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秦剑

8、逃跑

　　他决定要走。
　　新年到来的时候，小区的门口也出现了他的画像。虽然看的人不多，但墨镜和口罩已成为他那为数不多的出门时间的必备品。他已彻彻底底地沦为了这个城市的名人，幸运的是身后还没有出现那么多令人生厌的狗仔队。
　　他的“狗仔队”是警察，只不过他们要刺探的不是他的隐私，而是他本人。而且，到时他们不会拿着照相机等一干“长枪短炮”对着他，对着他的东西一定是冰冷的枪桶和手铐。
　　,--^----------,--------,-----,-------^--,
　　|||||||||| `--------'| O
　　`+---------------------------^----------|
　　`\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XXXXXX /`|/
　　/ XXXXXX / `\
　　/ XXXXXX /\______(
　　/ XXXXXX /
　　/ XXXXXX /
　　(________(
　　幸好到此为止他们的嗅觉还不够灵敏到足以捕捉他的气味，这让他有机会和她坐下来冷静地谈论一下逃跑的问题。
　　当他把计划告诉她的时候，看到的是她满脸的忧郁和不安。
　　“你跑到哪呢？外面风声很紧，出城要查身份证的！”
　　“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待下去。”他低下头，沉吟良久。“看目前这情形，风声只会越来越大。以前藏起来避风头的想法现在看起来太天真了，再这么被动地待下去只有束手就擒这一个结果。”
　　烟，孤独地燃烧。明明灭灭在指缝间腾起一缕笔直的丝线，在上空又分出无数条蓝灰色的枝桠，静静地飘散，默然无语。
　　“你。。。有没有想过。。。”她咬着嘴唇，很久才开口，但马上欲言又止。
　　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终于，她下定决心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去自首吧！十年八年的我等你！”
　　她的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对于眼前这道难解的题，自首这个选项他也曾想过，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如果抢银行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送进监狱，那我干嘛要去冒险！”
　　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他是一条道儿跑到黑的人，撞了南墙也未必回头——直到把它撞倒。
　　“十年八年？”他苦笑一声，“等出来时我都快成老头儿了！”
　　“别瞎说！十年后你也不过四十岁，男人四十一朵花，等你出来时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时候！”
　　她认真的神态让他颇为感动。
　　“到那时你也三十岁了，青春就剩了个小尾巴。你愿意把这一生中最好的十年浪费掉吗？”
　　“不，不是浪费。”她平静地说道，“为了你，我愿意等他十年！”
　　十年！——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一个人可以豁出十年的青春去以身相许！——看着她的眼睛，他知道她不是在骗他。他紧紧地把她揽入怀里，为了这一句话，就值得他用生命去还那个愿！

　　可是，他还得走。
　　因为经过认真的思考，他认为十年尽管很长，但对他来讲仍然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奢侈的目标。况且，还有她，她也很可能因包庇罪跟着坐几年的牢。
　　“我还是走吧！不单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如果我去自首，他们也一定会追问你的责任，我不说又是认罪态度不好，自首的功劳一笔勾销，跟让他们逮着没什么区别，你又何必跟着我吃瓜酪呢？——况且，”说到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的罪在咱们国家，恐怕是十年也赎不完的！——不如赌他一把，赢了是我的；输了就听天由命吧！”
　　她不好再说什么。
　　“那。。。打算怎么走呢？”她趴在他胸前，缓缓地问了一句。
　　“怎么走也得走！我估计公安局的那帮头儿可能已向市长立下了军令状，年前一定要拿住我，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我得尽快离开，越早越好！”
　　“可他们不是已经来过了吗？”
　　她急切地问道，看得出她不愿他马上就离开。
　　“就怕他们还会回来！”他忽然坐起身，脸上露出一丝警觉与害怕交织的奇特表情。“那天虽然糊弄过去，但我想那两个人在上面的压力下很可能对有所怀疑的地方进行第二次检查，包扩这里在内！所以等我走后，你最好也快些离开，找个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
　　“什么？咱们不一起走吗？！”她惊异的问他。
　　“不，不能！他们已经知道有个女的和我一起，咱们一起逃目标会增大，很可能暴露！所以。。。”说到这儿，他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笑了一笑，“我得先走！”
　　“那，我怎么办呢？”
　　她拽住他的胳膊，不安地问。
　　“你只要找个地方儿再躲躲，不会出什么事。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我，你最多是包庇，不是什么大鱼！”
　　说着，他摸摸她的头。“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了，他们把这件事也忘得差不多了，我再回来接你，那时咱们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听了他的话，她显得轻松些，“好吧，你先走。可是，你打算怎么走呢？外面好像查得挺紧！”
　　他想了想，说：“你先到外面去看看，机场、火车、汽车站什么的，看他们都怎么查！记住，一定要带墨镜！他们并没把你的照片贴出来，但肯定也引起注意了，不过只要你小心，不会出事。”
　　她抱紧他，让他的手臂全部裹着她的身体。
　　“我不想让你走，再陪我多待几天吧！”
　　他轻抚着她的秀发想，他何尝又不想如此呢。。。。

