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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十一章 第二个牺牲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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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她是……”
我回头望向萨麦尔夫人。她惊恐地点了点头。她低声说:“我过来的时候就在水里了……”
“史薇儿。”亚妮拉丝皱着眉头说。她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
原来史薇儿是直接滚进了溶井里,这就难怪,为何我们一直找不到她的尸体。不过这件事实在奇怪的要命。因为这口溶井距离史薇儿被推下来的山坡至少有四五百米的距离。从高地到谷底,落差不超过十米;从谷底到溶井,中间还隔着数千颗生长繁茂的仙人掌灌木。十米高的距离,究竟能提供给一具尸体究竟能有多大的冲力,才能突破这么多的灌木,落到这口溶井里?除非……
“除非史薇儿根本就不是摔死的。她是被谋杀的。”和平常一样,亚妮拉丝回答的是我的思想,而不是我的问话。
我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这是继约修亚以来,里·奇琴伊察探险队第二个被谋杀的人了。我的心里再次冒出一缕寒意,我不知道下一个被杀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我回过头,看了看亚妮拉丝,希望能从她的脸上找到坚毅,希望或者刚强的力量。但是如今,在亚妮拉丝那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上只洋溢着一种表情。
一种无法抑制的恼怒与愤恨。一种被挫败的自卑感,这就是亚妮拉丝脸上所能呈现的全部的神情。昨晚还说过要将凶手绳之于法,今天就眼睁睁地看到凶手犯下了另一场命案。这对任何一个侦探的自尊都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亚妮拉丝虽然只是一个业余的侦探。然而,作为一个智商挺高,还挺为自己的高智商而自豪的人,这种侮辱,她自然无法忍受。
“我必然将你……我必然将你……”她咬着牙,握着拳,喃喃地说。
我怜悯地拍了拍亚妮拉丝的肩膀,希望她能继续保持镇定。我又朝史薇儿的尸体看了一眼……
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史薇儿的尸体会像现在这样轻柔地飘浮在水上?为何史薇儿的尸体会像一个空无一物轻飘飘的袋子?天哪,那随波逐流的样子,就好像它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错。”亚妮拉丝再次直接了当地回答了我的思想,根本不用我开口提出问题。正午的阳光下,她的声音冷如冰霜:“洛克,你想得没错。你看到的不是史薇儿的尸体……
“那是史薇儿的人皮。”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
半天以前,我们看到史薇儿是完整的活生生地从山坡上落下;半天以后,我们就看到史薇儿化作苍白的人皮漂浮在水中。这是怎么回事?我实在不懂。
我唯一知道的只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凶手手段依然够狠。他让约修亚从腰部以下化为白骨,他活活剥下了史薇儿的人皮。我不知道,当面对我时,他将采取怎样苛酷的手段。我突然意识到,此刻的我,其实心情就跟十三年前那些饱受圣井屠夫折磨的少女们一样。死亡,对我们来说,或许才是最畅快的结局。
这溶井内部的水距离井口至少有五六米远,亚妮拉丝不是跳水运动员,当然不敢贸然跳下去捞取。她迅速地从背包里取出一柄小刀,用劲砍着身旁的剑麻叶子。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将四条剑麻叶子拼成了一根细长的棍子。她提着细棍走到人皮所停留的水边,就对我说,“抓住我的腰带!”
我叫萨麦尔夫人替我们保管装备。我就走到亚妮拉丝身边去,用左手抓住背后一株长得特别坚固的量天尺属植物,右手紧紧地抓住亚妮拉丝。这样亚妮拉丝就能让她的身体几乎与水面平行。她很轻易地就用刚刚做好的细棍将人皮挑了上来。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检查一下!”她命令我说。
我立刻就照办了。
和约修亚不同,史薇儿人皮上覆盖着雪白的衣裙。她那长满黑发的头颅上甚至还带了一个奇异的花环,用的是毛茛、荨麻、雏菊和长颈兰。她的衣裙四散展开,使她能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原来刚才,她就是这样连人带花地睡在清澈的水面上。
“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古老的谣曲,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她处境的险恶,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看着湿漉漉的人皮,亚妮拉丝突然吟唱道。
“你说什么?”萨麦尔夫人讶然问。
“你不知道?”亚妮拉丝立刻说。
“不知道。”萨麦尔夫人极其真诚地摇了摇头,“你念的是谁的诗?它很美,不是吗?尤其当配上这山谷里轻柔的风声,就更让人着迷。”
山谷里有风声吗?我看着几乎一动不动的剑麻叶子,心想面对死亡场景,这二位姐姐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材质做的啊,居然还能如此文艺。却见亚妮拉丝非常和蔼地笑了一笑。“是啊!他的诗从来就没有不美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空讨论诗?”我终于还是受不了,开始不耐烦地嚷了起来。我对萨麦尔夫人说:“麻烦您,帮我们联络他们俩过来。已经发生了两起命案了。我认为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会比较安全。”
萨麦尔夫人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就起身向后跑去。慌忙之中,她跑错了方向。我们明明是从北面来的,她却一股脑儿地向南面扑去。亚妮拉丝笑着大喊了一声:“错了!方向!”萨麦尔夫人这才回过身来,跌跌撞撞地又往北方跑去。
“她被吓坏了。可怜的女人。”我同情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的确被吓坏了。我是个女人。”亚妮拉丝看着地上的人皮,她长叹了一口气。
正当我组织词汇打算反驳亚妮拉丝的时候,她就立刻将人皮提在手里,上下检查一遍。她将人皮放在鼻前,轻轻地闻了一闻,就蹙眉道:“奇怪。这人皮上怎么有一股淡淡的硝酸的味道?”
