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00 番外五 红尘悲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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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手的虎口和指腹间有着薄茧，似乎是时常握剑造成的，不过这时候，这手中拿着的，却不是剑，而是一张纸，或者说，是一封信。
是的，隐约透出墨痕的信。而信的纸质已经开始泛黄，似乎已经是有些年头了。
信上的内容看不真切，但字，即使看不清，也能感受到字间的凌冽剑意。
——仿佛写字的，不是人，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不过信纸已经泛黄，剑意也带着沧桑。
但怎么说呢，尽管年头已经有了，这封信依旧被保存得相当好。
主人似乎很是在意这信的，握着信的指尖力道放得很轻，食指摩挲着最后的落款。
那是传奇一般的名字，三个字——叶孤城。
那这封信的主人大概也猜得到了。
——西门吹雪。
是的，这封信的主人就是西门吹雪，这信，也是叶孤城写给西门吹雪的。
内容或许让人好奇，但实际上并不重要，因为这个时候，万梅山庄训练有素的仆人叩响了西门吹雪的门：“庄主，陆小凤求见。”
西门吹雪慢慢将手中的信折起，放入枕边的檀香木匣子当中，淡淡开口：“不见。”
那仆人应下，却在下一秒说不出话了。
——也是，哪怕这仆从在江湖中也是二流之上的高手了，但比之陆小凤还是不能看的；而万梅山庄，除了西门吹雪，再无一人能阻止他陆小凤。
陆小凤点了那仆从穴位之后就开了口：“西门，这般不欢迎我？”
西门吹雪轻轻皱眉，还是推开了门：“你来做甚？”
陆小凤夸张地指着西门吹雪：“你不是这么没良心吧，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之前可是从来不会有的！现在就这样了！”
西门吹雪斜扫他一眼，回到了屋子关上了门。
陆小凤一惊，只好蹿了过去。好在西门吹雪并没有真的将门锁上，陆小凤还是进得去的。
进了西门吹雪那布置得简单至极的屋子，陆小凤很是自在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一年没出门了，以前你还至少出四次门的。”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
陆小凤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却又惊讶地抬起了头：“咦？看来今天找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西门吹雪不为所动，依旧是面无表情，将手中的茶盏送到唇边。
的确，今日来的的确不止陆小凤一个，这次来的，是峨眉三英四秀里的一个，名字……陆小凤都没记住。
那人显得很是愤怒，但闯进万梅山庄绝对不是因为他武艺极强，而是陆小凤很无聊地将他看到的所有万梅山庄的仆人都点了穴，那人来的时候几乎是一路通畅的。
那人呼吸急促，已经拔剑，剑尖直指坐在桌前喝茶的西门吹雪：“我师妹等你一年等你提亲，你竟根本忘记这件事……师妹名节因你已损，你竟毫无表示！”
陆小凤撑着下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竟然看起了热闹。
西门吹雪没有抬头，仅仅是淡淡地开口：“我竟不知，何时答应娶你的师妹。”
那人本就红的脸颊因愤怒更加鲜红：“你……”
西门吹雪将茶盏放回桌上，第一次正眼看了这个正在叫嚣的人，但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他倒是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剑：“你的剑不足以任我拔剑。”
那人的脸一次比一次红，最后竟然直接握着剑冲了过来。
陆小凤摇摇头，看着西门用剑鞘几招将那人打晕，然后唤了余下的万梅山庄仆从为被点了穴的人弄开了穴，然后将这人丢到庄外。
也就在那人被丢走不足一刻钟，第三波人，到了。
来得只有一个人，白衣古剑，像极了逝去的那个人。
通传的仆从汇报“叶孤鸿求见”，而西门想了一会儿，开口：“去迎。”
但还未曾开门便听到了叶孤鸿的声音：“不必，我已经到了。”
叶孤鸿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成熟了些，也更冷了些，同样，也更像那个人些。
西门吹雪依稀还记得一年前那找上门的他，即使已经长成却还似少年般；这一次，却不再是那副稚嫩的模样了，只一年，他已经成长至此。
叶孤鸿看了一眼一副“我是看热闹的”模样的陆小凤，将已无波澜的眼神转到了西门吹雪身上。
他变了，真的变了，不再是之前被叶孤城保护得那般好的少年人，而是已经真正担起他人人生的新一任，白云城城主。而且，他不再是之前一味地模仿了，不管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他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相信剑道一途亦然。
西门吹雪盯着叶孤鸿看了一阵，或者说叶孤鸿也盯着西门吹雪看了好一阵，然后是叶孤鸿开口：“一年前，叶某不能带兄长回去，今日，即使拼上性命，叶某也要带回兄长。”
西门吹雪默然一阵，开口：“即使他不愿？”
叶孤鸿蓦地愤怒了：“白云城乃是我叶氏故里，你凭何说我兄长不愿回？何况这话还是从你这杀人凶手口中得到！”
西门吹雪淡淡地看着似是忘记不久之前还对自己万般推崇的青年，开口，语调依旧毫无波澜：“因为我懂他。”
