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鼓》却却

6、第 6 章

　　笑声还没停，一艘客船眼看就到了岸，码头苦力们一拥而上，翘首相待。
　　客船上是德顺班班主，老远就拱手：“各位兄弟不用等，我们人手够啦！”
　　哄地一声，有看戏的认出来，热情招呼。
　　“顺班主，久违啦！”
　　“久违，久违！”
　　刘长顺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苦力们颇有些懊丧，还是舍不得散了，蹲的蹲站的站，等着班主老板改变主意，或者唱一曲戏。
　　反正不费钱，耳朵过过瘾总是好的。
　　船还未停稳，刘长顺跳下船，继续客客气气地请苦力们让让地方，苦力们还是不走，手搭着凉棚伸长脖子看船里的几个妹子，又顺着妹子们热辣辣的目光瞧见一个白衫子青年。
　　大家也算见多识广，发现这个青年世间罕有的漂亮，顿时成了一锅熬得差不离的板油，一个个仰着黑脸黄脸沸腾起来。
　　漂亮青年鹞鹰展翅一般跳下船，非常爽利地冲苦力们来一圈拱手：“德顺班刘弋罗，我们在外面飘荡多年，如今归乡唱戏，以后还请各位多多捧场！”
　　“刘海哥！”
　　“德顺班的刘海哥来了！”
　　“难怪叫刘海哥，真俊啊！”
　　……
　　惊呼声此起彼伏，码头顿时热闹非凡，苦力们吆喝嬉笑着往岸边冲，姑娘媳妇们则闹闹嚷嚷往这边赶。
　　说刘弋罗没人知道，提起刘海哥，整个长沙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管是湘剧班还是花鼓班，或者两者兼有的湘花班，几乎每个戏班子都会唱刘海的戏，可唱得好的人没有几个，其中最有名的一位就是面前这位德顺班的刘海哥。
　　台阶上有苦力挡着，大家下不来，将整个码头围得水泄不通，姑娘媳妇们一眼就发现卓尔不群的一位漂亮青年，发出阵阵惊叹，德顺班的刘海哥果真名不虚传，脸比姑娘还要俊俏，身材高挑，肩膀宽腰杆细屁股圆，连许多老婆婆都看得笑眯了眼，不住都夸赞，直道一世人还没见过这种好模样。
　　刘弋罗早已习惯这种观赏，垂下眼帘，噙着温驯讨喜的笑，小心翼翼地搀上师傅陶桂子，又得到一阵更热烈的夸奖，刘海哥本就以孝顺闻名，还因为孝顺朴实勤劳打动了狐狸精的芳心，这位刘海哥还未开腔，就以外表和行动打动众人。
　　长顺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初来乍到的惊惶终于烟消云散，也想来搭把手，刘弋罗不知道是不是想逗一逗陶桂子，双脚一踮，跳出老远，做出请的姿势。
　　陶桂子笑出声来，也引来诸多女人的笑声和艳羡的目光。
　　长顺扑了个空，脸上就有些不好看，没好气道：“刘二，稳重点！
　　众人的哄笑淹没了刘弋罗的回应。
　　刘弋罗低头，看起来像是在笑，实则把满脸的不耐烦遮掩。

　　刘长顺皱着眉回头大喝：“你们看什么看，赶紧搬东西，一个二个都是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
　　刘一德还在醒酒看热闹，没留神眼前闪过一双绣花鞋，接着一个面皮白生生眼睛水灵灵的青年凑过来，将穿绣花鞋女人在他身边坐下。
　　绣花鞋女人长着一张挺讨喜的圆脸圆眼睛，一看就是唱戏多年的老师傅，收拾得十分利落，眉目间风韵犹存，目光尤为明亮。
　　闻到酒味，青年耸耸鼻子，丢给他一个嫌恶的眼神，带着几分刻意的雀跃跑回码头，用稍纵即逝的笑容俘获众多姑娘媳妇们的芳心。
　　刘一德对他的表现叹为观止，起了好斗之心，加上一股桂花头油的香气冲进鼻孔，立时清醒了些许，连忙冲陶桂子咧嘴一笑，低头瞧了瞧那漂亮的绣花鞋，在心里叫了一个好，真是好绣工！
　　邻居家莫奶奶大寿要到了，能弄到一双给她做生日礼物可就完美了。
　　刘一德手里的油粑粑没处放，借花献佛，往陶桂子手里一塞，往身上用力擦了擦手，准备好好打听绣花鞋的来路。
　　陶桂子还真是唱戏的，手里拿着油粑粑，眼泪说来就来。
　　“好伢子，你不用待我这么好，我们素昧平生，哪里受得起。”
　　刘一德还没问出口，对上陶桂子遍布泪水的脸，呆若木鸡。
　　不知道是因为陶桂子的泪水太惊悚，还是她身上那股子桂花油的香气实在太好闻，直到陶桂子掏出手帕温柔地为刘一德擦脸，他才算醒过神来，整个好似变了个人，满肚子的坏水没处倒，干瞪着眼看天，要多傻有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