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一寸相思千万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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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沐浴后，心情没由来的大好，发辫打散了还没来得及梳理。进了屋环顾四周也没瞧见苏匀的身影，自顾自走到床边掀起床帐帷幔坐到床边，斜倚着床头，等着苏匀。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红粉寝衣的俏丽身影在烛光中盈盈走来，只因低垂着头，并不曾看见面目，但是仅凭着身影四爷也能断定，她，不是苏匀。
那一抹红粉缓缓走来，跪倒四爷眼前，始终不敢抬头迎上四爷疑惑的目光。瑟瑟发抖，连声音都是残破不成句“奴才---主子叫奴才---伺候---伺候爷---”
四爷笑了，跪在自个儿眼前的分明还是个孩子。“你低头的时候，的确有几分和她仿佛，但你终究不是她---”四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需要她伺候。
满怀欣喜的一颗心瞬间就仿佛清脆的瓷器被不经意的一挥手就应声碎裂，不只是心口疼痛难以名状，刻骨铭心的伤痛以雷霆万钧之速深入骨血。痛的麻木，竟不知恐惧，温莹缓缓抬起头，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死得不留一丝希望。“奴才该死，四爷能不能回答奴才一个问题，奴才死而无憾。”
四爷点头。温莹才干了眼泪，极力平稳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假若奴才与主子互换身份，四爷会青睐于谁？”
“她就像一株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又像是一树红梅，凌寒傲雪而盛开；更像一束冬日艳阳，平淡中满是温暖---在爷心中，她自是无人可以取代----”四爷打个手势，示意温莹站起身来。复又说道“好生伺候她，等你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爷定会给你许一门美好姻缘。你下去吧，方才这些话，爷忘了，你更应该忘了才是。”
温莹强忍着巨大悲痛，歪歪扭扭的磕了头，以手捂面疾步跑出了屋。四爷披了外衫就往书房走去，不出四爷所料，苏匀果然立在窗前。四爷走上前，长臂一伸，就将苏匀拢在身前，用鼻尖触摸着苏匀的侧脸，低声道“温莹的事儿，爷要重重罚你。”
苏匀呜咽着趴到四爷胸前，“我---我还以为---我知道温莹她的心思----”四爷婆娑着苏匀的一头秀发，哭笑不得“爷的心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爷有你这个小冤家就够了，至于旁人，已然嫌多了。”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却让温莹大彻大悟。四爷对苏匀的疼宠关爱，无关乎身材相貌，无关乎身份地位，甚至更无关乎一切，就只是放在心坎里宝贝着。至于大彻大悟后便是脱胎换骨，自此也就绝了心中永难实现的念想，倒有些看破红尘的意思。
过了年，四爷明示暗示，要把温莹指给九爷做妾室，温莹抵死不从。四爷以为温莹不屑于作小，又想着把她指给门下的官吏李卫做正室，谁知温莹又是抵死不从。苏匀自是知道温莹心之所钟，断不会委屈自己的身心，只好婉言相劝。
苏匀不去劝说温莹，倒来劝说四爷，这是四爷始料未及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温莹心里爱慕的是谁，何不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四爷反问“多纳一房小妾，自是没什么。只是爷不会踏进她房门一步，她这一辈子就此断送，这就是你所谓的成人之美吗？”
苏匀词穷，支吾着不知所云，四爷抱过苏匀，腻歪着她雪白的脖颈“傻丫头，爷是为了谁，你心里还不明白吗？”
“十二爷府上送来请帖，说是嫡福晋要我去府上叙叙---”苏匀从书桌上拾起帖子，四爷并不看，随口应允“只管去便是，回头叫苏培盛去库房寻几样体面的礼物一道带去。各府女眷间相互走动着，串串门子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偏就你是个淡薄性子，不喜热闹。”
若说是旁人福晋邀约也就算了，只是十二爷。十二爷的情谊，苏匀了然于心，所以才想要能避则避。
逢年过节，在宫中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已然叫苏匀心生尴尬，这次十二福晋邀约苏匀过府一叙，少不得要与十二爷面对面接触。苏匀满心是不想去，但是四爷好像完完全全不在意苏匀与十二爷见面之事。
对于心中顾虑，苏匀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四爷显然又没有过多考虑，还直催着苏匀多与各府女眷走动，省的无趣。
这一日，四爷上朝后，苏匀就被十二爷府上的马车接走了。来到十二爷府上，苏匀被引到书房，温莹和如华被引到客房休息。
偌大的书房，藏书并不多，甚至不及圆明园清溪书屋的三分之一多。但是苏匀偏偏就能在这间藏书甚少的书房中深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就如同十二爷身上散发的那种温文尔雅的气息一模一样，苏匀被这样的气息所感染，身心具是清清爽爽。
