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踢》秋小九

5、伍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

　　深夜，王府东侧的小院中依旧还有点点烛光，秀儿看着主动将那些亮色衣服统统翻出来的罗沁辛，心里难掩不安。

　　自从那日，自从那日穆小将军将小姐送到了王府隔两条街的巷子那时，小姐便是这副模样了，眉眼含笑，那股子春意与妩媚怎么也掩盖不住，而现在她才知道，她的傻小姐竟然应了那小将军的约，又要偷摸着和他见面去。

　　“我是穿这水蓝色还是桃紫色？”罗沁辛拿着衣服往身上比划，完全没有看到秀儿的不安。

　　秀儿支吾了片刻，终于“噗通”一声跪下，小声却带着哭意地说：“小姐，您已经是王四少爷的人了，切莫……切莫给人留下口舌啊！不然依着王家人的脾性，如果被发现了，恐怕连口棺材都不会给您留下的！”

　　罗沁辛唇边的笑意却是淡了下去，将那衣服往床上一扔，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看着秀儿许久，只是淡淡道：“我若是安分守己下去，王家人就会放过我？”

　　秀儿一怔，却见自家小姐娟秀的脸庞上那抹惨淡的笑意：“不闻不问，就算礼未成也不该如此冷淡下去，连姨太太都不如！收了我罗家的钱财便将我关在这小院里面囚禁我一生！还是为了那样一个满口人伦道义却连家国都救不了的男人！”

　　罗沁辛越说越激动，眼眶一热，泪水已经流出来：“穆小将军同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同，他敢于和日本人开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已经走错了一步了，如今就是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也要拼上一拼。”她看着瞪大眼睛的秀儿，继续道：“楚霸王有虞姬一舞千古流芳，如今我便舍了脸面去做他的虞姬，便是舍命也在所不惜！”

　　说罢，她转身，不再看跪在那不能动弹的秀儿。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已经由着旁人做主选了一次，而这一次她一定要自己选择！

　　穆功楠带她去的是北平城西的潭柘寺，如今正是深秋，世道又乱着，寺庙的香火并不旺盛，七零八落的红叶泛着焦黄散在石阶上。穆功楠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去，身后有侍卫官远远的跟着，罗沁辛忍不住抬眼，打量着男人棱角分明的眉目，忽然低声喃喃了一句。

　　穆功楠没有听到，只是停住，询问般的看着她。

　　罗沁辛虽是心中仍有羞意，但还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水蓝色的布料衬得她面若白玉，双颊绯红若三月桃花，格外蛊惑人心。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眼中似有盈盈秋水：“是阳光的味道。”

　　穆功楠怔住，似未解其意。

　　罗沁辛补充道：“子安身上的味道，是阳光的味道。”如同太阳般炙热，而她就是那扑火的飞蛾，曲终人散空愁暮，沉醉不知归路。

　　她这一生曲折蜿蜒，调香磨粉无数，却从未遇到过如此让她沉沦的味道。

　　穆功楠眼中似有光芒闪过，眼神却那般安宁，他一把横抱起轻巧如燕的罗沁辛，一步一步走向寺庙中央的大殿：“那我就做你的阳光。”

　　那一日，宝珠峰下，大雄宝殿之前，乱世激流之中，他携了她的手，要与她缘定三生。

　　罗沁辛闭上眼，感受着秋风萧瑟中那一丝不安的甜蜜，她感觉胸口一凉，却是他将一个链子亲手为她戴上了。

　　“情比金坚。”穆功楠看着她脸颊上挥之不去的红晕，喃喃道。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对人，只匆匆见过数面，却能肯定彼此就是对方等待了一生的宿命。