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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灭亡×代价×以命换命(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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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窟卢塔族灭亡于1994年1月~9月之间,此章标注的日期非绝对真实。】
窟卢塔族安详而宁静。这天,他们正举行火神祭。
微白的天空下燃着喜庆的火光,金发蓝眼的妙龄少女们,戴着繁琐的银饰,随火焰的跳动踏出舞步。蓝色的民族服在火光下照成深褐色,那些闪亮的银片发出丁零的脆响。
窟卢塔族的人都很好客。所以,库洛洛他们有幸被邀请参加火神祭。
太阳刚刚落下,一切都笼罩在模模糊糊的青色中。库洛洛和侠客穿着便装,他们只像是普通的年轻旅人。簇拥他们的少女献上祭火酒;库洛洛豪气地一口喝下,博得一片掌声;侠客推推搡搡地咽下辛辣的酒水,几杯黄汤下肚,可爱的包子脸泛起潮红。年迈的老人慈爱地看着这两个青年,琢磨着要把哪家的姑娘许给他们。
窟卢塔族人端起酒碗互相敬酒,拉拉家常。长年在地里种植的皮肤略黑,被火光及琥珀色的酒染上绚丽的橘红。借着酒劲,这些纯良的人们爽快地回答了库洛洛有意无意的套话。并未多想。
一些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嬉闹,忽闪的蓝眼睛盯着大人碗中香气浓郁的液体。小馋猫们扑进母亲怀里,将手指伸进碗中、再贪婪地舔吸指甲上的酒水。顽皮可爱的模样令人不忍责骂。
不同于火堆旁的温馨,迷幻森林深处,有双带着浓重恨意的血红色眼睛盯着那团朦胧的火光,手指僵直地掐着树皮,一袭白衣飘渺如怨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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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诅咒之子,是被全村人刻意淡漠的对象。
没有为什么,要怪就怪她这头不同寻常的黑发。连生母都将她抛弃。
她讨厌窟卢塔族。因为侍奉火神的巫女,在她诞生之日宣布了神喻:
红月出,凶神现世
天将咒于黑发者
勿怨勿念,此皆考验
以白雾覆受咒者
遂隐二十冬
咒即消
没有名字的她就因这样的理由被丢进迷幻森林。若不是神喻要求她要活到二十岁,只怕早成一堆枯骨。
那些人的眼神、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垃圾一样——或许垃圾都不如。憎恶,畏惧,讨厌,以及,鄙视……
苟延残喘,是因为那些人不让她死。
她曾试图用绝食抗议,那些人却将她绑在床上,强硬喂食,嘴里塞满了油腻且苦涩的食物让她恶心得想吐。
偷偷将迷幻森林的草药、珍贵矿石拿出去卖,用筹集的资金卖通线人,将‘有人知道窟卢塔族聚集地’的消息散播出去。然后耐心地等待,等待有一个强悍的盗贼团体。
就这样,她认识了幻影旅团——一个完全无视法律,将‘为非作歹’贯彻到底的盗贼团体。
交易条件:将窟卢塔灭族,入侵窟卢塔族时间定为1994年7月14日。她死亡的前一天。
她想在寿终之时亲眼看见他们陪葬。
交涉成功,她继续着那枯燥卑贱的生活。
这种像蠕虫般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遇见那个阳光般温暖的孩子之前。
——大姐姐,迷幻森林明明不允许进入的啊,你为什么在这里……
——噢,这么说来你是被困在这里的?
——我叫酷拉皮卡,你叫什么?
——没有名字?叫你弥沙好不好?
