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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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星凤淡淡的一笑，彷佛看穿了沈千慧隐藏在内心的惶惑，他周身散放着光风霁月的气息，温声地解释：“至于浅藏在沈小姐体内的热毒，自然和寒毒不一样，并非是天生从娘胎带下来，反而是这一两年才有的征兆，是为牵制寒毒而衍伸出来的另一种力量。”他的这一段话又有潜台词包含在其中，就瞧沈千慧是否能够解读的透顶。
沈千慧在前世好歹也是活过三十岁的成熟女子，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近二十年的时间，怎么会听不懂华星凤的弦外之音，就故作懵懂地向华星凤做出她层层抽丝剥茧的推测，引的华星凤在一次对沈千慧刮目相看，“热毒既然不是从娘胎带下来的病症，那必然是有人透过我平日的饮食，或接触过的物什下毒，为的就是要减轻我体内寒毒发作的病症。”她娇美容颜闪烁着自信朝华星凤投以询问的一撇，接下去续道：“但下毒的那个人是基于对我的好意，想要利用热毒的特性，把我体内潜藏多年的寒毒给牢牢牵制，不使我在受寒毒之苦，但他却错估了寒毒在我体内的凶猛状况，将热毒份量下的太轻，才导致两种毒性无法成功的相互制衡，亏空了身体的底子，竟而将风寒跳过伤寒的阶段，直接引发了肺结核。”眉毛一挑，她的叙说的口吻越趋冰冷，“华大夫，我的推论可否有错？”
华星凤修长的食指敲着圆桌桌面，在几次见识到沈千慧的智慧后，他不在讶异的轻轻点头：“没错，沈小姐的推论已经很接近事实的真相。”其实在拿捏不准对沈千慧偷偷摸摸下热毒人的心意，他不把话说得很满，持着几分怀疑的态度。
“好，那我心底大概有底了。”沈千慧把视线收回，敛着眼皮低头专注的在一小口一小口啜饮杯中白水，不在说话。
华星凤看着沈千慧没有疑问在要厘清，便直接扭头问向在一旁沉默不语，却竖立起耳朵聆听他和沈千慧闲谈的沈绍裘，“沈少爷，目前令妹的病情确定是由两种毒性引发的肺结核，想必这其中的缘由，您也应该差不多清楚了，接下来得要和您商量治疗令妹的一些准备事宜，不知道您是要现在商量，还是等会儿在另寻地方讨论？”沈绍裘和沈千慧这一双兄妹的互动，尽落在他的眼中，他自然晓得该找谁安排沈千慧的种种治疗事宜，不会白目的不顾家属的意愿，擅自做决策，到时候家属的脑袋不明白哪一根神经临时抽了，翻脸不认账，他是无所谓，最多就是放弃治疗病患的工作，带着两个视同左膀右臂的药童，打道回太行山过半隐居的生活。
但对病患却是莫大损失，在找不到能够与他医术并肩的大夫，来接手后续治疗，那身染重症的病患唯有等死一途，在有多好的仙丹妙药与之服尽，没有把病根彻底的拔除，照样是无力可回天。
他不是善良的观世音菩萨，遇到每一个棘手的病患都要大发慈心来救治。
可这个冰雪聪颖的小恩人却是他的例外，他曾在佛前郑重发誓，要与她结发为夫妻的例外，自然是得要仔细的医治，好好地开方子炖药膳调养身子，未来再孕育他的孩儿时，方不会险象环生，让他吊了一颗心在半空中，随时都要注意他的小恩人会有何不妥，免得伤及根本。
沈绍裘在乍闻欧祯麟有可能是被人下毒致死的消息时，思绪比听到沈千慧身中两种毒性要来的混乱，久久都无法醒神，只能怔愣地把华星凤和沈千慧问答的字句尽收两耳里，却没有多余的空档往心坎上搁，满脑子旋绕的念头，是要怎么揪出当年策画用寒性毒药折腾欧祯麟亡故的凶手，好替在天之灵的欧祯麟报一箭之仇，告慰她在茫茫九泉下的魂魄，能得到永恒的安歇，不在为她生前的恩怨所困扰，能早日踏上轮回的路途，投胎转世做一位无忧无虑的富贵女子，不必为家庭的生计而烦恼，不必为娘家众多兄弟筹措要考试的费用而嫁给商人，更不必怕自己的女儿在自己死后没人照顾，让外表温婉谦恭，内里却如蛇蝎狠戾的庶妹续嫁自己的丈夫，拼命虐待自己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
