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与仆》rosemary

17、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神殿的大主教。也正是在光明国里有着精神上至高无上地位的圣师。
　　“小姐您好。”
　　他一看到我就对我行了一个宗教上的大礼，吓了我一跳。急急忙忙地还礼，“尊敬的主教大人，又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
　　大主教面露慈和的微笑。
　　“若丝小姐，你可知道，我们神殿最贵重的圣物是什么？”
　　我摇头。心里有点不妙的感觉。
　　“神殿里那块祈愿水晶，既是光明国的国宝，也是光明神殿的镇殿之宝，是当年星月公主所用过的水晶镜子，后来被开国国王帕拉斯保存下来，修成了祈愿台。光明国里所有的人，都以能在上面祈愿为幸运的标志。”
　　我低下了头。心想如果主教大人要是让我赔偿的话，该怎么办？
　　“昨夜，这个祈愿台终于化成一团粉末，消失了。再也不存在了。”
　　在感叹的声息中我头低得更低。
　　“二百多年了，神殿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咦，我惊讶地抬起了头。

　　“我的导师，也就是前任神殿主教在将这个职责授与我之时，曾经对我说过，能使这个坚硬无比的圣物变成灰土的人也就是光明神教的神使。全大陆的光明教会都要把保护这位神使作为自己不可更改的使命。”
　　“神使？但是…，其实…，我…”
　　“若丝小姐，在这变革即将开始的大陆，在光明神殿是最为安全的，您可愿意跟我回到神殿？我相信您会成为一位神圣而合格的神职人员。在未来，也会带领所有的教会走向兴盛之路。”

　　我大吃一惊。忙婉拒这突如其来的令我受宠若惊的好意。
　　“我从心里感谢主教大人的这番好意。但是，我虽然是信奉着光明信教，愿意一生都遵守它神圣的教义，我，作为一个太过平凡的女孩子，似乎还远远不具备能入神殿的资格…”
　　大主教看出我的心思，倒也不再劝我，只是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微笑道：“这是光明魔法奥义书。这本书在神殿里已经保存很久了，只有神使才有资格修行。请一定要收下。不然，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去看它了。”
　　“哦，是的，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修行。”
　　接过了这本书，心里好一阵心虚。我对魔法很有兴趣，但是魔法似乎对我不感兴趣。

　　“请一定要保重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那么重的剑伤了。”
　　在告别的时候主教大人对我特别叮嘱，我微怔之下，马上明白了当时给我治伤的那位高明的魔法师是谁了。
　　看出我眼中的感激，主教大人挥挥手，“当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到任何一个教会求助，对你的保护，是所有光明教众应该做的。”
　　我再次地表示感谢，从此有了这样强大的依靠，对我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吧？

　　送走了大主教，我去见了第二位客人。
　　今天来的三位客人都是我想不到的，但其中以这位来客为最。
　　他是西灵团长卫芒。
　　说实在的，当我知道他要见我时，心里好一阵乱跳。
　　该不会是他终于要承认他就是我的生父吧？本来已经把找人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啊。如果他要充满感情，含着热泪象小说里那样诉说自己的苦衷，非要认我可怎么办？
　　一直到我见到了团长本人，我心里还在挣扎不已。
　　“团长您好。”
　　西灵团长身穿着西灵人的服装，黑色的长袍虽然飘逸，但收拾得很利落，在袍边上还绣着金色花纹，背上背着一把竖琴，打扮得好象是节日上的游吟诗人。他一直在厅里站着。当我进去的时候，他转头看着我，目光非常专注。
　　“又见面了，若丝小姐。”

　　我努力地微笑，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但事实上我一看到他的装扮就有头皮发麻的感觉，特别是看到那竖琴。
　　“我来是想要告诉您一些您可能关心的事情。”
　　卫芒朝我走近了几步。
　　我保持着微笑，“啊，是吗，您远道而来，一定很渴了，要不要先喝点水，我请莎拉帮您拿些喝的吧，您喜欢什么？”
　　卫芒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我将要说出的话，“不，谢谢，我不渴，若丝小姐，请您静下心来，听我即将要说的话。”
　　“好吧，您请。”我感到我的脸部有点发僵了。

