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杯底人如解语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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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来了，给爷请安---臣妾正要派人过匀圆小筑去请您过来一趟呢---”四福晋走上前蹲了个福，四爷道“福晋起吧，有什么事儿？”
“可说呢---”四福晋冲海月挑挑眉，海月把手中的茶碗放到暖炕小炕几上，低着头退到门外，四福晋整理好心情，才开口到“不瞒爷，这几日臣妾去账房盘账，不想竟出了岔子，亏了银子。臣妾下令追查，也放了狠话，却是至今未果。请爷示下，此事该如何是好？”
四爷知道这些年四福晋打理府上井井有条，此番心中必是有了应对之策，只等着自己的首肯，因此也就没有多想，只问道“福晋是如何打算的？”
四福晋端端正正坐到暖炕一角，平展着衣摆道“依臣妾愚见，怕是不晓得哪个院子里出了不三不四的奴才，又或是他们上头的主子包庇，因此到现在还愣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臣妾发了话下去，若是再查不出来，便要府里所有人共摊---”
“何至于共摊，辛辛苦苦忙活了一整年，临到年关银子银子赚不着，反倒还要把红包赏钱搭进去---说来也不值，你只说亏了多少，少来少去的就别和他们计较了----”四爷多次陪伴康熙东巡北察，深谙民间之疾苦，对于府中下人奴才也就多寻些宽宥。
“前些日子，臣妾还说过要严惩此事---”四福晋话锋紧着偏转，“爷想的自是周全，想来还是臣妾妇人之见了，这一千两银子也算不上什么巨额数目，那么就依着爷的意思吧。”
“您回来了---”苏匀还在为温莹的话心中忧虑，直到四爷脚步声临近，苏匀才回过头来，四爷在屋里巡视一周，突然说了句“饿了---”。苏匀竟也没听出什么不妥，只是自顾自回着话“那我这就去小厨房，叫他们准备。”
小厨房里前脚才收到如华传达的苏匀的意思，说是晚膳就不用准备匀圆小筑的，后脚苏匀竟自己来传达另一番命令，说是要赶紧准备晚膳。
小厨房里的奴才听着苏匀的话哪有不照办的道理，只是他们想不明白这才撤了午膳，怎么紧接着就要准备晚膳？不解归不解，他们只知道的是苏匀这位侧福晋眼下可是雍亲王府里最受宠的，平日里想要巴结还巴结不上，跟前有了表现的机会，自然是苏匀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厨房按照苏匀的指示，做了几样四爷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色。不消多时就送到了匀圆小筑，满桌的盘子碟子端上来，四爷却没了食欲。“究竟上哪里去了？”
“您在找什么？”苏匀净了手，姗姗走上前来为四爷布菜，四爷一贯是对苏匀不避讳，就连朝堂上的政务也都不避讳，四爷了解苏匀不是吕后武瞾那样的女人，又兼着不愿把苏匀与府中众多姬妾等同视之，因此四爷与苏匀才能如此交心。
“福晋说盘账时查出了一千两银子的缺帐，去向不明---”小厨房派来送晚膳的小太监站在饭桌边，静静的听着主子们的对话。主子没让他退下，他总不能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再说了，这一千两银子的事情，闹到雍亲王府人人谈之色变，他怎能不想多听听多看看。
苏匀接过小太监手上的保温食盒，对小太监说“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苏匀盛了一碗鸡汤递给四爷，心里胸有成竹“您先用膳吧，我知道这一千两银子在哪里。”
四爷喜上眉梢，却有些不太相信，苏匀一直与四爷住在圆明园中，雍亲王府里的这些个事情，苏匀又是从何得知？
“你主子叫你回去歇着，你是没听着还是怎么着？”四爷冲站在饭桌旁一动不动的小太监道，小太监吓得一个机灵，歪跪倒地上，磕了个头，道了跪安麻麻溜溜大步退出了匀圆小筑。
“爷吃饱了，你快说，那一千两银子去了哪里？”苏匀不慌不忙的往青花瓷碟子里布着菜，脸上噙着笑意道“您这还没动筷子怎么就先饱了呢？”
四爷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三口两口吃完了，将青花瓷碟子推离自己跟前，从饭桌上拿起手巾擦拭着嘴角，盯着苏匀好一阵琢磨，“莫不是你使诈吧？你怎么会知道府里的事儿？”
