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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探疑 ...

  •   “咚——咚!咚!咚!”更鼓敲响了四更,人们犹在睡梦之中。风轻轻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映在窗棂上的影子微微晃动。书房里,油灯如豆,左渊合上厚厚的案卷,靠在椅背上揉着发鼓的太阳穴。
      还记得当他来到县衙门口,看着门上的匾额,门前的大鼓,涌上来的那种兴奋。他像是装扮好的名角,只等锣鼓声响起,门帘拉开,精彩的亮相之后必然是叫好声一片。当他迈进门槛之后,不得不嘲笑自己,把官场生涯想得太简单了。那个叫裘阿海的捕快给他讲述了前任县令的“丰功伟绩”,还有大大小小的案子,等待着他的一摞摞卷宗。这么重的担子,不知道他这没经过风浪的稚嫩双肩能否担当得起。
      一夜的卷宗看下来,他对桑榆县有了初步的认知。以往的案子多是些小偷小摸,重要的案子并不多,只有一桩五年前的旧案悬而未绝。永祥丝厂的何老板在雨夜突然被杀,遗留下的痕迹都被雨水冲毁,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踏上青色的石板,看周围小桥流水,一派画中景象。可惜此时的左渊没有闲情欣赏,满心满眼都是那桩杀人命案。他对断案没有太多的研究,只见过戏台上书场里的简单描述,还有书里卷宗里的前人经验。经手那件案子的人多已离开桑榆,只剩下年老的仵作——陈鹤儒。
      过一座桥,转过几条巷子……左渊默默背诵从裘阿海那里得来的地址,前方的院墙上,不甘寂寞的紫藤花翻过墙头,向外招摇。紫藤花?就是这!

      黄鸟鸣啾着从窗外飞过,青儿的思绪也随着它走远。放下没缝补完的衣服,望着墙边盛开的紫藤花出神。昨天五月一再追问她怎么知道戒指的下落,都被她搪塞过去了。她知道,就算她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自她记事起,就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可以看到娘亲和她说话,长着白色尾巴的漂亮姐姐,还有无法形容的可怕的事情。她把这些告诉爷爷,爷爷说那是因为她太想念娘,才会梦到娘,她总在胡思乱想,才会见到或奇妙或恐怖的景象。青儿听了爷爷的话,不再去想她的梦。
      在她十岁的时候,梦见一个姐姐掉进了井里,几天后真的在井里发现了尸体,衣着打扮和她梦见的一模一样。此后发生的事都陆陆续续得到证实,奇怪的事情发生后,都会在她的梦里再现。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做梦的事。后来她才知道,在二十几年前,临县一个据说可以见到鬼的人被活活打死了。青儿一直把梦憋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她最好的姐妹五月。
      日子久了,人也变得沉默,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闲下来的时候,她也曾幻想,有个人愿意听她说心里话,相信她,安慰她。又瞎想了不是,她才不出众,貌不惊人,有谁会注意她,在乎她?在青儿自嘲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拍打门环的声音,节奏平稳而不慌乱,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那道白光再次出现,眼前的人变得模糊,如同梦中的景象。

      开门的是位姑娘,相貌清秀,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生怜惜。刚才的烦闷与焦躁全都消失无踪,心里满是幸福与温暖。连南方潮湿的空气都变的不再难以忍受,墙角的青苔看上去都富有诗意。左渊被莫名的感觉所笼罩,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陈家的厅堂里,陈鹤儒的面前。
      陈鹤儒年过六十,须发皆白,神情清朗,精神矍铄。没有一般仵作的严谨精明,而是多了几分和蔼。“原来您就是左大人,果然是少年才俊。还没去拜会大人,您反倒先登门了。不知大人这次所为何事?”
      被一个老人如此称呼,左渊浑身都不自在。只好清清嗓子,掩饰内心的尴尬。“您老是长辈,不用如此称呼,叫我子浚就好。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五年前何家的命案?”他虽然年长,但并没有同年纪老人身上那种衰老的迹象,那又是桩大案,他应该不会忘记。
      “五年前,何家。”老人捻着胡须,尾音拉得很长。左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最后的希望断掉。“记得,案发的时候电闪雷鸣,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何老爷死在了自家的卧房里。怎么,大人对这案子有兴趣?”
      “凶手久未寻获,确实是件棘手的案子,我是有些自不量力,初来乍到就想从这下手。”他是有些后悔,为什么挑了这么个硬骨头。既然前任五年都没有破获,他一个新人抓不到凶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他又想啃了这块骨头,告诉自己他左渊没有选错路,他就是为了破案而生的。
      “好,有志气,果然是后生可畏。既然大人要破案,老朽岂能袖手旁观。”说完站起身,进了隔壁的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本册子。“这是我多年来的笔记,详细记载了何家案发后的情况。当时府门紧闭,围墙附近也没有发现任何翻越的痕迹,据我推测应是何家人所为。听说这几年内何家陆续有人离开,知情人怕是不多了。”
      “这个何老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左渊也问过一些人,但他们都是支支吾吾,随便搪塞两句了事,仿佛何老爷是什么忌讳。
      “何老爷,我和他并不熟,也是道听途说。他原来是买卖生丝的,不知怎么就发了家,开了家丝厂。何夫人早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何老爷顾念旧情,一直也没有再娶。他还是县里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的事都少不了他,逢年过节舍粥舍米。不过,老朽要奉劝大人一句,破案要有自己的判断,且不可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大人还想知道什么,尽管来找我便是。只要我能想得起来,断不会对大人隐瞒。”不知道为什么,左渊觉得对方知道的要比他说的还要多。或许,他想的太多了。
      那个叫青儿的姑娘送左渊出门,一路上都在低着头,若有所思。“大人。”在即将关门的一刹那,姑娘突然间开口,声音像流过山间的清泉。“您刚刚来,对我们这不熟悉。要是您有空,多去北街的得意楼坐坐,那的东西不错。您去了,绝对大有收获。”得意楼?左渊刚要发问,大门已被关上,姑娘的脸也隐在了门后。

