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0 番外五 红尘悲歌（中） ...
-
又是月圆。
哪怕不是八月十五的月亮，再到十五，还是会圆的。这就是世界，无论少了谁，天依旧是天，月也依旧是月。
少年皇帝披着明黄的单衣，缓步走向了窗口，然后抬头看向天际。
月亮很圆，微光柔和，就像是那天那样。
他有些走神，耳边却还是捕捉到了细碎的声响。
他皱起眉，猛地转身，却惊讶地发现了那出现在他身后的白衣人。
心底的名字差一点就被喊出，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不可能是那人。
的确，来的人是另一个，与他分外相似的，另一个人。
——叶孤鸿。
只是他竟然不知道，叶孤鸿的武艺已至这般境界。不过也该说是……不愧是他的弟弟么？
不过这么说……果然他还有很多……并没有教给自己么？
也是……他到底是，是白云城的城主，怎么可能不过是个一介武痴，什么都不知晓！
他轻轻地勾起唇角，淡淡地唤了一句“叶孤鸿”。
叶孤鸿他见过的，不止一次，而且也查过他。可现在的他并不像之前那样，也不像资料里说的那样冲动稚嫩；就连行为举止穿着打扮，也是像了叶孤城，而不是之前说的，西门吹雪。
是啊，甚至可以说他是现在自然很多，不再像是模仿西门吹雪那样拙劣与不自然，尽管依旧是怎样都比不上叶孤城的。
叶孤城的风范，只有叶孤城才有。其他的，哪怕再相似，也是不一样的。
叶孤鸿站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对上那人的眼睛。
他盯着月光下的人，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是你？”
那人笑笑：“自然是我。”
哪怕已经担起了整个白云城，可是被保护得太好的叶孤鸿毕竟还是有些稚嫩，眉宇间淡淡的疑惑遮掩不去，根本比不上那喜怒早就不显的少年皇帝。
对了，叶孤鸿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皇帝，而是南平王的世子。
——没错，就是跟着叶孤城习剑的，那个南平王世子。
叶孤鸿想了一阵，却没有再为难自己，而是敛了眉目间的情绪，淡淡地看着现如今的少年皇帝：“你既然唤我来，我便也遂了你的愿。如今我来了，有何事便说吧。”
少年皇帝轻轻拍手：“不愧是叶城主的弟弟，武艺不错。”
叶孤鸿皱起了眉。
少年皇帝笑笑：“看到我，你还是有些吃惊的吧。既然说是南平王篡位，王府被抄，为什么我还在，甚至是成了，皇帝。”
叶孤鸿的眉头皱得更深，却还是反驳：“与我无关。”
少年皇帝笑意加深：“谁说的？明明与你有关。”
叶孤鸿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既然担下了白云城，沉不住气可不行，”少年皇帝道，“与叶城主有关，不是与你有关么？”
哪怕叶孤鸿现在已经是白云城的城主了，但即使是当着叶孤鸿的面，被这少年皇帝叫做叶城主，也只能是那个人。
叶孤鸿猛地抬起了头。
少年皇帝却是立刻转身，没有对上叶孤鸿有些火热的眸子，也掩饰着自己灰暗难辨的眼神。
“说起他你才听么？”他自嘲般地勾起嘴角，“有个故事，也不一定算作和他有关，不想听你可以走。”
叶孤鸿站在那里，没有出声，没有动。
***
这次的故事，是关于一对兄弟的，一对三岁才算是真正见过面的兄弟的。
这对兄弟，是双胞胎，并且是作为皇帝儿子的双胞胎。
皇家自然是不会允许双胞胎的存在，所以说，皇后的这两个孩子，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
可是，没有母亲忍心让自己选择一个孩子去死。所以，最后，皇后在孩子还没有满月的时候，用一具稚嫩孩子的尸体作掩护，将小的那个孩子秘密送到了宫外。而后，阴错阳差，在南平王王妃将自己的女儿换成男孩儿的时候，选中的是当时还不足半岁的孩子，也就是后来的南平王世子。
这一切，南平王不知道，皇后不知道，王妃也不知道；但是，皇帝知道。
可皇帝并没有杀掉或者认回自己的那个被当做王府世子养的孩子，而是默默地看着世子和太子的相处。
在死亡前夕，才告诉他，事实。
然后告诉小的孩子，养你十几年的父亲，不是你的父亲，而且你的父亲是他一直想要杀掉的；还有，你要杀掉那养了你十几年的父亲，否则，你会死。
哪怕他那“父亲”对他一直不好，可毕竟还是养了他多年的，父亲。
那时，已经知晓了南平王在计划篡位甚至已经学了半年剑的少年，沉默了。却在听了老皇帝口中的另一个故事后，改变了主意。
