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情癫

13、13

　　白金龙盯着她，眼神凌利得像把刀，林晓宁在他面前，仿佛是被拆解的零件，丝毫都被望得通透。

　　谁能跑得掉呢，在他面前，谁也不能。

　　白承贵站在原处，吓得连呼吸都凝滞了，他只管盯着外公的嘴唇，指望他救他。

　　这个老狐狸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会儿已经想到了两全之策。于是微微一笑便挥手：“承贵，你这小子，说你睡糊涂了，还不快回去！”

　　他的眼只轻轻一瞟，寒光如冰。白承贵似乎懂了什么，即时乖觉如猫：“是，外公我是睡糊涂了，走错门了，我先回去！”

　　说完，他就不管别人怎么想，一溜烟地跑了。皮鞋飞快的磨擦声，让杨孟川听得皱起了眉，他再看看林晓宁，对她的惊惶突然明白了。

　　是他。相同的声音，绑架的人是他！

　　杨孟川马上去追，愤怒地疾呼：“小子，你等等！”

　　“孟川，回来！”白金龙哪能允许，闪电般迅速截断了这份正义。

　　“外公，承贵他……”杨孟川急着回头，才说了一半，突然也安静了。

　　他清醒了。仅凭一点细节，白承贵根本不可能承认，就算认了，白金龙的态度明摆着护短。

　　想要报仇，只能私下解决，只能这样。

　　认清了事实，心头火片刻就被强压了下去，他要把这个秘密摁住。再展颜时，已是十分平和的模样。后半句话也因为临时的“改编”而变得滑稽：“外公，承贵他太冒失了，一大早，干什么呢，有什么急事啊。”

　　杨孟川说着，勉强一笑，抬手摸了摸眉，希望将怒意赶走。

　　那笑容愤懑和无奈，白金龙看在眼中，明明有数，却不多话，他想得更远。

　　徐妮娜看来是真死了，那也无妨，有现成的替身在这儿，风平浪静总比大费周章要好得多，不是吗。

　　况且，这个替身比起徐妮娜要好上多少倍。就凭那一碗馄饨，就可以知道，她是多么细心又贴心的丫头，有她代替徐妮娜在杨孟川身边，谁说不是因祸得福呢。

　　只是，在此之前，一定要弄清楚一些事。

　　所以，接下来，白金龙拉着杨孟川和林晓宁去往花园“散步”，他是故意的。

　　到了花园里，没说几句，他将杨孟川支远，却保持在视线里，再对林晓宁开门见山地“审问”。

　　站在挺拔的梧桐树下，心绪难宁的林晓宁不由有几分羞愧，却不能不道谢：“谢谢您。”

　　“谢我什么。”白金龙听她这么说，便明白有主动坦白的意思，反问时也有了几分欣赏，他抬起头来，鼓励地望着，目光慈祥：“姑娘？”

　　“我是……”既然开了头，就要一鼓作气，林晓宁掐了掐掌心，决然相告：“我是假的，真正的徐妮娜已经死了，我是林晓宁。”

　　“哦，原来是这样，不要紧，别怕，接着说。”老爷子不愧是老爷子，只动了动眉头便已镇定如常，还夸她：“姑娘啊也够聪明，刚才在书房，就猜到了对吧。”

　　“老爷子，您也一样啊。”林晓宁很快说出真心话：“刚才我真吓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我是昨天夜里才到上海的，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仓库那儿，我看到一堆人……”

　　刚才在书房里，对这爷孙俩的心思，林晓宁虽然没有答腔，却是揣摩了许多遍。她要紧急想出自救的法子，只有这样，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很显然，这场斗智，她是核心。白金龙肯阻止白承贵说出真相，显然是为了什么秘密，她的存在对这个秘密非常管用，这就是她的生机，必须好好抓住。大局为重，到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有“招供”。对付这种精明的老人家，唯一的办法，就是说实话，用诚意抓住他的心。

　　她尽可能地将事情讲明白，虽然事有蹊跷，老爷子还是听懂了。

　　“那你真是天外之人了。”这遭遇，真是比戏文里说得还要惊奇，对着她，白金龙想出一个词来，又赞道：“真不容易，既然是这样，我有一个打算，你愿意吗？”

　　“您……”林晓宁看出来了，老爷子想要两全其美，于是她试探地问：“您的意思是让我……”

