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梨花院落溶溶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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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四爷从塞外归来，苏匀生下他们盼望已久的孩子已有多日。四爷驻足长春仙馆外良久，对于苏匀，他内心中满是歉意，只要一想到她难产大出血，他心里的痛就无以复加。
听到屋里一声婴儿啼哭，再也控制不住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可是吓坏了屋里各自忙活的收生嬷嬷们，年龄最长的收生嬷嬷尖叫一声，四爷沉声斥道“你主子这是怎么了？”收生嬷嬷捂着心口跪在地上解释道“爷恕罪，主子只是太过劳累，睡够了自然就醒了。”听闻苏匀没事，四爷长舒一口气，缓了音道“你们忙你们的便是，爷在这里守着她。”
收生嬷嬷们听着这话也就各自张罗各自的活计，毕竟是宫里选派到各皇子府上的，见过的世面定是少不了，皇宫里王府里什么样的状况没有见识过？
只是，像四爷这样甫一回来就无所顾忌的冲进屋来守着产妇的，还真真儿是头一遭见识。传言都到雍亲王阴冷鸷傲，奴才们个个谈之色变，哪里会亲眼目睹他如此温情的一面？还是对待个妾室。
四爷对苏匀的在意早在苏匀怀孕之际收生嬷嬷们就已是感受得到，那时还只当是四爷在意腹中骨肉，而今日看来，只怕四爷真正在意的却是床上安然睡去的人儿吧。
抱着孩子的收生嬷嬷看一眼怀中不哭不闹的婴孩，心里叫怪不迭，以往那些当爹的只顾着逗儿子傻乐，哪有个能记得去看一眼为他们生儿育女的女人的？
许久，收生嬷嬷为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整理完毕，才小心翼翼的抱到四爷眼前，喏声道“爷瞧瞧小阿哥吧，阿哥打出了娘胎就不怎么哭闹。”
四爷闻言回头，看着襁褓中那个青青紫紫的小脸儿，一时间鼻头酸涩，颤抖着伸出双手，收生嬷嬷愣了一愣，满人都是信守抱孙不抱子的旧例，更何况天潢贵胄，无非也就是让乳母抱在怀中看上一眼，逗上一逗就是了。可四爷，这分明就是想要接过来自个儿抱着，正迟疑着，只听得四爷道“让爷抱抱。”
四爷一接过来，襁褓中的婴孩倒像是知道了什么似得，敞开了嗓子嗷嗷哭泣，收生嬷嬷总算松了口气，先前还以为这孩子不会哭泣，原来还是等着见了亲爹才哭。
四爷小心的抱着怀中骨肉看了又看，这小小的身子骨，竟是他和苏匀骨肉相融的结晶呢，竟让他们足足盼了十年呢。
襁褓中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四爷皱了皱眉“好小子，小声些，没得吵醒了你额娘。”
收生嬷嬷呵呵笑着道“四爷还是把小阿哥交给奴才吧，只怕这会子小阿哥肚子饿了。”
一直守在苏匀床前，四爷轻轻拂过苏匀额前凌乱的发梢，她脸色有些苍白，他拉着她同样苍白纤细的手指放到唇下轻吻，吻着吻着，他眼角湿润了。
她头次生产，他又久不在她身边，在她之前，府里也有女人生产过，他不是不知十月怀胎的艰辛不易。而她身子本就孱弱，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目，他心里连连自责，怎么还能更添婉清之事让她伤心难过。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似乎睡得不甚安稳，又或是梦中不顺，他贴心的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珠，把头贴在她胸前，轻声道“你在爷心中，无人能替代了去。”
她似是听到他的话语，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在，便又沉沉睡去。待她再次醒来，他还在。苏匀醒来只是询问孩子，四爷告诉她孩子很好，还在睡觉。
她就闭口不语，她还记得只见了孩子匆匆一面，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模模糊糊感受到好似在她昏睡这段时日，四爷一直在她身边。
四爷挪挪软凳儿，见她挣扎想要起身，赶紧从床里侧拖过两只迎枕，双臂穿过苏匀腋下，将她微微抱起身靠在软软的迎枕上。
见她还是不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有气，只好悻悻的坐回软凳上，才坐下又觉不好，于是起身踢了软凳坐到床头，长臂一伸将苏匀搂在怀中。
苏匀毕竟身子还是极为虚弱，挣扎了几下变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去了。他见她不再挣扎，却抱的更紧，她扭过头咬上他的脖颈，又气恼又难受，只想狠狠发泄一下，浑身上下竟连牙齿都使不上一丝力气，只窝在四爷的怀中不动弹了。
四爷将下巴顶在苏匀额前，轻声在她的耳边昵喃道：“都是爷不好，你别气恼，当心落下病根儿。”苏匀只觉他那低低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疼惜，心里当下就软了下来。
又听他道“等你身子好了，要打要骂要出气都紧着你，只要你好好儿的。”她生产时大出血，他是真的害怕到极点，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他真的害怕她去走这一遭就再也不回来。