老皇帝已经很老了，却只有太子一个子嗣，或者说，还有一个不能够公开的他。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他不知道那个计划会不会伤到那个人，但他不愿，非常的不愿。
所以，他接下了那个任务，守护这片江山。
然后，他也知道老皇帝不会仅仅做一样打算，所以最后，他杀了他。
屏退众人的老皇帝一定没有想到，这样方便了他。
说来……自己的出生都背着一条稚嫩的生命呢……
那时已经有些变化的他无所谓地想，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做到底也没什么不是？何况，他的哥哥也早就盼着他死了，在他和皇后被冤枉，老皇帝却选择相信他新纳的妃子那刻。
说来，也是那个时候，他的太子哥哥流落到了民间，被不足二十岁的叶孤城救过。
然后……然后便开始向往江湖了。
前些日子，在知道他是在和叶孤城习剑后，他那无赖的太子哥哥便想方设法地想到他那里见见直到现在还时常想起的英雄。
当然，没有哥哥赖皮的他妥协了，也答应了将他学到的，教给他。
不过这回……他的太子哥哥、不，皇兄，怕是没机会再跑出来了。
接下来的发展很简单，他的哥哥非常无奈地登了基，然后和他约定
——在他成功地杀掉密谋着篡位的南平王后，替代他，做皇帝。
那时候他想着什么呢？
他记不起来了。
可他确实答应了他的哥哥，同意替自己一直幸运的哥哥承担那份责任。
***
他只是说到这里，然后依旧站在窗边，望着天空上那一轮明月。
叶孤鸿同样沉默着，像是默默地陪伴，也像是一同在哀叹。
***
自然，曾经的世子，现在的少年皇帝并不是单纯地在发呆，而是在回忆，在思考。
这个故事没有讲完，但其实它不需要结局。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哪怕现在的他成了皇帝，但顶着的却是哥哥的名字、身份；而他，他的身份，他的曾经，已经昭告天下，死去。
他那一向幸运的哥哥却得到了他向往许久的自由。
他该嫉妒的，但他早已经失了爱恨的气力。何况，那毕竟是与他极其相似的哥哥。如果他能幸福……那自己……也许也会感到一丝快乐。
其实，九五之尊很多人在向往着，比如被他在背后杀死的“父亲”。可真的登上了这个位子，他只觉得累，还有无边的孤寂。
比曾经更甚。
而最初支撑他的，他的初衷，没了。
他最开始答应老皇帝关于杀掉对他有恩的“父亲”保住皇家的河山这件事，为的是什么呢？
是了，是保护那个其实根本不需要他拙劣的保护的人。
可那个人呢？那个人呢？
那个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另一个人，一箭穿心。
他都不知那到底算不算是他的错，但那却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
好多人说着那个人是飞仙，称呼他的剑为天外飞仙。
确实像，他就像是没有心的仙，或者说只是将心给了他在意的人，而不是他。
他看得出，因为他那样在意他所以他看得出。
那个人本可以杀掉西门吹雪的，可是他没有。或者说，他尽全力将剑偏转了，只为让西门吹雪活下来。
所以，哪怕他得到了无上的权利，他依旧没有办法保护他，连杀掉那个杀了他的人泄愤都不能做到，只能在深夜静静地坐在一边，一个人慢慢地回忆起那个人。
呵，天外飞仙。
不似人间人的他，终究是会回归天界的吧……
少年皇帝披着一身明黄的龙袍，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心绪飞远。
他还年轻，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即使他，早已不再是他；
他是皇帝，还要承受好多，所以他会越变越多，甚至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会继续念着那个人多久，只是知道关于那个，他本想讲最后却没有告诉叶孤鸿的叶家的故事，到自己这里就会截住，再也不会再提起；
他现在只是时常希望，那个人的记忆中，有他……
天色微微有些变暗。
少年皇帝抬头看了眼天，发现月亮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云遮住了大半。
他微微勾起唇角，哪怕笑容有些苦涩。
这么久，第一次，唤出那个他心底的名字
“……叶孤城……”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00 番外五 红尘悲歌（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