      结合陈仵作的笔记,还有裘阿海调查来的情况,左渊把案情理了个大概。在五年前的初夏,丫鬟去给何老爷送洗脸水,叫了很久不见动静,挑开床帐才发现何老爷躺在血泊之中,早就断了气。一夜未归的何少爷清晨归来听说了此事,马上派人报官。根据仵作的报告,何老爷死在三更到四更之间,被利器刺了十几刀,当场毙命。床上并不凌乱,没有丝毫打斗与挣扎的痕迹,何老爷应该是在梦中死去的。凶器大概是匕首之类的东西,刀口整齐,想必非常锋利。案发的时候何府的人都在睡梦之中,问不出任何线索,也恰好说明他们都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至于何少爷,是去和赵家少爷喝花酒,醉了宿在了望春楼,有赵少爷和望春楼的粉头为证。在何老爷死后的一年中,仆人丫鬟陆陆续续离开,至于原因,他们死都不肯说。据一个家丁醉后向人透露,在天黑之后,何老爷的卧房时不时会有亮光,都说是何老爷的鬼魂。
      线索一一摆到了桌面上,却像团乱麻,纠缠在一起,越扯缠的越紧。左渊推开窗子,看见月光洒向大地,树影映到他脸上。下一步该怎么走,就此放弃,让积案继续积压,在档案库里落满灰尘,久久不见天日,等待下一任县令的抽茧拨丝?左渊,这就是你十年寒窗苦读的结果吗。他找不出答案,把自己狠狠地摔向床铺。

      得意楼算是一家老字号,经营着传统的江南菜点,大概是经过了改造,普通的家常菜在它这里总会做出不同的味道。左渊挑了个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的人流发呆。尽人事听天命,没有试过就放弃,不是大丈夫所为。只要是人做的案子,就会有疑点,没有线索只能说明他挖的还不够深。早上起来,他就在琢磨青儿的那句话。难道得意楼和案子有什么关系?看他们祖孙俩的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又不敢明说。想那得意楼人来人往,总能听到什么消息。
      “何爷,您来啦。”听到“何爷”两个字,左渊立刻来了精神,暗自打量来人。他二十多岁,素色的袍子样子简单,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丝绸。斯文清秀的面孔,带着平和自然的笑容。刚一上楼,就被伙计迎进了雅间。
      “小二,这个何爷是什么人呀?”借着小二上菜的机会,左渊不动声色地打听。“您不是本地人吧。这位就是永祥丝厂的老板,何端何老板。我们这间得意楼,他也是老板之一。”原来如此,这一趟看来是没白跑,见到了苦主。“永祥丝厂?我听说那位老板年近五旬,怎么是个年轻人呀。”小二看了看左右,放低声音道:“客官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说的那文年长的,是这位何爷的爹,五年前就去世了。听说是在夜里被人杀死的,身上被捅了几十刀,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呢。到了现在也没抓到凶手,他们都说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搞的鬼。”
      “何爷慢走。”只见何端匆匆忙忙从雅间冲出,脚步凌乱地下了楼梯,然后就听到他吩咐轿夫快些走。“何老板一向都是这么忙吗?做个老板也真不容易,饭都吃不心静。”看何端的行动与表情,慌张多过于忙乱,莫非有什么事发生,和这件案子是否有联系?“您没看天不好,要下雨了吗?何爷的爹是在雨天去世的,从那以后何老板凡是雨天都呆在家里,哪也不去。就算是在外面,也要千方百计赶回家。大家都说,何爷是孝子,雨天在家是为了祭奠何老爷。”雨天不出门?左渊突然灵光一闪。他有种知觉,何端的行为和何老爷有关,但绝对不是什么祭奠。案情的突破口,或许就是何端。左渊顿时心情大好,又要了盘清炒虾仁。
      “大人。”裘阿海带着掩饰不主的兴奋走进左渊的书房。“我找到那个给何端做证的粉头了。”拿起书案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猛灌下去。
      “慢点喝,别呛着。”左渊从案卷中抬起头。“那个粉头说什么了?”
      “她说,她说何端在那晚曾经离开过,具体时间她记不清了。在五更之前回来了,身上穿的衣服不是他原来的那套。离开的时候给了她张银票,说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在她那里过的夜。”
      “阿海,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说出来一起研究。”左渊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以这几天对他的观察,裘阿海虽然外表憨直,但对事物观察细微,善于分析,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何老爷死后财物并没有丢失,说明凶手不是为财。凶手连捅了十几刀,刀刀都刺在要害。看来是和何老爷有深仇大恨。从粉头的话推断,何端身上疑点不少。虽然还不能推断凶手就是他,但他绝对有所隐瞒。要破案,就要从他下手。”

  • 作者有话要说:  从没写文写的这么费劲,速度确实汗呀~~
    各位见谅,顶铁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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