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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为谁风露立中宵 ...

  •   四爷原是不想理睬,可外间嘈杂纷乱叫骂之声不绝于耳,看着床上没有血色的苏匀,不由得火气上涌,才欲起身出去一探究竟,不成想苏培盛早一步跑了进来,身后果真是跟着三四五六个魁梧壮汉,个个手中皆是提留着家伙什,大有想要拼个你死我活之势。苏培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四爷身前,“爷,粘杆处的人随后就到。”

      “来者何人?叫你们主子来见爷。”四爷伸手解了床帐帷幔放下,苏匀还没有醒来。粘杆处的人得了信儿火速赶了来,一时间偌大的屋子里黑压压的围满了人。方才还是气焰嚣天的彪形大汉顿时蔫了下去,都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主儿,只是这时候知县大人带着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大摇大摆闯了进来,这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敢声张。

      知县大人指着四爷扬声询问公子哥儿“我儿好生看看,可是这厮夺马伤人扬长而去?”公子哥儿诺诺的点头,四爷冷笑一声,原是这公子哥儿寻仇来了。看着眼前的这人,分明身上还穿着官服,料想是个当官拿俸禄的不假。刚好四爷正为苏匀受伤之事大动肝火,却不知何人所为,这下子看来都不用自己费心了,找上门现成的来了。

      却说那知县大人,只见的自家宝贝儿子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命令来人上家伙抄凶器。那几个家丁听得知县大人一声令下哪里还敢耽搁,明知前方是刀山是油锅,脑子一热齐齐冲着四爷冲去。当然粘杆处也不是吃白饭的,不等四爷下令,说话的功夫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就已是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知县大人父子两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惨状,想来父子俩人在这扬州城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哪里有过今日之辱。看这架势蛮干定是成不了事,那就只能请出官印来镇压。粘杆处的高手一把夺过知县大人的官印递与四爷,四爷虽是心里明白,但是碍于微服私访,不便暴露身份,只能低声吩咐粘杆处将父子二人轰出去。

      那知县大人父子二人为了保命,抱头鼠窜。不要命的疯跑回府中,关了大门凑到一起合计如何雪耻今日之仇。知县夫人见父子俩被人欺负成这般熊样,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说是要上京城去找二老舅爷主持公道去。

      原来这知县夫人的二老舅爷,不是旁人,正是十四爷的侍妾舒舒觉罗氏的阿玛,员外郎明德。这明德原也不是什么高官显贵,只不过生了个貌美如花的闺女,后来这闺女进宫选秀被指给了十四爷做通房丫鬟,后来深得十四爷喜爱。而十四爷这些年更是风生水起,春风得意。因着这层扬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裙带关系,所以他们一家才能在扬州城作威作福,只手遮天。

      苏培盛叮嘱粘杆处昼夜埋伏在外间,暗中保护四爷和苏匀。亲自准备了热水,想要伺候四爷洗漱,四爷看了眼苏匀,微微摆摆手,说是没有心思。苏培盛知道多说无益,只是放下脸盆手巾换洗衣物,悄悄退到门外守着。

      四爷呆呆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苏匀看,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会有那样的勇气,奋不顾身,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她竟是想要用她自己的命去挽救他的命啊,可是他却不愿。若是时光倒流回去,他是有多想一把推开她,自己去承受那明晃晃的利刃,可是当初那一刀来得太快,他都没有觉察到,她就已是----

      桌上的蜡烛燃烧着的火苗还在隐隐跳动,他恍恍然像是看到了当年初见她时的模样,天真烂漫,伶牙俐齿,有礼有节,还有些让他下不来台面。十一二岁正好是人生最美好璀璨的华年,那一年那一日,他与她命定初见,就像是盛开的三月花,看得见开始,却都没有猜得到结局。显然此时的四爷并不觉得他娶了她,她嫁了他就是所谓的结局。

      后来,她出人意料的成了四贝勒府的女西席,大清朝开国以来的独一份,可是她却并不知道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那一月,在四贝勒府中,他与她吟诗作赋,谈天说地,心意相通心心相印。时间虽短,却是再美好不过。