　　“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不是十八年前？
　　我忍不住奇怪地呃了一声。看到对方因此而停了下来，忙说，“请继续，请继续。”
　　“我身为西灵族人，从事的是游吟诗人这样的职业，几乎走遍了整个星月大陆。那个时候的我年纪很轻，对音乐歌曲这种事又很喜欢，所以很受大家的欢迎。渐渐地，也有一点小小的名声。”
　　“可以看得出来。”
　　我点了点头，以他如今中年大叔的身份，装扮成这样，也还是几分潇洒英姿的，时光倒退回去，想必也是英俊少年一名。
　　“谢谢。”卫芒笑了笑，“我们西灵族每年四月，都要到神圣国去表演，这是我们族里几百年来的规矩，而去了神圣国，就必然要去神圣国都浩尔城。”
　　“那一年的一月，神圣国和光明国发生了边境战争，虽然说是不分胜负，但实际上神圣国是吃了点亏的。所以他们在边境增加了守卫，对于从光明国来的人严加盘查，连普通的商人都不让入境，不过对于我们西灵人，就没那么多的限制了。”
　　他又笑了笑，这次笑容里有了一些无奈。“这当然是因为我们西灵人的地位低下，统治者们人不屑于利用我们为他们作事，所以没有什么威胁。而且四月里有神圣国的建国日，他们的民众需要西灵人的歌舞为他们娱乐。”
　　“就在我为这次远行作准备的时候，我的一位朋友找到了我。”

