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殷弥

4、爬山

　　转眼间到了十月末。就在我以为日子应该就那么一天天过去，直到我们高考结束毕业时，却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件事说来话长，那一段时间在学校里闹的沸沸扬扬，各种说法都有。说起来，我和甘雅还算是真正知道真相的人。

　　那是一个周六下午，我正在家里随便翻一本杂志，突然接到了甘雅的电话。
　　“喂，你在家吗？出来和我一起去爬虎崂山吧。”虎崂山说是山，其实也就两三百米的海拔，我们一直称其为小土堆。我心里奇怪，甘雅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爬山。不过一想反正在家里也闲来无事，而且虎崂山离我家那么近，就陪陪她了。
　　“好的，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一路上，我和甘雅都很认真爬着山，并没讲几句话。我看出来甘雅心事重重，心里还盘算着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想着待会儿找个机会问问。虎崂山的顶部远远看去像是一个趴着的老虎，最高的地方就是“虎头”。我和甘雅爬到“虎腰”时，居然碰到了高行。此时他正拿着一个照相机，正拍着什么。高行看到了我们，略有些惊讶，笑道：“这么巧。”我耸耸肩，看了眼甘雅道：“被她拉出来的。”高行看向了甘雅，笑了笑，甘雅似乎有些局促。
　　“高行，你是在拍我们县的全景啊？”站在“虎腰”上，基本上可以看到我们这个小县城的全景。之前我曾经在县里的网站论坛上看到一些摄影爱好者在虎崂山上拍的照片，不知是不是处理过，把我们这个小县城拍的很美。高行点点头，突然指着西边道：“你们看，日落了。”我和甘雅都看过去，虎崂山位于我们市的东边，西边则是西凤山。此时的太阳，正挂在西凤山头，一轮红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把天空照映的美轮美奂。我好像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看过日落，也从没发现日落可以那么美。我看了看甘雅，发现她也似乎沉醉在美景中，眼光柔和。“咔嚓”一声，高行已经拍下了这幅美景。

　　我们仨是一起下的山。路上，甘雅突然说：“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心里诧异，却听高行道：“好。”这个对话完了，他们便再也没说话，两人都似乎没有询问我的意见的意思。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感觉像是一位不明真相的群众。

　　我们走进了虎崂山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点完东西，便找了位置坐下来。甘雅刚坐下，便开口道：“我是‘无伤大雅’。”我觉得有些莫名奇妙，正想问甘雅什么意思，就听高行说：“原来是你。”我更莫名其妙了，心想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事实证明，他们俩都没有向我解释解释的自觉性，自顾自地讲了起来，我觉得我这个不明真相的群众实在有些火大。
　　“你已经决定了？”我听甘雅开口。
　　“嗯。”高行答道。看了眼满脸困惑的我，解释道：“我准备退学了。”
　　“啊？！”我觉得这是我本年度听到的最惊奇的事，我一下子愣住了，甚至都没意识到刚才的“啊”实在喊的有些大，已经惹得餐厅里的人都纷纷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高行解释道：“我一直很喜欢摄影，一次我在网上看到一个户外旅行社招聘摄影师，便把自己的几幅作品寄给了他们。后来便成为了他们的业余摄影师，暑假的时候跟他们出去旅行过几次，自此爱上了旅行。这次他们组织明年三月份去东南亚几个国家旅行，便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答应了。”
　　“可是……”我脑子还是一下子没转过来，这件事让我感到太诧异了。还是甘雅替我说出了疑惑。
　　“可是，为什么非得退学呢？以后不是没有机会。”
　　高行沉思了一会儿，许久才说道：“也许以后是有更好的机会。可是我怎么能预测到以后呢。我只能把握当下，很多时候，机会过了就没有了。”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总是在想，现在的这种生活，意义何在。如果我不放弃现在的生活，我可以顺利地考上大学，顺利地毕业，然后工作、结婚、生子。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格局。但是在这个格局中，至少目前，我不……快乐。是的，以后我是还有很多机会，可是我怕以后的我会变的怯懦。很多人所谓的成熟，就是怯懦带来的。”
　　我觉得脑袋有些发胀，并不是很理解。不过高行刚才说的那个“格局”，倒是让我有些心惊。
　　“去年暑假和他们出去旅行，我想了很多。我喜欢他们那种生活方式，到各处走走看看。有时候的确很累，也很危险。但是同时也很刺激。最重要的是，我能拍下许多美景，这些景色，不再只存在于杂志里，我真真切切地感受过。它们是那么美，它们让我感觉自己存在过。”

　　我第一次发现，高行居然是那么理想化的一个人。我是知道世界上是存在这样的人的，他们的行为很……“艺术”。但是当这么一个“艺术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瞅了瞅甘雅。她似乎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你父母……怎么看？”
　　高行笑了笑，“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父母尊重我的决定。”我之前只听说高行的父母常年不在家，高行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块儿。我心中其实万分怀疑，有这么开明的父母？
　　“而且，说到底，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见高行盯着甘雅，甘雅的脸色有些难看，好像有些生气？一下子，两人都没有说话。我觉得气氛实在有些尴尬。真奇怪，我们仨在一起，老是陷入这种气氛。我瞅了瞅身边的这两位“大神”，实在有些无奈。在两个同样固执，同样有自己完整的理论体系的人的面前，说什么都无用。
　　沉默了好一会儿，高行才开口：“对不起……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甘雅没有答话，高行便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我这个决定以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也许以后我会后悔。但是至少我肯定不会后悔一件事，那就是我自己做了这个决定。我还年轻，纵使这是一个错误，我还有那么多年来改正？不是吗？”

　　那天的谈话到最后，是有些不欢而散的。高行说完了那番话，我们便没再交谈，自顾自吃起了晚饭。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高行退学的事儿要是被班主任余老头知道了，还不知道他怎么捶胸顿足呢。我想象余老头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惹得甘雅和高行都看了我一眼，我便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们。高行大约也是想象了余老头的模样，也笑了起来，甘雅的脸色也有些缓和。

　　和高行分开后，甘雅说要把我送回家。路上，我忽然有些生气，我觉得这整件事都有些奇怪。我以为甘雅会给我解释，等了半天都没见她吭声。我有些沉不住气，便开了口，以我认为的很严肃的语气：“甘雅，事已至此，你不觉得你该给我解释一下。”甘雅想了一会儿，才说：“其实那天在□□上问你那个问题，我就想跟你说了。可是……‘无伤大雅’，是我在高行博客上给他留言时所用的名字。”甘雅看着我，自嘲道：“我从初二开始就喜欢高行，从高一开始就关注他的博客。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很傻是不是？”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也就是说，甘雅她，一直暗恋着高行？我心里马上认定，甘雅真的是一个腹黑女！前前后后暗恋了高行五年，五年中总是有机会表白的吧？就像刚才。还有还有，身为她的……她的密友，我居然一点都没发觉！她也隐藏的太好了吧？
　　有时候我真不懂甘雅。说实话，我也暗恋过别人。那是初三暑假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后来我还是沉不住气，就跟他告白了。高一的时候我们甚至还在一起了几天。但是也就那几天，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很无趣，这件事很没劲。后来又是我沉不住气，跟他说了要分手。那男生答应了，也没说什么。也许这就像是甘雅之前说的那样，我喜欢的不是那个男生，而是我自己的想象。
　　“不过，也许，也许高行应该是感觉到了一些吧？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无伤大雅’。”我揣测道。
　　甘雅苦笑道：“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这场暗恋，无非是我自己的一个游戏。”甘雅又尽显文艺女本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