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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梦中的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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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是夏之湖畔,是那无人时分的夜半…”
“星晨闪烁天边,运行的轨道千年不变…”
“月华掩映其间,光彩为何宁静平淡?”
“是谁独立彼岸,让叹息在风中飘散?”
淡淡的带着凉意的歌声悠然地传过来,如同流入心头的一缕清泉,让我从迷茫中苏醒。
我睁开眼睛四处盼顾,想找到那个唱歌的人。
不知何处而来的阵阵水气如烟似雾,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好随着声音寻去,终于看到了个人影。
“若丝,是你吗?”
那个人望着我说,声音微微清冷,却带着亲切和熟悉。
我的泪水涌了出来,哽咽着回答。
“是我。妈妈。我来了。”
我的头枕在母亲的双膝上,母亲的手抚在我的额上,轻轻替我拂开散发。
这样的亲呢,就是在我小时,也似乎是很少有的呢。
“妈妈,我…”
我心中激荡,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向至亲倾诉,但是母亲拍拍我的脸,温和地说,“我都知道了,若丝。”
“妈妈…”
父亲的冷漠,表哥的虚伪,她都知道了吗?
“你终于还是走了这条路了啊…”
她握着我的手,打量着我手上的指环,“这个圣兰指环正是开启这里的信物,若丝,你终究还是圣兰家的孩子,而不是圣德法家族的后代啊。”
我睁大了眼,“妈妈?我不是圣德法家的…?”
也许我领会错了她的意思?
“是的,不用伤心,圣德法公爵他不是你亲生的父亲,不必为了他的冷漠难过。”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的亲生父亲是个四海为家的流浪人,他曾有各种身份,有时候是个歌手,有时候也充当剑士和魔法师,在我最寂寞孤独的时候,我遇见了他,虽然互不相识,却有了爱恋。”
“你们…怎么会分开?”我涩声问着。
“他是飘来飘去的无法定下脚步的风,而体弱多病的我跟不上他的行踪,东方人常说,人和人的相聚要靠一种名为缘的东西,我想,我和他,就只有短暂的情缘吧。”
“那么,我父亲,”我顿了顿,“我是说圣德法公爵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吗?”
“是的。”她冷笑,“圣德法公爵有不少的私生子,却要被迫认一个不是亲生骨肉的女儿为合法继承人,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你嫁给伦达的原因啊,只有这样,圣德法公爵之位,才能落到流有圣德法血的人身上,…”
原来是这样。
我吐出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难过,还是轻松。
“我的亲生父亲,他叫什么名字?”
“他,名叫卫芒。”
我听出些许怀念之意,“卫芒?好怪的名字。”
不象是个神圣王国人的名字。
“他不是神圣王国人,好像也不是光明国的,似乎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哪国人呢。”
笑声轻如微风,在我耳边拂过。
“黑发黑眸的卫芒,看起来象个西灵族人…”
西灵族人?
我知道这一族爱好流浪,四海为家,有独特的艺术和魔法天赋,不过比起其他族来,地位却不高。
我从没想到过,我竟然会是个西灵族人?
“十七年了,我没有再听过卫芒的消息。他也许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个女儿吧。”
温雅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意味深长,“若丝,也许终有一日,你会遇到他,…”
“…”
我露出一丝苦笑,真要见了那人,难道我要上去挥挥手,对他自我介绍一番,“你好,我是你所不知道的女儿?”
也许还是不要见着的好吧?
“听从命运的指引吧,若丝,…”
我眼前母亲的身影发出淡淡的金光,声音也变得空茫遥远,只是在那短短一瞬,便化为飘散的尘烟。
“妈妈…妈妈!”
我伸出的手只抓住了一缕微风,空旷的四野上回荡着我的呼喊声。我怔然站了一会,眨去眼角的泪意,“真是的,天下这么大,叫我到哪儿去找他?”
老妈也真是的。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连那卫芒的线索都没有说清吧?
“我该怎么办呢?”
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片原野,而天色正当清晨。
“爱娜又去哪里了呢?”