陆小凤瞪大了眼，觉得自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叶孤鸿，却在这一刻敛了情绪，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在想什么呢？
在想那天，在想从前。
他记得接到那让人不可置信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练剑。
却是在那一刻，连剑都握不住了，“咣当”一声，那柄无数人垂涎的宝剑掉到了地上。
脸色应当即便煞白了吧，甚至还散发出了杀气，吓得信差几乎都软了手脚。
叶孤鸿当时的第一感觉就只觉得天要塌了，第二感觉便是不信。
不信……不信……怎么可能相信！
那像仙神一般的人……他的兄长……怎么会！
可是，甚至由不得他怀疑。
他兄长缜密的安排让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说是茫然地，就成为了白云城新一任的城主
——他兄长之前做的一切已经可以证明，他早就料到了，甚至说，根本没有打算回来过。
他只觉真真好笑，白云城的城主，竟然根本没有打算过回来……他怎么会相信，他怎么愿意相信！
那一刻，他才觉得之前的自己，是多可笑。
之前的自己啊……因为兄长表现得太过自然的原因，甚至从未觉得自己的堂兄，不过是个人，不是外人传的，天外飞仙。
其实他对兄长的感情很复杂，亦兄亦父亦师，却也总觉得隔着好远。
也是因此，他在心中敬仰着兄长，却因为那遥不可及的感觉，从来没有和他好好谈一次；而他的兄长，也总是为他铺垫好一切，然后默然不言。
可是，他早已习惯了兄长默默的关怀，习惯了有人为他打点好一切。就像他很少闯祸，却从来不怕闯祸，只因他有着在背后做好一切的人。
可真的，他不在了。
说来，当初自己为何会追逐西门吹雪呢？大概是自己心里早就看清了，叶孤城是不可逾越的高墙，而西门吹雪还算可以追逐的目标。
那时候，兄长说可以如他愿的时候，他那般愤怒，其实也是这样的……他早就知道，心里也一直相信着……叶孤城的剑……哪怕是西门吹雪，都是绝对比不上的。
他似哭似笑，最后却还是木着一张脸，失了所有表情。
后来的他，去了万梅山庄，因为兄长的身体，被西门吹雪带走了。
当时的他愤怒地追了过去，却什么都做不到。
那时候，他才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离了兄长，什么都不是。
于是，一年。
——他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重新站在了西门吹雪面前。
——就是今天。
他不知道为何西门吹雪会将兄长带走，但他，一定要将兄长，带回家。
叶孤鸿端详着手中曾经属于叶孤城，现在已经是他佩剑的样式奇怪的剑，然后缓缓使之出鞘，剑尖直指西门吹雪。
陆小凤觉得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瞪大了眼准备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而西门吹雪的目光，已经被叶孤鸿手中的剑吸引住了。
他看着那剑，忽然叹了口气：“你确定要我拔剑。”
叶孤鸿神色坚定：“自然。”
“你明知不敌。”西门吹雪缓缓说道。
“那又如何？”叶孤鸿倔强道，“有些事必须做。”
西门吹雪眼神从那剑上离开了，然后看向泛起昏黑的天边。
“……早该……知晓……”
他似乎呢喃了什么，却除他无一人听得清。
西门吹雪默默地盯着叶孤鸿看了一会儿，猛地转身，走向那片梅林。
走的不远，便看见了一个小土包，旁边，是一壶酒。
他看着那不大的土包，好一会儿，开了口：“他说要归于尘土，你可知？”
叶孤鸿的脸色发白，没有说话，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陆小凤跟在后面，忽然发现这个时刻，他插不上任何话语，只能安静地站着看着。那氛围，是让人落泪的哀戚。
“如若非要，”西门吹雪背着手，一身白衣依旧纤尘不染，“便带走他吧。”
***
陆小凤不知道叶孤鸿最后带走叶孤城的骨灰没有，但他也不想知道了。
他本就是来看看西门吹雪的，这次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一半。昨日他只呆了一阵子便离开了那个地方，在万梅山庄常备给他的房间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去寻西门吹雪告辞。
西门吹雪还在他的房间，空荡荡的房间这次却溢出了淡淡酒香。
陆小凤觉得十分意外，因为西门虽然还是原本的样子，一本正经，但也还是有着不同。
他知道，他醉了。
西门吹雪虽然醉了，但如果不是比较了解他的陆小凤，不会有人发现。
在发现他醉了的时候，陆小凤本就打算留信离去的，却被西门吹雪叫住了。他只是叫了一声陆小凤的名字，陆小凤便呆在那里，等着接下来的话。
久久，西门吹雪开口，断断续续：“……本以为……输的人不会是他……从未……那一剑……他躲不过……”
陆小凤忽然觉得分外哀伤，和之前的感受也并不相同。
他忍不住地开口：“你——还有剑……”
西门吹雪忽然呆住了，神色有些空茫。然后缓缓地抬起手，盯着好一阵。在陆小凤都觉得自己等不下去的时候，嗤笑一声：“……它在抖……”
陆小凤一愣。
“……锈了的……已经不配称剑了……”
他的眼中渐渐恢复了光彩，却慢慢勾起了嘴角，苦笑。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00 番外五 红尘悲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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