……
……
——呐,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哦!我们拉勾。
第一次接触到别人的身体,原来是这么暖和。与他拉勾的尾指残留着余温,直到几年后也不曾散去。
那个孩子,却因为私自看望她被打了——青红交错的鞭痕是丑陋的蚯蚓,蜿蜒地爬满白皙的手臂。酷拉皮卡却坚持地要来,一直一直对她笑着——她甚至不敢想象这笑容被打碎时的苍凉。
酷拉皮卡是美丽的天使,将心剜出来让她感受光明;
而她是丑陋的魔鬼,不怀好意的接近,处心积虑地杀害他的族人……
我做错了吗?弥沙抚着右手尾指自问,眼中的火红有退去的趋势;抬头又看向那堆橙红的火光。
已经来不及了,一定要保住酷拉皮卡的命。
不论我怎样都无所谓……死掉也无所谓……
窟卢塔族里偶尔有异能者,火红眼状态时便能使用能力。但能力越强,付出的代价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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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口中,库洛洛大致了解窟卢塔族不惧怕外来者的原因:迷幻森林。据说在森林中央地带有堵历代长老们不断增加、修补的念力墙,整整齐齐地将窟卢塔围了起来。有了这墙,能通过迷幻森林的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或由窟卢塔族居民带领才能进入。擅自闯入的人都会因迷路而饿死在里面。无论是哪种,对他们来说都不具备威胁性。这些在平和中生长的人们显然忘记了十几年前被遗弃的黑发少女——黑之诅咒。
这里野花遍地灿烂地开放,树影里轻轻摇曳,随风散开淡淡甜香。在下面却是散发着恶臭、令人呕吐的尸体。
市面上出售的火红眼,属于那些被驱逐的窟卢塔族人。大抵是触怒了火神,或违背了禁忌之类的。被驱逐的时间里,贪婪的盗宝者们发现了火红眼的秘密。
第一双火红眼以八亿的价格被卖给某收藏家。被剜去双眼的尸体随意丢在荒山里腐烂,喂饱了那群守侯着的丑陋的秃鹫。红白分明的眼球在人体收藏家们的屋子里沉浮,如宝石的红色空洞麻木。
由于火红眼的美丽,窟卢塔族一夜成名。无数探险者与盗宝者为了火红眼的高额利润,疯狂地搜寻窟卢塔的村落。拥有红色眼睛的人,即使不是窟卢塔族人,也被残忍地挖去眼睛、带到黑市拍卖。贪婪的人们数着大把的钞票,渴望着更多的火红眼。
一双眼睛,一条人命。只值不到十亿的价格。而古玩、钻石,却高达百亿。
人,便是如此廉价的东西,甚至不及一块石头。
人命关天之类的话,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夜深,弥沙领着蜘蛛们通过迷幻森林,然后分开行动。她要去找酷拉皮卡,必须找到他,然后将他带离危险区。同时必须小心避开蜘蛛的潜伏地带——他们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猎物。
盖着长杉,混进人群。
暗金色的头不断从眼前晃过,那个人还没出现。
在那里!找到了,她的金色阳光。
匆忙赶到他身边,半低下身子:“小酷,跟姐姐去个地方可好?……”
库洛洛站在窟卢塔的最高处的悬崖上,俯视这片夜色笼罩的土地。套上不知哪来的蓝色滚毛大衣,扯下绷带、露出额上青印,双手插进头发向后刮梳,将杂乱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十三个人,总共有十三个人站在崖顶。侠客在他身后笑得灿烂:“团长,人全部到齐了。”
“现在下令,把他们全部杀掉,一个都不要留下……”略带磁性的嗓音吐出残忍的话语,却似谈天的语调,没有狂躁或害怕或喜悦,淡淡的,一如他沉稳的表情。
飞坦金眸微眯、笑得残酷,配合窝金张狂的大笑。蜘蛛们神态不一,或张狂或残忍或无动于衷。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处处火光不断,打翻的酒缸边缘折出破碎的光。女人们尖叫着,推推搡搡地想离开这是非之地;有特殊能力的窟卢塔人毫不犹豫地挺身捍卫家园和老弱妇孺;可怜的孩子们被蠕动的人群挤倒、不幸地惨死在百十只脚下;平凡的人们互相推嚷,谁也不肯放弃一线生机,都想到队伍最前头去、想早点远离这些可怕的郐子手,谁也不理会脚下被踩成肉酱和快死去的人。
在性命攸关的时刻,道德理论都是一堆废纸。
骨骼破碎,头颅翻滚,血液飞溅。
前一刻还安详和谐的村庄,眨眼就成了屠宰场。
稻草和木制的房子一座压着一座坍塌,熊熊大火将人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照成橘红,沉静的天蓝色眼珠化做百样情感的火红——害怕、愤怒、憎厌的情绪汇聚到一起,流光异彩,仅惊鸿一瞥就令人离不开视线。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美好,竟使人如此心涛澎湃,想要将它们拥进怀抱……
残忍的屠杀还在继续,地上有什么在反射火光,缓缓地向远方移动。
站在高处,将所有惨像敛进眼中,他淡然。
在流星街滚爬出来的孩子,见多了类似的屠杀场面。再怎样残酷,不过是一片血和肉组织起来的画面而已。只是一堆血肉,没什么可以感叹的。
“团长……”库哔突然飞窜上来,“有两个人逃走了,那个带路的女人也在里面。飞坦去追了。”
微微垂下眼帘,声音冷漠:“追。”
那女人速度并不快,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小鬼,很容易追上。令人意外的是,那女人竟然还找了个孩子当帮手。看那孩子的防御姿势和眼神,应该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
库哔在凑过来耳语——那个孩子颈脖下有个与库洛洛类似的十字印。
真是……太有趣了。那女人,那孩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