期盼欧祯麟能嫁个爱惜她的良人，与她举案齐眉一辈子，所生的儿女皆有出息。----愿她一路走稳，来世安好。
这是沈绍裘作为寄养在欧祯麟名下儿子的他，能够寄予的祝福。
他同时亦要派人在暗地调查当年欧祯麟撒手的事情真相，让欧祯麟的冤情得有昭雪的一日，却是得要华星凤的协助。
对把脉开方子等治病的行业来讲，他是个门外汉。
可要论耍心机出计谋，他是个中的内行人。
他有那个自信，绝对不会输自己的老狐狸亲爹沈志范。
沈绍裘抹一抹脸，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大妹后续的治疗事宜，一切都得仰赖华大夫，所以等一会儿还得劳动华大夫尊驾，往在下的书房一叙，好好的讨论要帮大妹治疗的相关过程及要准备的药材，免的事到凑不开手，不小心耽误到大妹的身子，并非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意愿。”他睐着比从前要娴静的沈千慧，话里有话地道：“说起来也不怕您笑话，因为家母身子孱弱，早年子嗣艰难，为了要帮家父开枝散叶，有个子嗣能够传承沈氏长房的香火，便挑了两个ㄚ鬟做父亲的房里人，之后这两位通房ㄚ鬟陆续生下了一女一儿，家母便作主抬了姨娘。而我，本该是庶出的长子，因为家母膝下没有自己的孩子，便把我记在她的名下，并抱到屋里亲自教导抚养，直到大妹的诞生，家母才有一个与她血缘相系的娃娃留在这个世界上，但谁知道大妹的命运多舛，在她不满六岁时，家母撒手西去，弥留前曾托自己娘家的庶妹一进门后，要替她好好的照顾大妹。”
他不相信华星凤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便打出悲情牌企图勾引华星凤的恻隐之情，让他能怜惜沈千慧从幼年到现在丧母的孤苦，他在利用话赶话的技巧，把华星凤的注意力给绕开，在想办法诱惑他答应帮忙调查欧祯麟的死因，把害死她的祸首绳之以法。
华星凤就着续上茶水的甜白瓷杯喝了一口，在利用残留在口腔的水分，滋润已呈现干涸状态的两片唇瓣，接着他的话题道：“我想令堂的庶妹虽是受了姊姊的托付，也嫁进了沈府做沈老爷的填房，但却没有按着她当初承诺姊姊的约定善待沈千慧，反而是在衣食方面极尽苛扣她的分例，甚至还在沈老爷的面前以退为进的扮可怜，隔三岔五的在沈老爷耳边，吹着沈千慧处处不如其他姊妹的枕头风，让沈老爷对她起了厌恶，把她从原本居住的院落赶到这个西晒的屋子……”华星凤的表面虽是一片宁谧，但握着甜白瓷杯的手不禁使劲在使劲，〝喀〞地一声脆响，胎体单薄的甜白瓷杯受不得他施加的蛮力，悄悄得四分五裂在他的掌心里，引起沈绍裘的注目，“这个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人居住，更何况是把一个身子原本就不健壮的姑娘家安排在这里，打的就是要慢慢耗死她的诡计。”他的语调还是有了一丝的波澜，但旋即被掩盖在层层的微笑里，他张开手掌，将他不小心握到尚未散形的甜白瓷杯放在圆桌上，却教暗暗定睛一瞧的沈绍裘一个心惊，当场差点失态的跳起。
他----华星凤居然会武功！
不仅如此，连他的内力已臻化境，他沈绍裘明白自己并非是华星凤的敌手。
看着仍保持整体造型，随时预备要碎裂成一片片的甜白瓷杯，即可知道个一二。
着实是太吓人了。
