些不甘心的吧。我刚说的一番话到是引起他的忧愁了。
　　“听妙瑛说北平的冬季很冷，你刚到那里的时候是怎么过的那？”我扯开之前的话题，尽量转移他的苦恼。
　　“呵呵…….”
　　“你笑什么那？”
　　“自打我出生的那天起，什么恶略的情况没碰上过，那点小风雪又岂能伤我！”他说的很是得意。
　　我顺着说道：“也是啊，燕王爷骁勇善战无所畏惧勇冠三军自是不必在意小小风雪！”
　　被我这么一说，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不觉中我俩到是走到了一块，远远的把大哥和妙瑛摔在了后面。
　　“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那？”我问道
　　他道：“前面不远处有个亭子，我们去那儿等他们吧。”
　　“你怎么知道前面有个凉亭那？”
　　“前些年和大哥一起来爬过。”说罢，脸色微沉。
　　我们一人坐在一条凳子上，面对着说话。
　　这个凉亭的位置搭的极好，山下的景致看的十分清楚，只是现在是深冬，要是夏日来这里一坐，山下野芳幽香，佳木繁阴，流水匆匆，心情一定能够舒畅万分。
　　“你大哥？”
　　“就是允炆的父亲。”他顿了下，不知为何小心的看了看我，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对他咧嘴一笑。他才复说道：“那时他还在世，我们几个兄弟相约来此，那时….正直深秋，路上落了一地的黄叶，其实那风景不比夏天的差。只是回去不久，皇兄他就…病逝了。”
　　我安慰他道：“如今皇太孙也已继承他的位置，我想太子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在我说出皇太孙的时候，他的眼睛很是警觉的瞄向我。话一出口我就已经后悔，怎么越是哪壶不好就越提哪壶呢？想必他心里正为此事怄着气那呢。
　　他道：“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他这话倒问的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
　　“你爹爹已经把你失忆的事情告诉我了….。”
　　原来是这样，他既想转移话题免得尴尬我只拍手叫好呢。“是啊，都记不起来了，爹爹说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记不起来就算了。”我想起那晚的事情便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还是我长的很像你以前的朋友？”
　　“她叫单青。”他淡淡的说道。
　　我点头“是听你说过这个名字，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吗？她…怎么了？”
　　“也不算是朋友，只是说过几句话吧。”他站起身来，面朝群山，留给我的只是一个高大的背影。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好，只是冥冥之中觉得我和单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他的样子对那个单青是有些眷恋的吧，，而妙瑛对我的畏惧仿佛就源自于此。
　　他道：“他们上来了。”我站起身，大哥走在前面，妙瑛紧跟其后，身子有些蹒跚，哥哥似乎对我和燕王有些不满但也不便发作，山中的地面有些已经结冰，他只小心的照应着妙瑛，生怕她摔倒。
　　我只搭笑着对着他们。之后再不敢走快，慢慢的退了回去同大哥并肩而走，他自是照顾着自己的妻子。我们之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生疏，仿佛从未说过话似的。也是，自上次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大都只是相敬如宾从没想到还能和他并排在一起谈天念旧。
　　等游玩归来时大家都已累的不行。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我总顾忌着昨晚的事不敢回房，又生怕被他们嘲笑说我信奉鬼神。这是否就是“欲笺心事，独语斜栏，怕人询问，眼泪装欢？”了吧？
　　那词不正是除夕之夜飞到我脚下的纸片，我怎生会想起那首词来那？想必那纸片早已被水融化了呢，而它主人的心境是否能阔达些？
　　其实想想，能否阔达归根到底是要看他的，毕竟他才是她的良人呢…….
　　今夜不眠。明天，就是归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