      “孩子,不要,不要---”她嘶哑的哭喊声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他轻轻摇摇她,轻轻唤她的闺名“苏匀,苏匀醒醒,醒醒。”她剧烈喘息着醒来,他往她身边凑凑,将她虚弱的身子抱在怀中,从枕旁拿来丝帕,小心翼翼的为她拭去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竟是那样轻柔,生怕有一丝一毫弄疼了她。他没有问她做了什么梦,他知道肯定是噩梦,担心她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些噩梦。

      “我梦见孩子了。”她靠在他怀中,那种熟悉的气息就环绕在她周身,让她满足的闭上眼,幽幽的说道“他长得很漂亮,和您一模一样。就是---我远远地看着他,他跌下山崖,我却一动都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他---眼睁睁的---”她眼角有泪,这样梦不单单只是个噩梦,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本不想说,只是闻着他的气息,就足以让她安心的心甘情愿的将所有的心事全盘托出。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更期待着他柔柔的走进,柔柔的给她最强大最坚定的安慰和依靠。

      他又何尝不想?他只是深深恐惧着,他害怕窥见她的内心深处的伤痕,只为着那两个叫做心疼的字,他望而却步,咬着下唇,轻轻拍着她的胳膊“什么也别想了,梦都是假的。”

      梦,都是假的。

      “再过几天就是五月端午了,爷那边可说了要回来过节?”雍亲王府中,四福晋洗漱完换了衣物,待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这才询问大丫鬟海月“圆明园那里,可是有小三两个月没什么消息了吧。”

      海月净了手,点上熏香,扶着四福晋到床边坐下,“可不是嘛。爷那边没有信儿,福晋何不亲自走一遭,也免得爷心里错怪福晋不问冷暖?”

      “爷心里怎么想的,这些年我是越来越猜不透了。”四福晋取了美人儿扇,轰着海月去换些清清爽爽的果香点上。这檀香,龙涎香,名贵自是名贵,时间长了总会有些腻歪。但是人呢?时间长了也会有腻歪的那一天吗?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四福晋如是,苏匀应该也如是吧。只是苏匀此时此刻花开正红,想想自己曾经有过苏匀那样花开正红的时日吗?哪怕只有一日也好。

      “奴才听说,这两日西院里那位可是不怎么消停啊。”钮祜禄氏住在西院,虽说离着四福晋住的东正院有些远,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却都在海月的监控中,不单独钮祜禄氏,这整个雍亲王府哪一处不尽在四福晋的掌控之中?四福晋治家,一向不好显山露水,但是这并不代表四福晋对府中人事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既想要天下太平,又想要人人称是,好似鱼与熊掌,永远无法兼得。然而四福晋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贪心,她既不想要鱼,也不想要熊掌,她想要的很简单,就像苏匀那样便好了。或许她的愿望还要微小一些,若是四爷能多看她两眼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显然这样微小的心愿都是奢望。坐在床上一眼就能瞥见妆镜台那面有些年头的铜镜,回想起来,竟还是当年的嫁妆呢,走过去轻轻触摸着光滑有些凉意的铜镜,不期然回忆起了当年光景,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他心中的那个“谁”,她知道不是她,以前不是,今后更不会是。

      今夜里风有些凉,她身上只着单衣罗衫,只觉丝丝凉意像是从袖管中一下子扑入到心中,整个身子瑟瑟,脸颊上亦是微凉,抬指轻触,才知原是泪。

      “福晋,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就落泪了。”海月心里一慌,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在四福晋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不曾见着四福晋这样的时候呢。这样毫无征兆的默默流泪,让她也慌了手脚,只悻悻的取了丝帕凑到四福晋脸庞,想要为她拭去眼角未尽的泪水,却不想泪水更是止不住汹涌而出。四福晋怕自己在海月面前失态,强行扯过丝帕捂住半边脸颊,哽咽着道“你快些去休息吧,我没事,叫风吹着眼睛怪疼的。”

      “这---”海月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福了身从屋里退了出来。四福晋为何这般,海月却是不难猜出,若是连四福晋这样识大体懂进退的贤淑女子都要忍不住落泪,那么可想而知,府中其他女人们又会是何种心酸何种苦楚?皇家的女子命苦,得不到夫君疼爱的女人,即便是再有身家地位,原还不如寻常百姓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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