想想那个地道里的怪象应该只不过是魔法封存过后的一段空间,这种影像魔法是高阶魔法,在书上虽有记载,在魔法式微的今天已极少现世,却想不到我母亲居然会在密室里留下这个魔法机关。但既然我没事,爱娜也应在这附近才对呀。
极目尽处,哪有半分人的影子?
“咳,先走出去找个人问问吧。”
我朝东面走去,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终于走出荒野,远远地望见一个小山的山脚下,有个村落。
当我走进这个山村时,有数条狗冲我狂吠。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朝村里的酒店走去,现在的我只想找到点水和食物,然后去找爱娜…
* * *
* * *
我推开酒店破得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阵酒气混着粗麦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略有些阴暗,我用了一会儿时间才看到里的的布置和…人。
这酒店不大,只放了五张方桌,最里面是个很高的柜台。上面摆了几瓶打开的酒,闻起来是普通的米酒,酒保趴在柜台上面,似乎正在打盹。
有两张桌边有人,每桌三四个人,手里都握着牌。
我站在门口,五双陌生的眼睛都朝我看,我感到其中明显的不友善,但是我已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有什么食物…呃…给我一杯清水就好。”
我说到一半立时改了念头,因为看到柜台上落着不少疑似苍蝇的飞行生物,令本来饥肠难耐的我胃口尽失。
“一个银币,小姐。”
我半坐在台前的高脚椅上,酒保“呯”得一声把我要的水半掷上来,惊起飞行生物无数,我在心里为打扰了它们感到抱歉。
“一个银币?”
我望着那缺了口子的木杯,有点疑心自已耳背。
一个银币可以买下一顿丰富的大餐了。
酒保还没答话,这时酒店里其他的人已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大笑。
“是的,一个银币!”
又是一阵大笑,我有点恼火地跳下椅子,从袖中取出一个银币放在柜台上,“请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先生。”
“酒店,小姐,…”
那酒保抓起银币,含糊地嘀咕着。
“我知道这是酒店,我想知道的是这个村子的名字,这里是属于王国都城浩尔的近郊吗?”
酒保正忙着把银子放进嘴里咬,好鉴定这东西的真假,没空回答我,倒是那些酒客们,用了更大的笑声让我更迷茫。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问了什么天下最傻的问题。
“肖(小)姐,呼(都)城是维克莱,呼(不)是浩尔。”
酒保嘴里咬着银币,声音溜出牙缝,给了我轻视的一瞄。酒店里又是哄然大笑。
维克莱?!
天呐!那是数千里之外的光明王国的国都!
我没空感到恼火,突然而来的惊奇令我瞪目结舌,陷入呆怔状态。
“小姐,我劝你还是快走吧,一会儿让治安官看到,可没你的好果子!”
“要是实在没地方去,我倒是愿意收留你,给我当煮饭婆怎么样?”
我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处与神圣国敌对的光明王国,处境十分不妙。
“谢谢你的提议。”
我冲那位对我说醉话的酒客微点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越觉荒唐,为什么我一夜之间,就身在千里之外了呢?
老妈这个魔法也未免太过分。
我看向我的全身,按说神圣国和光明国衣着相似,语言互通,他们怎么就看出我是敌国人的呢?
困惑还没解开,就已遇到了麻烦。
“看啊,一个神圣国的奸细!”
“抓起来!抓起来,别让她跑了!”
我一边思索,一边走着,忽然耳边传来这样的喊声,我顺声望去,想看看奸细长得什么样,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手拿武器的人包围了。
难道…是我被当成了奸细?
此时我身在村边的小径上,四面是五六个手拿劣质刀剑的大汉。
这些人的衣着都很破旧,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只有根据那些袖子上的扣子和花样,勉强认出了这正是光明国的军服。
看他们一个个粗服乱头,面目狰狞的模样,倒更象是一群生意不佳的强盗。
“先生们!”