沈绍裘有着被戳破计谋的尴尬，他干干的笑了几声，挠了挠脑袋道：“华大夫竟然对继母凌虐大妹的事情知之甚详，讲得好似历历在目一样，莫非华大夫在临来沈府要替大妹把脉稳问诊时，曾派过人私底下调查大妹的情况？”若是如此，华星凤对沈千慧这个病患不是普通的上心，而是非常的上心了。
或许他能够借着这点来试探华星凤对沈千慧的态度怎么样，再来决定要施行哪一个方法把他请进瓮中，逼他松口答应，帮他一齐调查欧祯麟当年的死因的请求。
华星凤微微摇着头，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我并没有着手调查病人家底的习惯，却是因为要帮患者治病的关系，在大户人家后院走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一些隐密的私事，也不难推测出现任令堂对令妹的凌虐手段。”饶是性情冰冷的他，在牵扯有关沈千慧的一丝半缕，仍是会失掉该有的分寸，变的喜怒不稳。
“华大夫既是明了我大妹的情况，就该清楚她的生命随时都危在旦夕。”沈绍裘状似无心的感慨，却忐忑不安地频频拿眼觑着华星凤的表情，冀望能从他的一言一行找到可以突破的缺口。“若是她不幸同我家母一样死于看不见的祸首之手，只能说她时运不济，没有办法像个普通的女孩子，待到年满十五岁及笄，方得说亲嫁人。”他唯恐药下的不够烈，又朝华星凤细数一些风土民情，“通常早夭的姑娘家遗体，是不得葬入祖坟，连她们的灵位，都不能放入祖祠，除非是父母亲或兄弟们怜惜姑娘，把她的遗体择地另葬，将她的生前起居的闺房，稍微修饰一番，将灵位请进去祭奠。要不，一般没有出嫁的姑娘们，遗体得先烧成灰，用一个陶瓮盛装，请到姑娘庙安顿，并且设一个灵位与其他姓氏的早夭姑娘们并列，做父母或兄弟的亲人，要按时纳个钱粮给庙祝，并照三节两日携供品来专程祭拜。”
三节分别指的是过年、端午、中秋节。
至于两日嘛，即是姑娘的生辰和亡故的日子。
这是大曜朝约定成俗的习惯。
若将来沈千慧不敌病魔夭折，他只能照这个不人道的规矩操办，一点异议都不能提出----除非是沈志范愿意让沈千慧的遗体葬入祖坟，把她的灵位移进祖祠，要不，在这大环境的影响下，一切都得按条约来。
华星凤很难想象沈千慧死后的悲凉场景，呼吸不由得一滞，彷若带着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眉眼间，难得出现了一点点的碎痕，“一般世家大族对待早夭的姑娘家，几乎都这么苛刻？”太不可思议了，在号称大曜朝有史以来最为开明的君主----贤衍皇帝的统治下，居然还保留前朝不尊重女孩子的风俗，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这个物件换作是他的小恩人----华星凤撩了低头捧着杯子沉思的沈千慧一眼，心开始在慢慢的抽痛，像是钝刀割肉一般，充盈着凌迟的强烈痛楚。
“没错，就是这样。”沈绍裘五官弥漫薄薄凝肃的颔首，巴不得他刚刚说的风俗，能顺利触摸到华星凤心底的柔软，好使他的潜移默化能达到效果，“如果没有出差错的话，我将来是要接替家父的族长职位，并且主持后代子孙奉拜先祖，辞世族人名讳加载祖祠灵位等诸多繁琐事项，必须对这些风俗多多少少都有涉猎，若有一个行差踏错，可是会被族内耆老们责备，被年轻一代的族人们嘲讽。”等于说，沈氏一族的尊长位置，看似无限荣耀，实则是个烫手山竽，若族内有一件纠纷没有处理得宜，就得要被其他握有监督重权的耆老们轮流疲劳轰炸，直到族长下跪承认错误，并且在下一次召集沈氏当家族人开个族会时，得在众多族人面前大声检讨自己犯的规矩，转而寻求被误判亲友们的原谅。
整出事情才算真正的落幕。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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