　　过了一天，她早上出去下午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不太令人满意：不但乘火车需要出示身份证，连大巴也要了！而且听说火车站和各条高速路口都有警察执勤，出市要严格检查，发现可疑人员马上移交市局，机场更不必说了。
　　他皱皱眉头，道：身份证可以做一张假的，贴上我上学时的照片，这个不难！
　　“可检查怎么办？除非你能马上变一张脸！”
　　“这个。。。。”
　　他确实也被难住，因为车站不是银行，可以再次凭借眼镜和口罩蒙混过关，那样等于不打自招。在头上蒙丝袜他没想过，抢银行时也没这样做，因为他觉得更适合它的地方应该是脚而不是脑袋。化妆他不会，现做整容手术肯定也是自投罗网。一时无招，只有独自喟叹。
　　“哎，你能不能。。。。”沉默良久，她望着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事不便说出口。
　　“什么？有话快说阿！”他急切地问道。
　　“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不知你愿不愿意。。。。”
　　“有什么就快说吧，我的姑奶奶！”
　　说到这儿，她让他站起来，开始上上下下打量他，挑剔的目光弄得他怪不好意思。
　　“你要干什么啊，啊？！不认识穿着衣服的我了？”
　　她瞪了他一眼：“人家在给你想办法嘛！”
　　扑哧一声，她笑了。“我的主意是——”
　　“什么？”他凑上去。
　　“——男扮女装！”

　　连续几日降温，天气很阴冷，阳光不足，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灰暗的气氛。镜子前的他拘束不堪。穿着她刚给买来的女式呢子大衣和高跟鞋，脸上扑着她的口红和眼影——有些别扭。
　　“这，行吗？”
　　他站立不稳，毫无把握地对她说。
　　她对眼前的这位“美女”还比较满意：“好了，现在辛迪遇见你也要靠边站！我的模特梦可以在你身上实现了。”
　　“是谁靠边站啊——我还是她？”他冷冷的开了句玩笑。
　　“是谁你还不知道！”她轻声道，还以一笑，同时手在他的头上摆弄，突然好像看出点不对劲儿，急忙又去包里掏，拿出一假发给他戴上。
　　“这回就全齐了。”
　　欣赏着镜子里的“杰作”，她忽然笑起来，笑得他不知所措：“笑什么？”
　　她把手搭在他肩上，好半天才说出两个字：“种马！”
　　他自嘲式的皱皱眉，实际上他很佩服她有颗大心脏，这个时侯还能开出玩笑来：“种马！是大仲马还是小仲马？”
　　她胡捋胡捋他的耳朵，“年纪轻轻的，小仲马！”
　　正说着，那与之磨合还不到位的高跟鞋让他身子一歪歪，差点儿摔倒在地。他赶忙扶住她的肩：“我要是匹马，能麻烦您给换个马掌儿吗？”
　　他脱掉高跟鞋，使劲伸一伸从没受过如此“高规格”待遇的脚丫子，半恼半笑道：“你不觉得女人要是长到我这种身高即使不是什么重大案犯也会招来别人的注意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哎，这可是我转了好几家才买到这个号儿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说着，她不耐烦地转出了屋。
　　他摇摇头，“现在别说是吕洞宾，我连骨头也不敢咬。” 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咕哝道，忽又想起什么：“哎，别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没说呢！”
　　“什么事？”她又转进来，倚着门框，看见他有些尴尬地捂着自己的前胸，“你说我穿哪一号的合适，B杯还是 C杯？”
　　“你呀？”她笑笑，“——E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