我马上高声道,“我承认来自神圣国,但绝不是奸细,我只是做一次旅行,去拜访我的朋友,现在迷路了而已。”
一个看起来衣着稍为齐整些,可能是为首的大汉怪笑一声,“奸细小姐,我们承认你的模样很诚恳,也很象个高尚人家的小姐,但是你的头发和眼睛出卖了你,西灵族小妞!你要去拜访什么朋友呢,不是那些绞架上的白骨和维克莱第二监狱里的长住居民吧?”
西灵族?
天啊,我刚刚得知我有可能有这族人的血统,马上就有人出来指认,这也太过戏剧化了吧?
原来西灵族是个流浪的民族,几乎分布在世界各国,不过在神圣国的西灵族人比在光明国要少得多,他们自然受到的限制也少得多。光明国里占二十分之一人口的西灵族在法律上不得穿高档(比如丝绸做的)衣服,不得开店经营任何生意,就是给别人做工,所得工资也不得超过和等于光明族做同样活的工人。
我身上这件再平凡不过的外出服,却正是丝绸的。
难道是因为我这件衣服的原因吗?
“西灵族又怎么了?难道西灵族就一定是奸细吗?”
既然我有可能真是西灵族人,为他们说一点好话也是理所当然的。
“十个西灵族人里就有六个小偷,三个大盗,还有一个就是间谍,大家伙说说,这可不是我们光明国的真理吗?”
众人应和着哄笑,那大汉已朝我伸手抓来,“跟我走吧,小妞,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们会为你向治安官说上一两句好话,他也许不会把你绞死,而是让你有个长久待的黑一点的小房子…不过,你得把身上的值钱东西分给我们一些,反正你以后也用不着…”
“无耻!”
饶是我修养极好,也禁不住怒气上冲,高声斥责道:“你们这样是强盗的行为,难道光明国的法律管不着你们这些人吗?”
我一边说着,向后跳了一步,避开那脏兮兮的大手,但却再无退路,因为后面也有人拦挡着。
没办法,只好动手了。
我伸手去抽我的剑,它被布包成长条状,一直背在身后,幸而它是为我特制的,剑身不长,质地又轻,不然这一路上光背剑也够累的…
想着想着就不由地走了神,但我反应却也不慢,挥剑疾刺向那些来袭的大手。
“哈哈,西灵小妞,法律不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吗?别罗嗦了,快拿…哎呀!”
寒光一闪,那人大叫着缩手,其他人都是大吃一惊,“这小妞有刀子!”
我趁乱从包围中溜出,飞快地夺路而逃。
“一个人有无限潜力,端看如何去运用。”
沃德老师常说的这句话在我一路狂奔时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相信这句话,看看我奔跑的速度吧,那真可以用一阵风来形容。
我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久,只是朝一个方向行去,身后的众人都渐渐跟不上我的速度,只能让风送来各种各样的恐吓和咒骂。
“感谢沃德老师!”
若非她冷面严格的训练,哪来今天的的救命体力?
我回头看那些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追兵,脱口而出这句赞美,松了一口气。
精神刚刚放松,我的脚下一软,下一步就踩到了虚空。
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我就已结结实实地跌了下去。
* * *
现在是夏天的尾声,夜里的气温还不是冷得让人难以忍受,我缩着身子,举头仰望夜空,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如一块马车顶那般大小的星空,三两个星辰在夜幕上眨着眼,似乎也在笑我的大意,才让我落入了这样进退不得的境地。
我掉下的是一个很深的坑,也许是哪个猎人做的陷阱吧,高度是我身高的三倍多,顶上覆着些枯枝草叶,坑底有些尖刺之类,感谢老天,我没掉在那上面。
从上午到傍晚,我已经呆在这里大半日了,起初我不敢呼救,怕招来那些追兵,现在则是喊也没用,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是不会人来了。
想来真是凄凉,在一天前的这个时间,我还躺在我舒适温软的床上,享受着饭后的精致茶点,今天却身陷大坑,冻饿至极。
自由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双臂环紧身体。
“老师啊老师,如果我可以活着出去,我一定好好修练你教我的魔法,我向星月神发誓!”