我皱起眉头:“你的鼻子有这么灵?连硝酸盐酸都分辨得出来?这种大丛林里哪来的硝酸。你闻到的估计是火山矿物质的味道吧?”
“这倒也有可能。”亚妮拉丝说,“火山中难免也会有硝化物的存在。”
“我管你硝不硝。我只问你,我们早上还看着这个人完完整整活生生地从山坡上滚下来,然而现在……我呸,剥一个人的皮有那么容易吗?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我倒是知道有一种剥皮的方法,又快又干净。其具体操作手法便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从□□‘光溜溜’地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说着,亚妮拉丝就将史薇儿的头部亮出来给我看,“有理由相信,知道这个手法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我只听得心惊肉跳,忐忑不安,偏偏亚妮拉丝还一脸泰然自若的神色,就更让我毛骨悚然。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种话,也亏你说的这么淡然!这种BT的手法是你发明的吧?也只有你这个变态,能搞出这种创意……”
“啊,不好意思。”亚妮拉丝淡淡地说,“您高看我了,先生。我哪有那种水平。发明这招的天才叫做朱元璋。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如果可以,我们的重八兄完全有资格向这位凶手收取一定数量的版权费……”
我大跌眼镜。“这还收什么版权费?这叫什么有劲的创意啊!残忍得要死。跟个屠夫似的,吓不吓人。也不知道你口中那位朱元璋同志究竟在哪里服刑?有空我去鄙视他一下。”
亚妮拉丝笑了起来,“你没资格也没办法去鄙视他。因为他现在服刑的地点,我估计你绝对不会想去。再说,八八兄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从贫农到皇帝,这种才干,这种魄力,实在太值得人佩服了。何况八八也只是对贪官差,对百姓很好。治乱用重典嘛,哪个皇帝手上没几条人命呢!八八兄虽然冲动一点,不过,人家绝没有沦落到可以被你鄙视的境地……咦?这是什么?”
突然亚妮拉丝将史薇儿的人皮翻了过来。我发现,人皮的肚子上,写着一行鲜红的大字。
那就是我方才远远地在史薇儿身上看到的东西。忘记说了,亚妮拉丝稍微有点近视,难怪直到现在,她才刚刚发现。
那些文字相当奇怪,奇怪到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它们活像是一幅又一幅的图画,又像是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它们哀嚎着,尖叫着,正如那个黑发白衣的少女,正在绝望而狰狞地冷笑着。文字在句子中疯狂地摇摆和跳动着,宛如流星,狠狠地划过天际。
“是不是中文?”我问亚妮拉丝。
亚妮拉丝摇摇头,用手指在人皮的腹部比划着:“汉字是方的,这个文字是圆的。何况汉字要比这玩意好写得多。汉字一天我最多可以手写两万五千个。至于这张人脸,我估计我就画他也得一天。”
我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相似,“我真没觉得汉字好写,真的!”
突然,一个惊恐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们回过头,却见是亚当博士。只见他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是你们谁写的?”
我和亚妮拉丝都极其委屈地耸了耸肩,就我俩那点水平,哪里能写出这个。但是亚当博士的恐惧却完全不像是装的。事实上,尽管我俩跟他的之间足有两步远的距离,我们却已经能很清楚地听到他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
突然亚当博士跪倒在地。他以手抱头,歇斯底里地大喊:“是她!是她!我知道,是她来索命来了!先是那个只有我和她知道的香水,再来是这句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话!是她!是她!我就知道她最终还是不能原谅我。啊!天哪!”
我和亚妮拉丝都莫名其妙。亚妮拉丝问道:“她?您说的是谁?还有这行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亚当博士没有回答。
他只是很突然地一跃而起。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他一阵风地向营地跑去。他跑得是那样快,就连撞倒了刚刚赶来的萨麦尔夫人都不肯停下来。他一路大喊着:“不要杀我!夏娃!”或者“我知道错了。莉莉丝!”他的双手乱舞,好像正在被什么人追杀。我与亚妮拉丝对视一眼,都不明就里。
我走过去,将萨麦尔夫人扶了起来。
突然萨麦尔夫人惊叫起来,她说:“咦?人皮上怎么会有玛雅文字?”
我们俩大为惊讶。忙问:“是玛雅文字?你认得?”
萨麦尔夫人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看到我俩沉吟不语的样子,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你们知道,我曾经做过几年的玛雅考古。”
亚妮拉丝连忙说:“是的,是的。您曾经说过,我们记得。我们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想问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为何亚当说只有他和她知道其中的意思?”
萨麦尔夫人踮起脚尖,往人皮上瞟了一眼,就吓得赶紧低下头来。她柔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会说那么奇怪的话。在我看来,这人皮上写的只是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好吧。亚当博士我们先不管他。你只要告诉我们,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萨麦尔夫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轻轻地说:“这上面写的是:‘亲爱的,下一站,凤凰社区。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