　　“他想到神圣国去。但是因为边境的关系不得不求助于我。”
　　“他想混在西灵人中到神圣国去吗？”
　　我猜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朋友”啊，难道…
　　“您猜得差不多，他确实想扮成西灵人到神圣国，不过不是混在我们中间，而是单独行动。我这位朋友是个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人，他怕他混在我们中间，万一身份暴露会连累我们，当然，也不排除他更喜欢自由行动这样的理由。”
　　说到这里，卫芒停了一下，好象想到什么似地笑了笑，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着，“我教了他很多东西，怎么看起来象个西灵人，怎么唱西灵歌曲，还送给他一把竖琴和西灵服装，就象我今天身上这件一模一样。”
　　我顺着他的眼光再度打量起他的装束，是的，如果一位英俊年少是这样的装扮，确实会吸引不少少女的芳心的。
　　“他入神圣国的时间和我们去的时间差不多，我在边境跟他分手。临走时，他开玩笑地让我帮他取一个西灵人的名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
　　连名字都是这样随便的吗？那么妈妈多年的挂念，只不过是一个人兴起的游戏吗？
　　“我开玩笑地为他取了几个，但是他都不满意。后来他说认为我的名字好一些，就宣布要用我这个名字。”
　　“我们在边境告别，我在神圣国里呆了几个月，后来又回了光明国，有一年多都没有再见过那位朋友。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回到了光明国都城维克莱，但是有一天，我这位朋友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了。”
　　“他还是西灵人的装扮，变得黑瘦，风尘朴朴，神情忧郁。我很奇怪，因为传说他两个月之后就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又是一个那么…合意的人。作为一个准新郎，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吧？”
　　“我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说话，只是叹气，过了好了一会儿才说，他不打算结婚了，这辈子都准备单身着过了。我当然大吃一惊，就问他这是为什么？他神情低落的说他爱上了一个神圣国的女子，但是她在半个月前已经嫁给别人了。”
　　我屏住了呼吸，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的声音紧张地问，“他爱的人是谁？”
　　卫芒看了我一眼，继续讲述着：“我当时也问过这个问题。他摇摇头，不肯说。我看他这么痛苦，就说，象你这样的家世，人品，难道还有姑娘不愿意嫁给你吗？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但是他痛苦地回答我说，这个世界就是有做不到的事，她不肯跟我走，她甚至不肯再见我。”
　　“我说，难道你没有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吗？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太高尚，但是我那位朋友的身份确实还算很有吸引力的。”
　　“我根本没来得及说啊。我那个朋友面色惨淡地叹息着，再说，说了也没有用的。她是那么坚持，为什么，那样温柔的女孩子，却能变得铁石心肠！”
　　“我这位朋友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和他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了解他的为人，本来是个聪明果敢的人的，可是竟然会那样无助伤心地流泪，我安慰他说，也许你的心上人有什么苦衷吧？”
　　“他马上就跳起来，喃喃自语，走来走去，说，一定是的，是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一定要知道，我这就去查个水落古出。他来去一阵风一样地走了，后来我又听说他做了许多荒唐的事，心想也许就和他这次受到的打击有关吧，但是这之后我再见到他，他不再提过他的那次失意。我当然也不会揭起他的伤心事。直到你来到我们西灵族寻找一个叫卫芒的人，直觉上我想您一定就是找他。但是，基于这件事是我这位朋友私密的事，我不好把它说出来，再说，您说的这人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我也并不十分有把握，所以说没有告诉您。”
　　“那么，是什么让您现在告诉我了呢？”
　　我心里在盘算着，看来我的生父并不是个西灵人了。可惜妈妈连她的爱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啊。
　　西灵族团长卫芒突然双眼直视着我，神情庄重地折腰，行了个星月教的大礼，让猝不及防的我吃了一惊，“我，西灵族卫芒，代表全族人感谢您。若丝小姐，您昨夜在圣殿解开了我们西灵族两百多年来的枷锁。从此以后，西灵族再也不是地位低下的贱民了。”
　　我不自在地回礼，“请别这么说，当时发生的事跟我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呢。”
　　是啊，我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拥有了莎拉的崇拜，大主教的礼物，还有卫芒的感谢。这是幸运吗？
　　“若丝小姐，已经两百多年了，我们西灵族一直忍受着不公的待遇，不是没有想过要去试图改变，但是得到的却是更为不公的命运。但是，昨夜，您变成了星月公主化身，宣布一切的特权不再受神的保护，人人皆为平等。我想这就是我们西灵族一直以来等待的那个时机啊！多年来，我族中长老口耳相传一句话，星月公主最后愿望现世的一天，就是我们西灵人改变的时机。如今，这个时机终于来了。”
　　“若丝小姐，我们西灵族人从此之后，就是您忠实的…朋友。如果您有什么麻烦的话，我们会尽所能地来帮助您。”
　　卫芒说着又行了个礼，向我告辞，我有点发呆地看着他走向门口，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等等，您，您还没有告诉我您那位朋友的名字。”
　　卫芒脚步停了下来，看看我，又看看周围的环境。叹了口气，说：“您已经离他很近了。但是，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他过世已经十年了。”
　　我大吃一惊，又隐约开始觉得难受，十年了么？
　　我离他已经很近了。但却永远也见不到了吗？我看向四周的环境，典雅的布局，古老而有格调的陈列，这里是他的家，我来了，但是也晚了。
　　我呆呆地立着，连卫芒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什么感觉。同样地，一位气势汹汹走路带着风声的美丽少女何时走到了我的面前也没有及时地察觉。

　　“若丝！可恶的家伙，竟敢让我等这么久！”
　　闪电之后，就是雷声，我的肩头给人紧紧地抓住，然后我就象一袋面粉一样被使劲地摇晃着，让沉浸在伤感惊讶中的我快速地醒了过来。
　　我打起精神看向对我袭击的人，视线相对，眼泪突然一下子象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了。
　　“爱娜！”
　　我在她停下动作地同时拥抱住了她，爱娜的双臂也抱住了我…
　　我听到爱娜的声音带着哽咽。
　　“若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