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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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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有端一直看着书,齐大人一直看着他。
直到中午,商有端写——飯吃否是
齐大人提起笔,用握毛笔方式写——去回要我裡哪是這
裡哪在淮李
齐大人接着写——道知不
商有端出门进电梯,“小张,叫徐医生给他挂营养液。”
“是。”小张同情地看着齐大人,叹了口气,“他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特种兵,你跟他比意志力?”
明明是扬州话,齐大人愣是没听懂。
话说,齐大人的意志力真不怎么样,只饿了一天,手背上扎了个眼儿,第二天就吃饭了。
徐医生打来电话,拿商有端打趣,“我真怀疑他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心一意就想见你。这种禁锢之中适时施与人文关怀的勾当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我一贯的风格是什么?”把书翻了一页。
“你什么风格你还不清楚?”徐医生大翻白眼,“说真的,他是不是爱上你了?”
“有可能。”说完挂了电话。
徐医生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进病房,“自大。你一贯的风格!”
隔了一天,商有端跟政委站在场边看士兵训练,顺手递给警卫员一张纸,“半天时间,帮我备齐。”
“是。”
政委一把夺了过来,“我瞧瞧。”扫了一眼,惊讶,“催泪瓦斯?防毒面具?电棍?空包弹?”后面的不看了,“你干什么?……那什么……要打人,咱强项啊,对方要是人多势众,您吱一声,咱把整个大队全拉过去,咱不怕打架,咱就怕人家扛不住打。要是您想要了对方的小命,您说句话呀,别的咱没有,武器多的是,我还能随枪附赠四五十个顶级狙击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一枪毙命!”
商有端看了他一眼,又转回操场,“政委,整个大队,你打得过谁?”
政委刚想说话,手机响了,“嗯啊”了几秒钟,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大队,线人密报,上头到医院去视察了。”
商有端一愣,“军区中将?”
政委笑得像只狐狸,“商中将。”
商有端迅速向大门跑去。
“喂!喂!你去哪儿?”
上了车,“警卫员,一个小时内,把清单上的东西备齐送到大张那里!”
“是!”
汽车扬长而去。
政委喃喃自语:“儿媳妇病了,未来公公去看看不是很正常嘛。”
进了医院,正好看见商中将从车上下来,商有端走过去立正敬礼,“首长好。”
中将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暗桩?”
“没多少。”
“嗯。”商中将拉起商有端的手,“走,陪我去看看儿媳妇,听说住了好几天院了。”
“您儿媳妇在南京。再说,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
中将身形一顿,偏过头来,“看不上你?”
“在您眼里,我或许异常优秀,但是,在人家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好勇斗狠的莽夫。”
商中将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莽夫?”喉咙深处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我倒想见识见识他,能非凡到什么程度?连你都看不上,真是眼高于顶啊,他难道还想找下凡的天神?”
商有端嘴角一勾,轻声细语,“他想找个女的。”
商中将一愣,“他是正常人?”
“您儿子不正常,七八年前您就知道了,多年努力付之东流,对此我感到万分遗憾。”
商中将拍了拍商有端的脖子,“你单相思?强迫别人屈就你?”从台阶上下来,父子俩边走边聊,商有端叹息,“任重而道远,就目前他避我唯恐不及的情形而言,在可预见的未来,他遍体鳞伤是在所难免的。”
中将驻足,定定地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说:“这样的恋爱还有乐趣可言吗?”
商有端叹息,脑袋垂在父亲肩膀上,“爸爸,我们家族人员众多情况复杂,即使他跟我是同道中人,不用承受我带来的伤害,您能保证家族不会向他施加压力吗?爸爸……”缓了很久,长长叹息,“爸爸,无论我选择谁,终我此生,是得不到幸福的,这是先天决定的。”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商中将抱住儿子,摸了摸他的后背,“让我想想。”
商有端沉默不语。
“让我想想。”拍拍商有端的腰,走向车子。商先生走过去帮他开门,“时机成熟,我带他去见您。”
商中将沉吟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哀兵策略用得真不错。你妈说得对,你果然是个模范丈夫,不光想着让我接受他,还打算让我给他遮风挡雨,差点被你绕进去。”
商上校笑了起来。
“你有几句是真的?”
“句句属实。”
商中将根本就不信,“对了,住院的那个是谁?”
“一个道士,被我打伤了,降温药注射过量。”
“你看,这句就是谎话,碰到道士的几率能有多少?”汽车缓缓启动。
“我如果要说谎,就应该编造他是个标新立异的80后,留着长头发拒绝普通话。”
商中将拍拍儿子的手背,“行了,别骗我了,你媳妇儿就在这医院里住院吧,我也不进去了,你也回去吧。”
商先生站在医院门口微笑。
随后,进了齐大人的病房,“我送你回家。”
齐大人惊愕,“你会说官话?”
