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鬼》小白非白

5、有

　　（六）

　　有趣什么？周毅说，口气倒比想象中平静。

　　是啊，有趣什么。本来在胸口盘旋的恶意突然淡了，我一下没了力气。
　　然而下一秒，它们又披了无奈的皮卷土重来。

　　明知道没趣，还玩？
　　我看着他，眼神大概友善不了。

　　周毅沉默，却转开视线。

　　即使没什么表情，我知道他是不敢看我。

　　那就是真的了。
　　心里又凉又烫，竟有些喘不上气。

　　虽然李超一说我就信了，但到周毅这里，我居然还是期待他反驳我。
　　说一句：那不是真的；说一句，你别胡思乱想。

　　可他只是沉默。
　　这沉默像一座山，压着他，还有在更下面的我。

　　我看着他，他看着别处。
　　或者我们的关系，早已是这样。

　　就算他真的说了不是，你会信么，你会不胡思乱想么？
　　成莫这样问我。

　　当然不信。

　　那他不说，倒是一种坦诚。
　　你一直求的，不就是坦诚？
　　求仁得仁，你难受啥？

　　我没有难受，那只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我也知道，我是强词夺理。

　　最后还是我先开的口。

　　“那许晓鸥觉得有趣么？”

　　周毅眼皮跳了一下，抿着嘴，面色发灰。

　　我想我又猜对了。
　　唉。

　　曾经不知道是因为不留心，知道了，我的智商还能运作。
　　何况我对他真的用了心。

　　如果你觉得身边哪个人总能看透你，那对方多半喜欢你。
　　只有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关注，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装得再轻描淡写，都别信。

　　许晓鸥是周毅办公室的干事，什么都帮他做，说俗气点，就是秘书。
　　周毅混到现在，是那个几百人单位的一把手。

　　不算多好，也不算差了。
　　他换新办公室的时候，特意拉我去看。
　　整面墙的落地窗，框着城中心的夜景。
　　周毅站在我背后，拉着我两个手，脑袋放低了，下巴轻轻架在我肩膀，说：小洛，好看么？

　　我说还行。
　　就是那基塔，霓虹灯太花了，红红绿绿的，多俗气。

　　周毅用手掐我腰，哼哼说让你夸一句怎么那么难。

　　我哦一声，回过头，略带夸张地说：哇，周总，您这办公室真是好大size，very nice！
　　周毅使劲箍住我，那么紧那么恶狠狠。
　　仿佛那样就能留住快乐。

　　不是我矫情，我真心不在意办公室的大小。
　　我在意的是，他会不会还愿意带我去，拉着我陪他加班。

　　从杂物室改的那间，到领导办公室附属的那间，到花园边上的小单间，我在周毅所有独立办公室里各种逼仄或宽阔的沙发上，拿手机看小说或上网，陪他一起吃盒饭，一起度过无数个黄昏到黑夜。

　　最喜欢的是花园边上那个小单间，夏天的傍晚，有被日头蒸过的花香，知了一直叫到夜黑，让我想起年幼时乡下的暑假，安详无忧。

　　反而这个豪华的办公室，我只来过有限几次。
　　可能是太大了，和周毅隔得很远。
　　在这头的接待桌，看着旋转椅上大桌子后面的他，总觉得有些距离。

　　我第一次自己上来，就见到了许晓鸥。
　　那时候下班已经有一会儿，本以为办公室里没人，结果一进这层的大门，就看到前台那有个小伙子正埋头吃饭，看到我摁了密码进来，吃了一惊，但很快回过神，麻利地把饭一推，笑着迎上来。

　　是李哥吧，周总一直在等您呢。

　　李哥。
　　还没人叫过我哥，除了李超这小子。听着怪怪的。
　　而且我问过周毅，说办公室里没人了才过来的。

　　进了周毅的办公室，许晓鸥躬身说：“周总，李哥来了。”

　　周毅在桌子后面抬起头，先看着我乐。

　　李哥，你坐。

　　我翻个白眼，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那年轻人已经出去了。

　　李哥，来那么早！周毅还开我玩笑。

　　我捏了一团纸，扔过去。

　　周毅呵呵笑着侧身躲过，门又开了，那年轻人端着一杯茶进来，放到我面前。

　　李哥，喝茶。

　　谢谢，我伸手接过来，是一杯绿茶。

　　忍不住打量他。

　　不是很漂亮的五官，但皮肤好，人看去特别干净舒服。
　　笑起来很温和恭谨，又不觉谄媚。
　　不客气，您是贵客。

　　我又看一眼周毅。

　　周毅笑：这小伙子叫许晓鸥，你们老乡。新来的硕士生，人才不错吧。

　　我也笑：很不错，比我强。

　　许晓鸥有些腼腆。
　　周总和李哥别笑我了，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临走前他朝周毅方向看了看，那一眼里有难掩的光芒。
　　是崇拜哦。

　　我随着看周毅。
　　平头肃面，轮廓分明。岁月拿走了轻狂锋芒，剩下的是沉淀的累积。
　　坐在这个位置，身份添了霸气。
　　他在看着许晓鸥笑，笑得极有魅力，我心一跳，突然就有些不敢看。

　　低头，望着手里的绿茶。
　　一泓碧水，开始发黄。

　　这两年城里流行普洱，喝绿茶的人不多。
　　我爱喝绿茶，却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多好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