听他这样说，她纵是铁打的心肠也该动容。他是高高在上无限荣光的和硕亲王，此刻竟然抱着她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般认错。
她心里说不上来的酸涩，方才瞧见他下巴上松松散散的清髯，不觉眼前模糊，沿着苍白的脸庞流到他脖颈上。
四爷脖颈处冰凉一下，他慌慌张张低下头去看，她脸上分明还残留着泪光，他心中一窒忙双手捧着她的脸将唇凑上去亲吻着，她终于伸出无力的双手缠上他腰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四爷更觉心疼，好像心口悬着一把匕首，时不时刮一下。他腾出一手抚上她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乖，不哭了，都是爷的错，心肝儿不哭了，月子里莫要伤了眼睛，啊？”
他哄着哄着，听口吻倒像是哀求，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女人从鬼门关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定是要加倍珍惜，怎舍得她哭坏了眼睛。
她是头一次听他叫她心肝儿，她知他为人一向严肃古板，纵使床笫之间的私房密话，他也不曾如此直白赤裸的说出这样亲昵地话语。
她虽不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但是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心里又怎能不高兴？一时间也就忘记了酸涩与气恼，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她一直视若神明的他，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个人，她又怎能不暗自窃喜？
哭着哭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她从小生在官宦之家，大宅院里妻妾嫡庶之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从小就耳濡目染；长大后又是嫁进侯门王府，女人们之间的明枪暗箭更是防不胜防，躲无处躲。
四爷又是他心向往之的大英雄，这一切的一切使得它比旁人更加渴望真情，也更害怕失去。她见识过深宅大院中孤独寂寞的垂暮红颜，见识过恩断义绝的青春容貌，见识过丧子殇女的苦短人生，她害怕，但是她从未对他说起。
她像一株缺少依靠的藤蔓，只有紧紧依附他，她才能活下去。他从前竟感受不到她如此深重的恐惧，原来这恐惧的源头竟是他。而今，他一声“心肝儿”，便能让她心中深深的恐惧一瞬间烟消云散，不得不不承认，她是幸运的。
苏匀在四爷怀中安静下来，终于不再哭泣。他抚着她的脊背温声道“婉清表妹小时候玩笑嬉闹，总爱缠着爷，母妃想着亲上加亲，玩笑之语要将她嫁给爷。爷没放在心上，不成想她却是过了待嫁之年尚未出阁。”
苏匀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盯着四爷气呼呼道：“想来落花有意，流水怎非无情？”四爷知道她对于婉清还是耿耿于怀，吻了吻她清澈的眼眸，复又解释道“爷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罢了，若是当初就把事情挑明，也断然不会出现今日之局面。对她，有怜惜，有歉意；对你，却是不一样的。”
“对我又怎样？”苏匀将头靠在四爷下巴上，感受他新生胡茬扎在肌肤上的微微刺痛。往日里，四爷只在鼻下唇上之处蓄有胡须，但是下巴之处从来都是清清爽爽。
她无需过问就已猜到她昏睡的这几日，他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干净洁净如他，怎么能忍受胡子拉碴，毫无形象可言？
“对你---”四爷才欲说出对她自是爱极疼极的，只听外间一阵敲门声，喜悦之情掩都掩不住“爷，主子，小阿哥给阿玛、额娘请安来了。”
正想听听四爷的肺腑之言，这会子十有八九是听不到了。心中惆怅，满是遗憾。复又听到温莹说小阿哥，这才恍然大悟，诞下小阿哥之后就是昏睡了不知多少时日，醒来后光顾着和四爷两人你侬我侬，全然忘了孩子的存在。苏匀脸上挂不住，瞬时红了脸颊。
四爷笑着松开苏匀起身，苏匀低着头去扯四爷衣角，四爷回头按着她红粉的脸颊从额上亲了一口，冲着外面道“进来吧。”
温莹、如华跟在奶娘身后一并走了进来，齐齐向着四爷与苏匀行李“奴才们给爷道大喜，奴才们给主子道大喜。”
“快把小阿哥抱给你主子瞧瞧。”四爷笑道，又见奶娘嬷嬷抱着孩子上前，便又从她怀中接过来，稳稳的抱到苏匀面前，冲着背后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正当这几人行礼要退出之际，四爷又道“你主子说了，多亏你们伺候周到，才得以母子平安。所有近前伺候的都有赏。”
因着苏匀在圆明园产子，四爷赏圆明园中当值的奴才们，每人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可是一年的工钱，谁人得了不是欢喜鼓舞？圆明园中上上下下，自从苏匀产子都是一派喜庆，奴才们因着得了丰厚的赏钱，远比过年都让他们更感高兴。四爷和苏匀的喜悦之情，更是不需多说。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梨花院落溶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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