商有端转头,“小张,给他办出院手续。”
“是。”
不一会儿,徐医生亲自托着药过来了,“他没什么大碍了,记得按时吃药。”
“不用。”拉着齐大人的胳膊出门。
徐医生在背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嘴上却说:“也好也好,是药三分毒。”
开往旅行社,一路上齐大人沉默不语,望着窗外,直到车子停了下来才问:“你是什么人?”
“送你回家的人。”
警卫员正在门口等着,手里拎着个巨大的军用背包。
商有端接过来,打开查看一番,“很好,你回去吧。告诉政委,我请假,有事别给我打电话。”
“啊?”警卫员瞟瞟旁边唇红齿白的齐大人,“是!”
商有端拉着齐大人上楼,老杜看见他,立刻连跌带撞地从床上爬起来。
商有端拖了把椅子坐下,架起腿扫视面前的三个人,随后视线定在老杜脸上,把老杜吓得一个踉跄,大张顺手托了一把。
“老杜。”商有端声音不高。
老杜下意识地挺直后背。
“我去把你表弟带回来,限时三天,如果任务没有完成,就一天一天往后延。”
“……是。”
“大张,你监督他,不准他偷懒。”
“是!”
“你……”商有端一指齐大人,换成扬州腔,“去换衣服。”
齐大人皱眉,与商先生对视,没几秒败下阵来,捡起来时的衣服穿上。
商有端从周济予的拖箱里随便翻了套衣服穿上,玉牌一挂,折扇一转,真要命,军人又变成斯文雅致的贵公子了。
其他三人看得直咽唾沫。
大张心脏直抽抽:不带这样的,他是个特种兵!
老杜心脏直抽抽:不带这样的,他是个□□!
齐大人心脏恨不得抽过去。
坐在电脑前,商有端握着鼠标出神,输入6月13日,考虑片刻,又把13删除,输入6月20日,几乎是立刻,把20删除了。
最后,输入6月16日——6月19日。
拎起背包,卡着齐大人的脖子走进黑屋子里。
唰,一道白光,穿了。
唰,一道白光,真穿了。
俩人站在城东某个死胡同里,齐大人转着脖子看了一圈——土坯的房子,纸糊的窗户,雕花的木门……
“这是哪里?”
“国朝崇祯年间,应天府。”商有端看着自己的影子,伸出拇指和食指,虚空量了两下,低头调手表——下午两点一刻。
齐大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从此时此地开始,我是你的近身小厮。”
“小厮?”齐大人陡然睁大眼,上下打量商有端——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早一日找到李淮,你就能早一日摆脱我。”说完,推着齐大人出胡同。
九拐十八弯,上了大街。
齐大人环视一周,可下找到自己熟悉的景致了,闭着眼睛长出一口气。
恍若隔世的感慨情绪还没抒发完,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一张纸递到他眼皮子底下,商有端问:“这是哪里发的榜文?”
“呃……”齐大人低头,读:“兹:犯徒周济予,触犯宵禁、挟持命官、烧毁衙门,供认不讳,酌拟收监,复刑部查实无误,秋后侯斩。”
“哪里发的榜文?”
“府尹衙门。”
“是吗?”商先生雇了辆驴车,把背包甩上去,拎起齐大人也甩上去,对赶车的老汉说:“兵部尚书府。”
老汉吓了一跳,“小民……小民……”
商先生没理他,转头对齐大人说:“你知道周济予是谁吗?”
齐大人摇头。
“就是李淮。”
“啊?”齐大人惊愕之极。
“如果他死了,你将与兵符永世不得相见。”
齐大人傻了三四分钟,骤然仰倒在车上,“他不会顾念我的,他不会的。”
“他是谁?”
久久无人回答,商先生执折扇敲敲他的额头,“榜文里对兵符只字未提,他或许认定你已经死了。那么,告诉我,他是谁?”
齐大人的眼神在商有端身上徘徊,很久才说:“兵部尚书,内阁次辅。”
商有端挑眉,“北京的?”
“嗯。”
商先生失笑,“画舫上坐你右边的书生?”
“嗯。他叫魏季麟。”
商有端右手一圈一圈地转折扇,直到齐大人推了推他,喊“商公子”才回神。
“这个魏大人是不是要活捉我?”
齐大人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榜文不是府尹衙门发的,是魏大人发的。铺天盖地贴在街上只为了让我看见,不出所料的话,我一旦扑入府尹衙门的大牢救人,即刻中埋伏。”
齐大人怔了怔,“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活捉你吗?”
商先生跳下驴车,“到尚书府了,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