不由自主走到书桌前，紫檀木书桌上铺展着一帧绣像，不经意间叫苏匀心神触动，断弦般醒目。
“那是康熙四十六年，我与你在十三弟府门外初次相遇。”苏匀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尽管极尽柔和，但却难掩悲凉。“我明知你与四哥---可还是不受控制的将你画在纸上，印在心间。难道是我错了吗？我错在与你相遇的太晚---”
苏匀惊讶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十二爷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还是她嫁作他人妇十余年后。
十二爷生怕苏匀会掉头就走，对于苏匀的反应，十二爷欣喜异常。他再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想要把这些年对苏匀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完完全全倾吐而出。“后来我眼睁睁看着你嫁进雍亲王府，我知道我此生再也无望---后来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幸福，我冰封已久的一颗心才又蠢蠢欲动---”
苏匀惊呼“十二爷---”，十二爷波澜不惊，苏匀却不愿说出“慎言”二字。在苏匀眼中，十二爷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待人接物上从来都是风度翩翩，她是说什么都不愿去破坏在她心中树立已久的那个美好形象。
但是十二爷仿佛早就看淡甚至无谓，再也不去理会苏匀的诧异与震惊，他深知过了今日，他与她再无缘见面。
就算是侥幸得见，他与她又是何种身份？“当真愿意一辈子守在他身边？”十二爷直视苏匀，他问的坦坦荡荡，苏匀竟像是心中有鬼，她偏开目光，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十二爷坦荡的惊世骇俗之语。
“苏匀，我知道你不愿意。你可以相信我，我带你远离尘世喧嚣，我们可以相携青山秀水，可以徜徉花前月下---”十二爷畅想的世外桃源着实美好，苏匀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置身于田野乡间，看花开花落，任云卷云舒。
“你错了，我愿意，我心甘情愿守在他身边一辈子，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乡野匹夫。”苏匀浅浅的笑露在脸颊，“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是我向往已久的人间仙境，但是若没有了他，再过美好的人间仙境又有何用？”
十二爷急急打断，不断迫问“难道你忘了你命在旦夕他却置你于不顾？难道你忘了福宜是怎么去的？在你痛苦无助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苏匀捂住双耳，摇头挣扎“不，福宜的死不是他的错，不是他的错---”苏匀转身欲离开，十二爷伸臂扯住苏匀衣袖，沉声“这辈子真的不可能吗？”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苏匀轻轻拽回衣袖，像是临别之语，却又字字无情“还望十二爷珍惜身边的人，苏匀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梦该醒了，从此再不相见。”
十二爷哽咽着点头，“既如此，便再不相见。苏匀，你走吧---在这里，你永远挥之不去”十二爷闭了目，握紧拳头捶上心口。这心口上的伤，最是隐蔽，旁人无法窥探，只能独自品尝。情越深，伤越痛，亦越难愈合。
“别在飘飞落花下黯然神伤，别在孤寂月光中顾影自怜，别在爱你的人面前蓦然垂泪。勇敢的向前走，千万不要回头，我会一直在原地为你祈福。”他喃喃自语，眼睁睁的看着苏匀从他身边走远，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他终于身不由己的追了出去。
跌跌撞撞的出了十二爷府上，熟悉的一幕幕场景一瞬间又重上心头。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境遇。苏匀欲哭无泪。
任凭雨打风吹，苏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忍他伤心，却伤他最深。心痛到麻木，竟连雨滴啪啪打落衣衫都无动于衷。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轻飘飘的身子落入坚实有力的怀抱，她才痛哭出声。像个迷途的孩子般放声大哭“我无意伤他，我真的无意伤他。”
四爷抱着苏匀的臂膀紧了又紧，一只手撑开一柄油纸伞，为她遮风挡雨。“我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分割出一分一毫施舍他人。”苏匀低头埋在四爷胸前，不远处十二爷正立在暴雨中，神情恍惚的注视着苏匀和四爷，心中五味陈杂。
“一个人就算再好，但不愿陪你走下去，那她注定就是你生命中昙花一现。反之一个人再怎么不好，但是她能一如既往的陪你到最后，那就是终点。因为陪伴与懂得，比爱情更加重要。”
十二爷身后，嫡福晋富察氏撑着伞疾步走来，立在望着远处相依相偎的两个背影出神的十二爷身边，悠悠道。
一柄小巧的油纸伞撑在十二爷头顶上方，伞上画的正是苏匀最爱的江南烟雨图。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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