如果是魔法高级的法师,这样的土坑,一个飘浮术或是飞行术就可出去了,何至象我这样…
真是笨啊,…如果是高级魔法师,哪用得着狼狈逃跑,更不用说掉进这个小小的土坑了…
没事可做,只好让思绪飘荡,夜晚,从没有象今天这样的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困意涌上来,我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明天,…就算是那些人要抓我,我也要大声呼救,…至少,我不会被饿死…”
我这样想着,突然被从地上不远处的传来的响动惊醒,我猛地抬起头来,侧耳细听。
“不会是什么猛兽吧?”
“亲爱的波丽,求求你不要生气了,你看,你让我给你猎十只兔子,我这不是已经抓到了九只了吗,前面我还挖了一个陷阱,说不定你要的第十只就会在里面,你不要再这样对我冷言厉色的好吗?”
“呸,谁稀罕你的兔子了,你去送给那个小妖精吧!”
“可是波丽,先前不是你说要十张兔皮做一条短裙的吗?”
“哼,那是在你那个小妖精眉来眼去之前的事了!”
“哦,天啊,我真的没有和她什么眉来眼去,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呀!”
“几句话?几句话用得着笑得那么恶心吗?”
…
听声音这一对年纪应该在二十左右,虽是在吵架,却也听得出来只不过是打情骂俏,闲着斗嘴而已。
“你是谁?”
光骤然亮起,一个火把在大坑上方照着,我朝上望去,正好看到一对朝下张望,显然被我的出现惊了一跳的男女。
我微微一笑,尽量清楚地回答,“一个不小心的人。”
很可惜我不是兔子,让那位美丽女郎的皮裙暂时还不能开工,但是我也很无辜啊。
“哦,可怜的人!”
女郎同情地叫了一声,推推同伴,“喂,西蒙,你下去,把人弄上来。”
那年轻人答应着,竟真的跳了下来,我惊讶地站在一边,不明白他倒是如何把我弄上去?
“来,小妹妹,踩着我的肩,”
那人低下身子,“别怕,我不是坏人。”
我发愁地看着他,“我知道,但是,还是不够高啊?”
我倒不怕坏人,但是我怕我爬到一半掉下来,摔个半死。
“放心吧,一定能让你上去!”
那年轻人这样热情的语气让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我只好硬着头皮踩上了他的肩头,当年轻人站直了身子,我晃晃悠悠地升在了半空,两手扶着坑壁,一颗心也是悬在半空,抬头而看,坑顶至少还有我一个人高,正心里一凉的时候,一条长长的布索垂了下来,停在我的面前。
我双眼一亮,急忙紧紧抓住这条绝地逢生的长索,手脚并用,终于脱离了这个困了半天的地方。
“谢谢!”
我半坐在地上喘着气,只来得及说这一声,就听那女郎发出一串如铃的笑声,“小妹妹,你该放开我的衣服了吧?这夜里可是很冷的。”
衣服?我怔然地松了手,抬头看着女郎,果然在火光映照下,这位说话的女郎衣着少到了可以称之为半祼的程度,我忙低下头,心里纳闷不已。
那样长长的布条,却又是哪国哪族的衣服呢?
女郎拾起布索,抖了抖,如同变魔术一样,在身上披披搭搭,真的把它变成了衣服,虽然样式很怪,但却很好看。
“小妹妹,这么晚了,不如先到我们营地里去吧,明天我叫西蒙送你回家。”
她边说边拉着我的手,我点点头,“谢谢姐姐。”
既然被当成了迷路的小孩,我又何必非要澄清不可呢?
“好波丽,快拉我上去啊。”
耳边传来那位西蒙在坑底的大喊声。我拉拉女郎的手,“波丽姐姐,还有西蒙大哥没上来呢。”
波丽冲着坑底做了个鬼脸,笑着说:“西蒙,你那么重,我们可拉不动你呢。”
“不如我回营地,叫其他人来救你吧。”
“啊,波丽,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我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反省一下吧。”
波丽拉起我就走,我想为这可怜的西蒙求一下情,波丽似乎预见似地举起手,冲我眨了眨眼,“别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