　　“请你继续假扮徐妮娜。”老人很诚恳地叹一声，舒展了眉头，就如同一个寻常的老人在拜托她：“林小姐，实不相瞒，手心手背都是肉，承贵再怎样我也不能不管。你放心，这畜|生我会教训他的，保证他不再找你的麻烦。你的身份很重要，一旦暴露，徐妮娜的死既会让孟川难过，也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我想你暂时假扮她，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也会想办法解决此事，帮你‘回去’，如果你需要报酬，我也可以全部满足，怎么样？”

　　事有凑巧，近日白金龙正在忙着竞选华东商会的主席，所以他真的很想左右逢源，他不想让这命案成为障碍，所以，最好是把它盖下去，盖得风平浪静。

　　所以在此之前，他会对林晓宁予取予求，就算她要金山银山，他也不会皱一皱眉。

　　“那我要是回不去呢。”林晓宁沉思片刻，轻轻嘀咕了一句，无心的。

　　没想到白金龙耳聪目明，马上就明白：“呵呵，林小姐，我劝你，既来之则安之，就算你真的回不去，孟川他是个好孩子呢。”

　　这样的暗示已经好明显，老爷子不满意徐妮娜，却对她另眼相看。

　　徐妮娜是爱慕虚荣的舞女，林晓宁的行事作派却可以做个淑女。她既懂文化又知礼仪，选女人，谁都知道怎么选。这其中的差别，不言自明。

　　老人家再怎么开明，也有守旧的地方，白金龙能够如此，已经很不错了。想起杨孟川一路之上的关心和爱护，林晓宁陷入了沉默。

　　“放心吧，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事我来摆平。呵呵。”白金龙紧接着邀请：“林小姐，有人在的时候，我还是叫你徐妮娜，好吗。”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老爷子，起码可以保证那个白承贵不会再乱来。

　　“好吧。”林晓宁放下忐忑的心，伸出手去：“谢谢您。”

　　“你客气了。”老爷子眼中荡漾着笑意，二人握手，他满是慈祥地笑：“这是我们的约定，信守承诺吧。”

　　此时，有脚步声传来，他往她身后看去，一个高瘦的中年人，样子很精明，走过来了。

　　管家钟叔有急事找，他带走了老爷子。见此情况，杨孟川很快便过来，戏谑地问林晓宁：“聊什么呢这么起劲，把我赶一边去。”

　　“没什么，就说说家里事。”林晓宁只肯吐露一半，冲着他眨眨眼睛，嗔笑道：“怎么，受到‘冷落’不高兴了？老爷子说要你好好照顾我。”

　　“那当然。”杨孟川伸出胳膊揽住她，还想着替她报仇：“对了，咱们去看看那个臭小子。”

　　“不用了。”林晓宁赶快拉住他：“不要闹事，我相信老爷子会公平决断，我不想你们为难。”

　　“你……”杨孟川抿住唇，一脸惊讶之色：“妮娜，你变了。”

　　她的脾气，变得天壤之别，她不再使小性儿，而是以大局为重为他着想。

　　这样的“徐妮娜”更让他多了好几倍的惊喜。

　　这样的女人，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才更接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林晓宁或许不知道，她是徐妮娜的影子，而徐妮娜，也是那个人的影子。也许，身为影子的影子，无法探究太深的隐秘，可是杨孟川的心藏着的最干净的地方，总有一天，会为她而打开。

　　现在，她要继续做的，则是继续扮演下去，是为了杨孟川，也是为了她自己。

　　听着他的话，林晓宁感慨万千。很快她便偏着脑袋，灵巧地望他一眼，甜甜一笑：“谁叫我大难不死，才知道你有多好呢。茂山，我以前太幼稚了，不懂事，从现在开始，我要你知道，我也是很好的，我跟我的舅妈是不一样的人。”

　　“你本来就很好。”她此时此刻的表现，几乎可以同最深的那个影子重叠，杨孟川不由有几分激动地嵌她入怀：“妮娜，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在这世上，我可以做你最亲的人。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既然你怕外公不高兴，那我来帮你出这口气，责任，我来背。”

　　“你想怎样？”说放下，岂能真放下，能报仇当然是好的。林晓宁欣喜地抬眼，便感到杨孟川的呼吸就在眼前，热切得教心儿狂跳。她还不习惯这么亲密，有点慌地挣扎了一下，迎上他明亮的双眸。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只是，他有点痴了，林晓宁分明感到，那情义宛如一汪春水，温柔地荡漾在她的心田。没多久，只见唇角微微敞开，杨孟川露出迷人又自信的笑容，坚定地说：“你等着看吧，我要把伤害你的人，连锅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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