“我哪有使诈？是您自个儿贵人多忘事吧---”苏匀放下乌木筷，有些忧心忡忡“前些日子，您给了我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苏匀走到书桌前，从一侧抽屉里取出方方正正一个雕花红木盒子，妥妥儿放到四爷手上，没有落锁，四爷打开来一看，除了那张一千两银票，还有一张看似眼熟的契书。
苏匀将他们拿出来，道“这是京郊庄园的房契与地契。这银票啊，我这里反正是用不上，您把它交还给福晋吧---”
四爷隐隐犯难，“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在要回来的理儿---”
“要不然我自个儿去归还给福晋？”苏匀作势要走，却被四爷拉回。“爷的银子，想给谁就给谁，碍着谁了？”
“我的爷，隔墙有耳。”苏匀坐下身来，复将银票塞回四爷手中，口口声声念叨着“您这是疼我呢还是害我？”话还没说完，腰上就被十足十的扭了一把，疼的苏匀哎呦一声，眼泪立马就湿润了眼眶。
四爷见状，当下就心疼了几分，浅笑着伸出手去，替苏匀轻揉着疼痛处，柔声道“可见你是个没良心的，给你银子还赚不着你说个好字儿---”
苏匀哼哼一声“您啊，还是快些把这银票归还给福晋吧，要不然福晋那里威信何在？至于我嘛，每个月的月银都花不完，还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别叫下人们分摊了，他们挣钱也怪不易---”
四爷笑道“这世上竟还有不喜欢银子的，你可是教爷开了眼界----”四爷的笑意淹没在话里“是个懂事儿的---”
苏匀原就当得起这句赞扬，只是不知为何竟还有些难为情，推开四爷放到腰间的手掌，催促着四爷快些走“您快去吧，也省的我平白更添了人家憎恨？”
四福晋接过四爷放到炕桌上的银票，不解何意“爷，您这是？”四爷云淡风轻“这是亏了的一千两银票，明儿个福晋归还账房吧---”
轻飘飘的一张银票，此时落到四福晋手上却是千斤重，这事情要如何与下人奴才门交代？
“这一千两银票，原是前些日子给了苏匀，叫她过年打赏奴才，不想竟忘了知会福晋一声。”其实若是四爷不说，四福晋也能在十分钟大体上猜出个三四分。既然并非府上奴才手脚不干净，四福晋当下心里也能稍稍释然，此事关乎苏匀，四福晋又陷了难。沉默片刻，四福晋道“爷的意思是？---”
亏欠的一千两银子失而复得，对于这个消息，雍亲王府上上下下最高兴的莫过于下人奴才们。侧福晋苏匀通情达理，及时慷慨解囊，拿自己的私房钱填补了亏欠；四爷、四福晋英明宽仁，既往不咎，亏帐一事也不与计较，红包赏钱照发不误。
下人奴才们交口称赞，侧福晋苏匀如何如何贤惠，如何如何明理，在四福晋听来不过都是些溜须拍马，真正让四福晋心下怅然的却是四爷。
原本四福晋早就想好了对奴才们的说辞，就说是苏匀拿出自个儿的私房钱填补缺帐。四福晋入府这么多年，什么话该说怎么说又如何说得漂亮，完全是信手拈来。只是没想到一向将府中事务交由四福晋全权处理的四爷，这次竟抢了四福晋的先，果然是情深意切，方方面面都为苏匀想了周全。
四福晋回想着四爷说“就说是苏匀垫了自个儿的私房钱”时的神情，那种从来不曾见到的关爱之情，真真儿叫人心生寒意。
四爷回到匀圆小筑，看着饭桌上摆放的饭菜，一时感觉府中已是饥肠辘辘，就着冷菜冷饭依然食欲大开。苏匀疑问“您方才不是才用了膳吗？”四爷挑眉“方才心不在焉---对了，你不饿吗？”
苏匀摇头“不饿---”复又补充道“我也心不在焉。”
“所为何事？”
“不为何事---”四爷当然不知苏匀是为了温莹的事情心不在焉，又何止是心不在焉。
待四爷用晚膳，温莹进来收拾餐具，心里恍恍惚惚，险些摔了青花瓷碗碟。苏匀犹豫着走到温莹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快步走进书房，从书架上随意摸出一本书，平摊开来，终是一个字也看不进脑海中。
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既然自欺欺人这样去做了，为什么心底深处还是会有一阵阵辛酸苦楚翻涌而来？为什么眼泪还是会不争气的倾泻而出？
泪眼朦胧中，一阵凉风吹来，吹得的书页沙沙作响，吹过扉页上《聊斋志异》的字样，吹过苏匀心头的酸泪逆流，好似终于看见了伤痕。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杯底人如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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